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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穆云琛还没回过神清欢就已经快数完了,他只能急急的拉住清欢手腕道,“别数,我,我……”
清欢的目光落在穆云琛轻轻拉住的手腕上——他的手很好看,指尖温凉柔软,比她见过的任何手都要漂亮。
穆云琛光这样被她看着面色就红到了耳根,赶紧松了手。
他想让清欢放松警惕逃出去,目下就要取信清欢,自是要展现出最温逊的一面,于是转过身去低声为难道:“我按你说的做便是。”
见他磨磨蹭蹭的开始解那唯一的一件月白长衣,清欢不耐烦久等,站起来到房中另一端的多宝阁上找起东西来。
清欢住的是历代宇文家主起卧的正院,寝室大而空旷,内设端庄大气,博古架与拔步床的距离不算近。她一离开穆云琛便觉松了口气,解起衣裳来都轻松许多。可是当他解完之后便再次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境地。
“脱净了,躺床上去。”清欢站在博古架旁,头也没回的说。
穆云琛听说让他躺在床上心中便十分抵触,可又怕清欢忽然回过头来看到自己未着衣衫的模样,他不是真柔弱,却是真的害羞,两厢权衡到底还是眼前的羞耻心胜过了一切,他很快躺到床上用锦被完完全全的盖住自己,从脖颈到脚底,一点都没露出来。盖好后就开始忐忑的观察清欢,将自己缩到了大床的最里面。
清欢在博古架上找了一会终于在一堆“九连环”里找到了自己玩到一半的那只,拿在手上转回拔步床,抬眼一看穆云琛,不禁烦道:“谁让你那么往里了,睡中间,中间枕头上!”
中间只有一个长玉枕,穆云琛磨蹭了一会才枕上去,又凉又硬,他甚至有一瞬间失神,忘却了揣度清欢让他睡床的意图,而在想不通为什么她这种年纪轻轻的姑娘不睡软枕偏要睡这般冰冷的玉枕。
不过穆云琛的思绪很快就被拉了回来,因为清欢拿了个软垫,靠在他旁边的床屏上,屈腿闲适的玩起了九连环。
穆云琛煞白的脸在清欢落座后瞬间就红了,因为在他将近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跟年轻女子挨得这么近过,何况还是清欢这样一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姑娘。
穆云琛先前骂过清欢,也被清欢打过,甚至还被清欢……欺辱过,但是那时候他从未把清欢当做一个安安静静的美丽姑娘看待,甚至都没仔细看她的模样,光顾着恨她厌恶她了。此刻因为时时都要顾及着她的靠近,反倒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在他心里,即便宇文清欢这个人卑鄙、恶劣,即便她强硬甚至没有下限,穆云琛还是要承认,灯下这个被暖光描画过眉眼的安静女孩子,是真的很美,她那双专注的眼睛形状就像花瓣一样,眼尾勾起惑人的轮廓,花眼皮层层叠叠的,更像春樱重叠的瓣。
清欢起先没理他,后来到了解不开的地方便烦躁起来,瞥一眼全身僵硬却时刻提防看着自己的穆云琛,不禁薄怒道:“看什么看!看本家主美得你闭不上眼吗!”
穆云琛立刻垂下眼帘,不再看她了。
他不看清欢也不乐意了,不高兴道:“问你看什么呢,不说话算怎么回事?”
穆云琛锦被下攥紧了手心,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睫毛不安的颤动着,用很轻的声音道:“我看那连环如何解开。”
清欢很不满意他的回答,要是他真的看她的美貌她还能高兴一点,结果不是,清欢更烦了,没好气的说:“那你看明白了?解的开了?要是看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我现在挖了你眼睛如何?”
穆云琛喉结翻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若我解开,你便不对我再用手段了吗?”
清欢拔下头上一根利钗对着穆云琛的眼睛道:“那不如现在就剜了你眼睛,看你还有什么要求。”
“别。”穆云琛想不出还有什么是清欢不敢干的,况且他身上力气也未恢复,为了保存实力早日逃出去当下就示弱道,“别气,我解给你看。”
穆云琛从锦被下伸出两只带着鞭痕的颀长手臂,看着白皙修长却并不瘦弱。他接过复杂的九连环认真观察了片刻,便从容的解了起来,没过多久便将它解开了。
“看你玩了好一会,我记得些路数。”穆云琛将解开的九连环放在枕边,看着清欢不甚明朗的脸色轻声说。
清欢之前已经睡前连着玩了半个月了,就因为一直解不开才扔到多宝阁上,如今面对轻描淡写没多久就搞定了九连环的穆云琛,清欢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被无情的侮辱了,她很不高兴。
清欢翻身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穆云琛。
穆云琛忽然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抓住锦被紧张道:“你,你要做什么?”
清欢俯下身,在穆云琛后缩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腕子道:“滚出来,我、要、睡、觉!”
“啊?”穆云琛怔怔的看着她,一时间没明白她说什么。
“我叫你给我滚出来,你一个暖床的还跟被子暖出感情来了?!”清欢用劲一拉,不太重的一脚踹在穆云琛后腰上,把他从宽大的床上直接踹了下去。
穆云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跌到了床下的地毯上,连同那件脱下的月白色长衣都被清欢扔了下来。
清欢没好气道:“熄了灯给我老实躺床下边!”
穆云琛如蒙大赦的穿上长衣,熄了灯轻手轻脚的在床下的地毡上躺下。
他刚闭上眼睛又听清欢在床上强势吩咐道:“别耍花样,我睡的轻,惹我不得好眠,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你放心便是。”穆云琛面朝床外,枕着手肘,蜷身避寒,强迫自己速速入睡。
深秋夜凉如水,窗外虫鸣阵阵,穆云琛虽然累极却因畏寒很难睡熟,浅梦不断都脱不了寒夜跋涉,直到后来也不知梦里哪来一床锦被从天而降落在他身上,让他寒冷的身体舒缓起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还沉黑未亮,穆云琛便被人唤醒了,睁眼一看竟是兮姌。
“穆九公子,家主今日要入宫大朝,是起身伺候的时候了。”兮姌轻轻的在他耳边道。
穆云琛自知自己在这里是个什么身份,朦胧中很快起身,见身上真有一床锦被不禁怔了怔。可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想旁的,见兮姌招呼六名衣着整齐、各持洗漱之物的侍女入内,便立刻起身跟着丫鬟去后面梳洗了。
“家主起身了。”兮姌在清欢耳边低唤。
“天还早吧。”清欢皱着鼻子嘀咕,这个时候她像极了一个普通的闺阁姑娘,讨厌早起想赖床。
待清欢不情不愿的坐起来,兮姌便从侍女手上拿起冷水浸好的布巾,用冷水先给清欢擦一遍脸,把清欢擦得一阵激灵瞬间就清醒了。
“好凉。”清欢眨眨眼睛,神态可爱极了。
穆云琛从净室出来便看见小动物一样圆睁眼睛坐在床上的清欢,心中不禁诧异,原来她不凶的时候也有这样有趣的一面。
清欢没瞧见他,接过兮姌从铜盆中刚拿出来的热布巾又擦了一遍脸,这才彻底缓过来,掀开被子走下拔步床,漱口洁牙,将水吐在侍女捧过的景泰蓝描金牡丹花盂中。
洗漱之后清欢神清气爽的坐在陈列了无数珠宝首饰的黄花梨木妆台前,看着红木双狮西洋镜中的自己,任由梳头侍女为她梳头挽发,敷粉点唇,化了入朝的大妆。
入朝的大妆并不花哨,但要画的得体,讲究一个自然精致却又突显神采,绝不能给人一种无精打采见天子或者妩媚妖娆上朝堂的感觉。
清欢原是标准的美人鹅蛋脸,桃花眼柳叶眉,穿起裙子来漂亮的很是引人目光,但如今化了朝妆变更有一种飒爽沉稳的美融入其中,秀美之上更添端肃,给人想要欣赏又凛然不侵犯之感。
穆云琛今日的注意力并未在清欢身上,他只是一个世家不受宠的庶子,从未见过这等大阵仗的梳妆,全程在一旁观摩,便察觉出王朝顶级的簪缨世家真正的高贵雍容之处来,只将这番见识暗暗记在心中,从中揣摩世家心理。
清欢梳妆已毕,起身站在玉树擎天的大穿衣镜前缓缓张开双臂,由四名穿衣侍女服侍,穿好艳红精绣麒麟的大朝服,戴上银翅明珠纱冠,挂金刚石珊瑚祖母绿朝珠,转身之时粉底乌金小朝靴在江崖海水绣朝服的衣摆下若隐若现,矜贵威严,气势逼人。
站在不起眼处的兮姌将一只象牙笏板递到穆云琛面前,婉声道:“穆九公子,今日在这里学着,日后可要用来服侍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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