85、终末战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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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战场没有给苏洛喘息的机会,就在她登上堡楼后不久,前方飞来了一只巨大的隼型魔兽，锋利的爪子抓碎了堡楼的外围石栏，直冲内里的白发少女而来。堡楼位置狭窄，避无可避，苏洛硬生生接住了隼兽的袭击,忍痛大喝一声,寒炎刀上泛起水色的流炎,自上而下干净利落地贯穿了隼兽的心脏。

漆黑的隼兽失去了气息，松开苏洛摔下了堡楼，它的尸体在下坠过程中凝聚成黑色的结晶，落地的瞬间便化为齑粉，随风消散而去,倒是与炎龙鬼沼中被暗元素侵蚀的魔化体有几分相似。

肩甲挡住了隼爪大部分力道，但还是刺破了皮肤,鲜血淋漓，苏洛侧头看了一眼,发现伤口已经在元素精灵的作用下开始自愈,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远处有更多的漆黑隼兽朝这边飞来,苏洛不敢耽搁，立刻离开了堡楼,加入到底下白银战士们的防线之中，心中犹自惊疑不定。

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创世纪时期的战场上？这里也是幻境吗？还是说是像那个城镇一样被浮光二式之类的铭文魔法隐藏起来的地方？还有当时同在大厅内的其他同伴们，他们去哪儿了,也在这场战争之中吗？

……她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回到现实？

手中的寒炎刀几乎是凭借本能贯穿了一只魔兽的心脏，这是它们唯一的弱点，苏洛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刻印进她脑海中的情报。她浑浑噩噩地杀入了魔兽群之中，水色的流炎冲天而起，周围的魔兽接二连三地倒下，顿时缓解了白银战士们的压力。

战士们对她的状态浑然不觉，见那标志性的白色长发与战刀到来，都忍不住发出了劫后余生的高声欢呼，士气顿时大涨。

“是露西娅大人——！”

“是露西娅大人来救我们了！——”

“与露西娅大人同在！杀光这群肮脏的魔兽——！”

欢呼声此起彼伏，幸存下来的战士们再次结队，跟苏洛一起冲向了前方黑压压的魔兽大军。

就在局势即将逆转的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了一声悠远的狼嗥，苏洛浑身一凛，只觉得四周的空气似乎都随着这声狼嗥冰冷了许多，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狼正快速越过魔兽大军，朝着银甲战士们的防线奔跑而来，它的皮毛宛如结冰的寒霜，口中吐出严寒的白气，厚实的狼爪每一次落下都会冻结一小片地面。

“是霜狼弗洛斯！快去通知魔法师军团！”人群之中有人惊呼道，因为苏洛的到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阵又混乱了起来，周围一片人仰马翻。

闻言苏洛也不自觉地握紧了寒炎刀，霜狼弗洛斯是奥拉兽族中霜狼一系的远古兽神，在未来诸神早已逝去的时代，霜狼弗洛斯不过是个存在于霜狼族历史与文化传承中的符号而已，苏洛从未想过会有与之对峙战斗的一天。

即使魔法师军团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已经越过防御线的冰霜巨狼，弗洛斯高高跃起，狼爪拍飞了几个离自己最近的银甲战士，落地时踏得地面隐隐一颤，随后仰头一口寒冰狼嗥，地面上顿时冻起了延绵数百米的冰墙，将沿途的战士们全数冻杀。

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彻骨寒意，苏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咬咬牙准备提刀冲上，她现在是白方阵营的象征，是战士们心中的支柱，情况越是危机就越不能后退，否则士气低落的白银甲战士们很可能一触即溃，直接被这头可怕的巨狼包圆绞杀。

就在此时，防线后方忽然传来了另一声与弗洛斯全然不同，却又十分熟悉的狼嗥，苏洛浑身一震，随即惊喜地回过头，看到浑身燃烧着火焰皮毛的炎狼正大步朝自己冲过来，直接扑向了前方的霜狼与之撕咬在一起，还不忘用那火云般蓬松的尾巴将苏洛卷到一边，以免误伤。

“伊雷——！”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苏洛眼眶一热，只觉得身体终于找回了属于「苏洛」的那部分，忽然生出源源不断的力气来。那些随着场景而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诡异责任感与既视感全都消失不见，她是苏洛，是纯白耀影的团长，更是佑夏炎狼伊雷的同伴！

风元素托起白发少女的身体，她抓住炎狼的一根尾巴，灵巧一跃攀上了伊雷的后背，迅速掠到了前方，一击火焰魔法打断了弗洛斯即将喷出口的寒冰狼嗥，炎狼带着她向后一跃，苏洛蹲下身抱住伊雷的厚实的火焰脖毛以稳住身形，激战中也不忘跟他说话。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伊雷，其他人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鬼地方了，我莫名觉得熟悉，糊里糊涂就冲进了战场，结果看见在塔楼上被魔兽袭击的你。”炎狼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是苏洛最熟悉的语调，“就连霜狼弗洛斯也现身了，喂阿洛，这里不会真的是创世纪时期的战场吧？”

“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苏洛一刀抽飞了一头朝他们俯冲而来的黑翼隼兽，伊雷则再次与霜狼弗洛斯扑咬在一起，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獠牙撕开寒冰的皮毛，四周顿时蒸腾起了大量雾气。

“戴维应该跟那些十二煌星在一起，我刚刚看见魔兽军内部炸开了天响雷霆的电光。”伊雷压低声音到，现在苏洛能确定他的确是用胸腔在发声了，即使嘴里咬着弗洛斯的皮毛也丝毫没有影响他说话。

“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人能解释这鬼地方到底怎么回事，这家伙交给我，阿洛你先去找学士。”伊雷一边说道，五条尾巴的其中一条伸过来卷起苏洛，将她放在了魔兽不算密集的地方。

苏洛点了点头，落地的瞬间便选定方向撤出了魔兽的包围圈。因为伊雷的到来她总算冷静了下来，古迹大厅里的异变发生在司夜念出神像铭文第一个音节之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即使对此毫无头绪，常年研究创世纪古迹的司夜也应该比他们更了解圣战时期的情况，因此找到司夜并聚集起来到这里的同伴才是当务之急。

“哼，区区刚成年的炎狼，也想在我面前叫板？”霜狼弗洛斯冷笑了一声，冰霜蓝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火焰巨狼，像是在打量一个有趣的玩具。他并不介意对方放走苏洛，黑白阵营的纠纷由他们自己去解决，作为少数参战的奥拉兽神，他当然是为兽神之间的恩怨而来。

比如眼前这头碍眼的佑夏炎狼。

伊雷并不受他的挑衅，咆哮一声再次扑了上去，炎狼一系与霜狼一系因为各自习性问题相互看不惯彼此，只是炎狼一直保留着佑夏的传承，拥有远古奥拉兽魂，因此远比霜狼一系更加团结保守，只在佑夏国境内活动，双方在未来几乎没有什么干架的机会，眼下能与传说中的霜狼兽神弗洛斯一较高下，倒是正合了伊雷的意。

就在苏洛撤出魔兽包围圈，而一冰一火两头巨狼打得天地色变之时，战场的边缘出现了几个神色各异的冒险者，为首的正是塞西莉亚教授，她身后跟着几个同行的冒险者与三个学生，正战战兢兢地看着前方黑压压的魔兽大军。

其中一个学生还抱着那头昏睡的钢炎幼龙，浑身颤抖，只觉得在连番震惊刺激之下整个人都要麻木了，先是女神之刃与钢炎龙族的白银级委托，而后是暗元素魔化体混战，最后居然直接来到创世纪时期的战场上了，他只不过是跟教授来做一堂稀有土质实地调研的课程而已，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状况？

望着那些狰狞可怖的魔兽与鏖战中的白银甲骑士，抱着幼龙的学生忽然也不抖了，进入了一种微妙自暴自弃孤注一掷的状态，心想大不了就是大家一起死在这里，万一他能侥幸活下来就能成功拿到这门课程的最高评级，然后成为本年度的学院传说，可以跟学妹吹上一辈子的那种。

更何况与他们同行的是塞西莉亚教授，不管在哪个世界，他相信「天之盾」的身边都是绝对安全的领域。

塞西莉亚的神色却不见得轻松，发现这里居然是创世纪时期的古战场后她也暗中吃了一惊，随后便开始寻找探索小队中的同伴，可惜她附近只有这些一无所知的冒险者，白影小队、北迦骑士团、玖斓御魔司与十二煌星全都不见踪影，也不知落到了哪里。

并且她无法在这里召唤法露露，天地之间虽然充溢着元素精灵，却与未来的元素经历不尽相同，并不太想搭理她的样子。从出生起无时不刻不被大地系元素眷顾的塞西莉亚还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待遇，她并没有怀疑自己的天赋魔力，而是拿出了斜月平衡的检测装置，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一次粗略探测。

探测的结果没有很精细，但斜月平衡上的指针已经足以说明问题，装置上的「斜月」几乎已经变成了「正月」，只有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这说明古战场上的光元素与暗元素近乎持平，比炎龙鬼沼的侵蚀程度还要高出许多。

如果时间允许，塞西莉亚简直想要现场搭建一个实验室进行深入研究，只可惜战场并不会给她喘息之机，虽然那些白银甲的战士没有对他们表现出敌意，但凶暴的魔兽却是见人就撕的，这一会儿已经有好几头黑翼飞隼朝他们俯冲而来。塞西莉亚教授张开了大地系的防御层，抵挡住敌人的第一波袭击之后，身后老练的冒险者们已经相互配合着干掉了离得最近的魔兽。

距离他们数十里之外的另一处战线上，墨老一行人与北迦骑士团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双方都被铺天盖地的魔兽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后迅速建立起战线。

御魔司的护卫第一时间将墨老团团围住护在最里面，唐砚那柄看似纤细的袖剑展现出令人胆寒的战斗力，众人只见红色的残影闪过，周围一圈魔兽已经齐齐倒下没了声息，每一只都是精准命中心脏，狐狸眼的青年悠悠然拍了拍袖口，一袭惹眼的红衫没有沾上一丝魔兽的黑血。

除了第一只魔兽费了些劲才找到心脏这处弱点之外，御魔司的杀敌速度与习惯对魔物战斗的北迦骑士团相比也不遑多让，双方合力在战场上清出了一片勉强可供喘息的地方，这才有机会捋清现状。

熟读北迦圣典的骑士们自然发现了这正是创世纪末期的古战场，只是圣战持续了上百年的时间，也不知道眼下这一段属于什么时期，但所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北迦骑士都忍不住抬起头，在满目的魔兽大军与零星的白甲战士中寻找那个可能出现的身影。

理应在这时候活跃于战场上的，真正的晨曦女神。

只是这注定是个美好的念想，且不说他们缺乏根本的情报，完全不知道这条看不见底的战线到底会延绵到什么地方，即使洛德露西娅·梅尔兰斯真的与他们同在一个战场，除非就在他们身边，否则以人类视力的极限也无法看清那位大人在战场上的英姿。

意识到了这一点，雷明顿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拳揍飞了对他露出獠牙的兽脸，他的法袍在混战之中破损了不少，能看到底下若隐若现的结实肌肉，与持剑握枪的北迦骑士们不同，他的双手空空如也，只凭拳术就让那些狰狞的魔兽无法近身。

他收回了远望的目光，侧头看了看正拔刀与魔兽战斗的露奈亚娜，冰蓝色的眼睛深沉了一瞬。

“缇娜。”金发的神父走向了前方的独角骑士，拉缇丝一枪洞穿了一头魔兽的胸膛，拔出骑枪甩开了上面沾上的黑血，微微侧头看向了自己的同伴兼副官。

“你说阿洛也来到这里了么？”雷明顿似笑非笑地说道，目光中满是期待，“她没有跟我们在一起，是不是直接取代或者成为了这段历史中的洛德露西娅·梅尔兰斯？是不是能让我们提前见到——”

他的声音因为隐忍的激动而没能说出最后的词汇，拉缇丝却明白他的意思，在这里，在属于创世纪时期的古代战场上，他们能够见到真正的，已然通过六大试炼，或者说力量还没有被分割为六大试炼的晨曦女神。

她会是阿洛吗？

拉缇丝心中抱有与雷明顿相同的疑问，两人联手清扫了更多漆黑的魔兽，仿佛这样就能离不知在战场何方的苏洛更近一些。

他们并没有发现露奈亚娜眼中的异色，她的目光与其余北迦骑士一样望向远方，却不是在寻找晨曦女神，而是越过战场注视着记忆中的圣域，那上空隐隐浮现出一双巨大的羽翼形状的烟云，仿佛凝聚着日光一般耀眼，为城中住民以及所有走向战场上的骑士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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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被同伴遍寻不得的司夜出现在离战线十分遥远的大后方，他身边密密麻麻围满了各类魔兽，大多有着漆黑狰狞的外表，此时都十分畏惧驯服地低垂着头，一眼也不敢正视他，好像眼前这个黑发的人类是比它们更为可怕的魔神。

司夜却是无暇他顾，自从醒来之后他的意识就处在极度混乱的状态中，某种源自灵魂与血脉的欲望正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要将他变成与周围魔兽一样的存在。他冰蓝色的眼睛隐隐被血气侵染，呈现出一种与明月相似的，妖异的紫色，身后盘踞着谜一样的黑雾，逐渐凝聚成了羽翼的模样，让周围的魔兽更为恐惧，仿佛看到末日一般瑟瑟发起抖来。

不可以……！

司夜剧烈地喘息着，半跪在地痛苦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颈，眼中血色更甚，有漆黑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中滚落，留下了两道刺目的泪痕。随着这个动作，他身后的黑雾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撕碎，已经成型的羽翼也骤然消散开来。

魔兽们失去了桎梏，开始蠢蠢欲动，但依旧没有一只敢上前接近司夜。

青年逐渐血红的双眼中出现了一道泛着金光的铭文字符，在字符的净化下，翻涌的血色像是畏火的昆虫，潮水般迅速消退下去，重新显露出清澈的冰蓝色。

司夜浑身大汗淋漓，左手还保持着掐住自己脖子的姿势，右手撑着膝盖，半晌才从那撕裂灵魂的痛苦中缓过气来。黑雾退回了他的体内，化为黑色的灵魂之焰静静燃烧着，因他的出现而停滞的魔兽大军仿佛突然回了神，越过人类青年开始整齐地往前方的战线移动。

他眼中那道金光铭文字符也逐渐暗淡下来，司夜摸了摸胸口留有符式印记的地方，感受到自己飞快的心跳，慢慢闭上了眼睛。魔兽大军在他身后绝尘而去，踏得地面尘土飞扬，隆隆作响，不需要其他线索他也猜到了这是创世纪末期的圣战，属于光明阵营的南大陆就在战线的对岸，与他针锋相对的宿敌早已张开了洁白的羽翼。

司夜却不甘被本能的欲望取代，化身为这个时代的自己。菲妮丝老师以生命为代价留下的封印符式救了他第二次，以此符式起誓，他必不会再让自己落入眼睁睁看重要之人因他的过错而死去的绝境。

只是阿洛……如果阿洛也回到了这段历史，是否也已化身为这个时代的自己，成为那位身在光明阵营，举世无双的女武神？

她的刀是否会再一次贯穿这里？

心脏本能地抽痛了一下，司夜用力抓住了胸口处的衣服，力道大的让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上也隐隐爆出了青筋。尽管已经没有了三万年前的记忆，灵魂深处却始终有另一个声音在咆哮着杀戮，这才是他与生俱来就知晓的，最痛快的发泄方式。

黑雾再次萦绕在司夜身旁，他眼底不断有铭文符式闪现，让黑雾始终无法聚集成羽翼，最终化为了岩浆一样粘稠的液体，而后骤然膨胀了数百倍，生出了一只比普通魔兽高大数倍，小山一样壮实的猛犸型魔兽来。

猛犸魔兽也是浑身漆黑，眼睛通红似滴血，两枚向上弯曲的象牙冒着黑森森的鬼气，宛如两枚巨大的穿城炮，它仰头长啸了一声，叫声震天动地，周围的魔兽像是听到号令一般也纷纷咆哮了起来，自发聚集在漆黑猛犸身边，一起朝着战线的方向移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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