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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云琛闻言初时吃惊,随即眉心锁起,失神的望着床上因发痒而睡不踏实的小灵俏。

这个孩子也会因为触碰猫狗出红疹……

灵俏不舒服的嗯了两声,伸出小手抓脖子上醒目的红疹。

穆云琛见状三两步走过去,轻柔的拉住灵俏的小手,将她抱起来对宋大夫道:“丸药灵俏怕是吃不下,有清凉解痒的药膏拿来。”

宋大夫道:“药膏是有,但治标不治本,怕是不能尽快消疹。”

“取来便是,我有办法。”

穆云琛神色微沉,看着怀中难受的小灵俏眉宇间尽是心疼之色。

宋大夫取了药膏给他,他握住灵俏总是抓痒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轻声道:“灵俏乖,我们玩个游戏,灵俏半柱香不动,明日我送灵俏一见礼物好不好?”

灵俏迷迷糊糊的嘟着小嘴嗯了一声,真的忍住痒不动了。

“灵俏真厉害。”

穆云琛眼底尽是疼惜,在灵俏眉心落下安慰的一吻,而后用软绢擦了膏体涂在她的脖子、手臂和腿这些碰过猫的肌肤上。

穆云琛给她上完药便挥退众人,他用锦被将灵俏严严实实的裹好抱在怀里,靠在床架上轻拍小灵俏。

灵俏很快就出汗了,想要挣出锦被却被穆云琛抱着没办法动,扭了几下终是慢慢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灵俏圣上的疹子渐渐消退,穆云琛这才松了口气,又给灵俏喂了温水,见她睡梦中始终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索性就依然抱着灵俏让她睡了一整晚。

穆云琛以暖褪疹的方法还是跟孟姨娘学会的,年幼时他也不知自己天生对猫狗敏感,每次偷偷与猫狗在一处玩耍总要起一身又红又痒的疹子。孟姨娘那是就将他裹了被子抱在怀里捂上一两个时辰便是不吃药也能消退。

孟姨娘曾说这是家里传下来的小毛病,她和家中的兄弟也都是这个样子。

穆云琛却没想到,这家传的小毛病竟然和灵俏的病一模一样。

他虽然未作多想,但心地总是觉得有一丝异样,只是不及细想,这一夜就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灵俏睡得迷迷瞪瞪被穆云琛摸摸小脸叫了起来。

她迷蒙的看着穆云琛,呆呆的被他抱起来又喂了两口温水。

她听到穆云琛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本来应该让小仙女再睡一会,但是今早我要出去,只好委屈灵俏先起来喝药。”

灵俏听到“喝药”两个字本能的抵触,蹭在穆云琛的怀里小脸都不肯露出来。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仙女是要修行的,要养好身体。”

穆云琛单手抱着灵俏把药碗端过来,哄着她说:“这个药早晚吃不忌讳空腹,灵俏昨晚没吃,今日药吃了才能快快的好起来。来,小仙女勇敢一点,身体好了才能见到母亲啊。”

灵俏实在是想阿娘了,又答应了穆云琛,迷糊糊的纵然不愿意还是让穆云琛把药喂进了嘴里。

穆云琛看她皱着小眉头喝药心里就不是滋味,总觉得灵俏这么单薄可爱的孩子不该受这些病症的折磨,让人心疼得紧。

穆云琛早上为了让灵巧多睡一会叫她起来吃药时已经是晚了,等灵俏重新睡过去他才活动了一下一整晚抱她的胳膊。

还真是都麻木到没知觉了。穆云琛缓缓揉动自己的左臂,看着衣袖上小灵俏留下的口水痕迹不禁一笑。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这样一整晚让人枕着手臂休息还是在六年前,他拥着清欢以臂为枕让她一夜安眠。

灵俏啊,真是和清欢一样娇气又惹人疼的小宝贝。

这时灵俏翻了个身,稀里糊涂的抱住他的手在小脸上蹭了蹭。

穆云琛忍不住笑了,他想,如果他有一个女儿,也不会比灵俏更可爱,更值得他爱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灵俏的感情没来由的亲近,他甚至不是恍惚而是很多时候就下意识的认为,灵俏就是他的女儿。

穆云琛想到这里望着灵俏的深邃眼眸暗了下来,一丝偏执在他沉黑的眼底纠缠。

灵俏是清欢的女儿,灵俏有着和他相同的敏感体征,灵俏让他无端喜爱至极心生怜惜。

难道灵俏就不能是他的女儿吗?

对,不是,她不可能是,她的出生时间决定了与他毫不相干。

可是他却不愿让这个孩子与自己毫不相干!

灵俏是他的女儿,不是,也是!

不,她就是,以后都是。

清欢是他的,灵俏也是他的,谁都不能让他放手。

穆云琛来到隆圣殿西正阳门外军机处西花厅的时候,里面的中朝大臣已经站了一屋,都在等着看从会来晚的穆相迟到。

“各位久等。”穆云琛坐于正堂紫檀长案后向同僚点头示意。

几位相熟的内阁老臣不禁打趣道:“与穆相议政两年多,穆相从来都是第一个来西花厅,哪里见过今日这般的西洋景。若不是看穆相脸色不好身体欠佳,还以为是家中新娶了美娇娘。”

穆云琛头天忙了一天政务,回去又一夜不曾安眠,神色再怎么掩饰也还是带着几分倦意,他笑了笑道:“家中小女昨晚风寒出疹,一时担忧夜不能寐,误了今日议政的时辰,各位大人见谅。”

穆云琛政治手段高超强硬,但为人向来君子做派,何况内阁之中老臣居多,他不是承不起玩笑的。

“穆相何时有女了?!”一位又干又瘦六旬上下的三朝老臣周大人诧异道,“起先不是那位长孙大小姐亡故之后才……”

穆云琛完全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的感情,他只要对得起清欢就心中不愧,坦荡道:“小女已经五岁,起先身体不好在别处调养,近日才接来京中。”

周大人也是老油条了,自然不会当众细问让深情人设的穆云琛难看。他捋捋山羊胡点头道:“这么说来,难怪穆相宠爱了。”

穆云琛礼貌一笑道:“定是如珠如宝捧在手心的。”

几句话说完内阁便开始议政,直议到日上三竿,便有小宦官进来打千传话给穆云琛。

“穆相,圣上今日午间在景山园宴请宇文家主,请穆相过去作陪。”

穆云琛原想午间抽空回府邸看看灵俏的身体状况,怕她不吃饭也好哄她吃点东西,但此时听说闻玉宴请清欢便也只能暂且将灵俏放下,毕竟清欢当初支持三皇子李成岚,与闻玉在皇位之争中分属两派隔阂已生,而今又是来与朝廷周旋谈判,他心里自然更担心清欢的安危。

穆云琛业务新再论朝政,直接放了蓝批的权限给其他内阁学士,自己立刻随小宦官去了景山园。

景山园是大魏宫中的一处庭院,此处以柳闻名,小湖遍种芙蕖四面栽柳,春夏精致尤其美不胜收。

这里也是奉天皇帝李闻玉最喜欢来的一处宫苑,园里原有一处戏楼名为“邻水听音”,被御笔亲赐了“白梨观园”四个字。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明黄帝王常服的闻玉一双韵味十足的丹凤眼望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独自坐在戏楼上,神色清冷的吟着诗词。

“圣上。”穆云琛在闻玉背后躬身一礼。

闻玉虽然也防着他,在朝堂上制衡他的权力,但还是给了他极高的礼遇,穆云琛有私下面圣不跪不传的特权,在整个大魏朝也是独一份的荣宠。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哦,是穆相来了。”

闻玉微微出了口气,语气从方才的清淡伤感变作了云淡风轻。

他而今已经不是当初无忧无虑的小皇子了,通身尊贵而沉郁的气质给人天然的距离感。

他站起身,漫不经心的整着袖口随意道:“朕想把《长恨歌》拿出来重新排一出,方才试了试词,一个人对也懒得唱,不如起个点,穆相陪朕唱两句。”

穆云琛垂眸淡声道:“臣不善戏曲,怕是不能让圣上尽兴。”

闻玉似笑非笑,侧眸看着穆云琛道:“也是,穆相于此道太不开窍,这张口的唱腔比赵兰泽差得远了。罢了,陪朕说说话吧,等人也是无聊。”

穆云琛躬身行礼,而后上前走到闻玉身边,步伐适中的跟在负手慢行的闻玉身后。

“云琛,你看看这些花,这些柳,与去年有什么差别?”

穆云琛极目远眺,目光悠远,淡淡道:“并无不同。”

闻玉笑了一声道:“是啊,并无不同,今年与去年,与朕当初离开这座皇宫内院的那一年都没有什么不同。若是事与花木同该有多好,朕还做那个爱写话本爱扮戏装的逍遥皇子,与你无话不谈,多好。”

“圣上现在也可以与臣无话不谈。”

闻玉不置可否的笑了。

“父皇和母妃去的久了,朕报了仇也便想开了,可是后来朕才发现,人这一辈子都是在不停的失去,根本没有终点。”

穆云琛自然知道闻玉指的是韩江雪,那个曾经与他朝夕相处最终为他而死,虽然冷傲却不乏温情的锦衣卫女千户,那个帮助他走出父母双亡宫变深渊的女子。

“有些人,圣上将她放在心上便是朝夕不离。”

“说得好听呢。”

闻玉坐下来勾唇笑道:“我还记得你当初为一个姑娘难过到想不开,吐了朕一脸血,如今竟然也来劝朕了。云琛,你总说为了亡妻长孙芙不再纳妾续弦,可是朕知道这都是幌子,长孙芙其人根本不值得你爱,你也不爱,你心里一定还在想着那个姑娘。”

穆云琛不动声色的说:“圣上何以见得?”

“朕跟你说掏心窝的话,你就别给朕端着了。”

闻玉熟练的摸出折扇打开道:“朕怕是最知道你了。你和朕一样都是痴心痴性之人,你我的偏执之所以称之为偏执,就因为它如何都改不了,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不会变。”

穆云琛垂下了眼帘。

闻玉哗啦一声合起折扇,略带不解的靠在栏杆上定这穆云琛道:“可朕不明白,朕的人是再也回不来了,但你,以你现在的地位,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穆云琛不知闻玉是试探还是真意,他斟酌着,正要开口,忽听宦官唱道:“宇文家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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