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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兰泽入内后先向清欢行了大礼,言辞恳切之至:“若非家主出手相助,今日师妹已遭不测,多谢家主大恩。”

清欢半靠在软榻缓缓道:“没什么,元林鑫作死教训他也是应该。你那师妹,喜欢的人是你吧?”

赵兰泽抬起眼睛一时有些慌乱。

清欢狩猎一天又受了伤,此刻也没有太多精神和力气,躺在软榻上慵懒的笑出了声:“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那姑娘危难时刻不想着自己的安危还忧心元林鑫往后难为你,定是很喜欢你。”

赵兰泽轻轻出了口气,柔美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清欢年少时就喜欢看画本子,见赵兰泽这副神情不禁也被勾起了些许兴趣:“怎么,不喜欢她?”

赵兰泽学戏,声音柔和温润却带着无奈,摇头道:“师妹是好人家的女儿,一时好奇才私自离家寄名在班子里学戏,而我只是一个玩物并不想让她跟着我日后也轮入贱籍。所以……即便她今日收了天大的委屈,我也忍着不去看她。”

别人的事清欢不想评论过多,只是随口说道:“那你是够狠心。”

赵兰泽薄唇轻启道:“为她好,自然是狠的下来。若是真狠不下这颗心,还不如就跟她好,反反复复才是折磨至深。”

若是真狠不下这颗心,还不如就跟她好,反反复复才是折磨至深。

清欢琢磨着这句话竟然失神了。

“家主?”赵兰泽轻声再拜,“我虽与师妹今生无缘却愿她一生安康顺遂,再拜家主救师妹之恩,若有他日家主需要……”

“不必了。就当我谢过你六年前第一个传信让我离京的心意。”

赵兰泽摇头道:“当初是穆相,不,那时还是九公子,是他以身饲虎在李如勋身侧放出了消息,这才让三皇子和当今圣上幸免回宫遇难,也是九公子最先让我写了字条传信给家主。”

清欢眉梢一挑。

呵,原来一个两个,背后之人竟都是穆云琛。

赵兰泽知道穆云琛对清欢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便也希望他求仁得仁,趁机道:“家主要谢也该谢九公子,兰泽不过是……”

“我要谢谁,还轮不到你教。”清欢冷冷的打断了赵兰泽。

赵兰泽微微垂下了头,拱手道:“兰泽僭越了。”

“你有担心旁人的心,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摆脱元林鑫,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心眼小得很。”

提起元林鑫,赵兰泽脸上皆是激愤难平的神色,恨声道:“元林鑫癖好不净以伤人取乐,不知害了多少人!他往日对我多有欺侮,若不是我得几分圣顾他尚有忌惮,恐怕早已死在他手上,如今结下这番冤仇,我便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他再有欺凌师妹的机会。”

赵兰泽与穆云琛的容貌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再用特有的柔美嗓音说出这般毅然决绝的言语,更让清欢想起几分穆云琛当年的执着和痴性,原本对赵兰泽这等并不入心的人也生出几分同情。

更何况元林鑫确实该死,就凭他当年对穆云琛起的那等龌龊心思他都应该立刻去死!

可恨这种人,偏偏因为家族利益杀不得。

清欢冷冷道:“似元林鑫这等人不知为一时兴致害死了不知多少鲜活性命,千刀万剐都不够还他此生做过的恶行。”

清欢若不坐在这个以大局为重的家主之位上,凭她的性子,当年要的就不只是元林鑫这条狗腿了。

清欢望向眼中蓄满孤勇的赵兰泽,她忽然浅淡的笑了:“无论当初劝我离京是谁的意思,事实总是你传信来给我的,再者曾经你也坐过几日我的座上宾,我宇文清欢想罩个人还不是什么难事。”

赵兰泽连忙道:“家主不必为难,家主如今须得其他几位门阀家主的共同支持方可顺利回京重掌朝堂之权,元林鑫毕竟是大将军的弟弟……”

他虽然跟闻玉和穆云琛都有些交情但自知朝堂牵涉极大,这些小事说出来也不过是让他们帮忙解一时之难,惹恼了元家定还是师妹和戏班受牵连,毕竟在门阀和戏子之间,他很清楚闻玉和穆云琛会怎么选。所以他根本也不会开这个口让他们知道。

朋友尚且如此,需要其他门阀支持的清欢就更没必要帮他了。

但这是清欢却偏偏说道:“这你就不必多想了,正是因为他是元林川的弟弟,我才一定能元林川好好管教他。”

她随意一笑道:“若是他屡教不改再敢招惹你——”

清欢盈溢的桃花眸微动,眼中漾起了一丝不自觉的傲娇笑意:“我身为宇文门阀一家之主自是不屑于再亲自动手收拾元林鑫,不过,你不是和穆云琛交好吗,你直接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直接替你出气,只要给元林鑫留口气就行,卸胳膊卸腿都算我的。”

“啊?”

赵兰泽听了清欢这话有点懵,她这是帮当朝首辅穆云琛拿主意了?他当然知道穆云琛嗜权,哪怕圣上的吩咐他都要择其利弊,掂量几分是否对自己有利可图,但他唯独不会不听清欢的话。

清欢的话在他那里,比圣旨都管用。

“我说我罩着你了。”

清欢风轻云淡的说:“你和你师妹将来如何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想知道,我倒是可以保证在没有外力拆散你们。”

赵兰泽怔了片刻,立刻跪下谢道:“只要师妹好好的,我,我——我多谢家主大恩!”

清欢也没多少精神再跟他多说,让赵兰泽退下后便宽衣就寝了。

清欢受伤了,也累了,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睡着,可偏偏她宗室想到闻玉和赵兰泽告诉她的那些话——当年是穆云琛将她的安危放在了第一。

当年……

是他最恨她的时候啊。

若是真狠不下这颗心,还不如就跟他好,反反复复才是折磨至深。

清欢无端想起了赵兰泽这句话。

当年她是真的狠下了心的,是真的想与他再无瓜葛的。

那现在呢,他又缠上来,她又到了该下狠心的时候。

她该下狠心吗,她还下得了狠心吗?

清欢这样问着自己,却没有答案,想着想着她就真的想睡了。

睡了或许就又梦到了他了,她就可以看着他,问问他,她或许会得到一个更直观的答案——她还能不能再狠下这颗心。

夜阑三更,虫鸣阵阵。

穆云琛站在清欢大帐外面,望着营地漫天繁星,想到受伤的清欢心绪难平。

“穆相,家主就寝了。”兮姌在他身前恭敬一礼。

“她的伤要紧吗?可又说身上其他地方不适?她……”

“家主身上只有一处刀伤,虽然伤口略深但不伤及要害,之事外伤而已,今日御医在的时候不是已经向您禀过了吗。”

“哦,是我,忘记了。”穆云琛摇头一笑,这才觉得自己关心则乱这话问的的确可笑了些。

不过他是真的很担心清欢,今晚哄灵俏入睡都心不在焉,又不能将清欢的伤势告诉灵俏怕她难过立刻就要来看清欢,所以反而让小灵俏更不满,迟迟拖着到了近三更才睡着,穆云琛也才刚有机会脱身便急急地赶来了。

“穆相若无他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留步!”

兮姌回头见穆云琛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拉她衣袖的手。

“兮姌姑娘,我……”

穆云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殷唇开合几次才偏开视线道:“可否通融,让我进去进去看看她。”

“穆相,家主已经睡了。”

“我知道,但是……”

穆云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明知道兮姌不可能让他去见清欢,但他就是想见她。

他一想到清欢受伤了心里就又痛又堵,就算知道她无甚大碍也不能说服自己,他就是要去看着她守着她,哪怕只有一小会他也能让自己安心,否则他这一夜都不可能安枕。

袭人沉吟片刻,略微回首对账外的侍女和护卫道:“你们都先下去。”

穆云琛感觉兮姌似乎动摇了,立刻道:“我只是想看看她。”

兮姌笑得如往常一样礼貌得体,她稍稍欠身为穆云琛让住前路道:“穆相请。”

穆云琛是想说服兮姌,可没想到兮姌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他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兮姌见他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不禁温和笑道:“穆相何必吃惊,穆相晚间与家主相见早已轻车熟路,亦不在多这一次。”

“兮姌你……”

兮姌的微笑一如既往:“在京时穆相几乎隔日就要夜半请家主过府,一回两回避得开奴婢,难道还想回回都瞒天过海?”

穆云琛忽然明白了,他就说第一次让封承带清欢出府是天时地利的意外,可后面竟然也能次次成功,怎么就那么容易,原来兮姌早已知晓。

“穆相放心,家主是不知道的。”兮姌轻声说。

穆云琛知道兮姌是绝对忠诚于清欢的,不禁疑道:“你既然已经知晓为什么愿意帮我?”

“奴婢没有帮您,奴婢只是见过家主太多的不易,奴婢想让她开心遂愿。”

兮姌说着轻轻撩开了帐门:“穆相请。”

穆云琛入帐后绕过精致的屏风来到清欢铺了地毯的榻前。

清欢闭目熟睡在软枕上,她身着杏色的线香滚绸衣,一侧的肩上鼓鼓的被包起伤口的绷带垫高。

或许是受伤的缘故,或许是没有枕她惯常使用的玉枕,她今晚睡的格外安稳。

穆云琛在榻边落座,看着面容娇美沉沉睡去清欢,眼神便温柔的恍若一池春水。

“郡主,我不会再与那人周旋让步,他让你受伤,我便要他付出千倍的代价还你。”

穆云琛轻声的说着,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抚去清欢侧脸的碎发,然后情不自禁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仿佛要吻去那里所有蹙起的忧心与烦扰。

翌日清欢睡到了晌午,还是被自己饿醒的。

洗漱之后她也懒懒的不愿动,一只胳膊是抬不起来,她索性干脆就彻底卧床了,正好拒绝一波又一波前来探望她的殷勤朝臣。

“家主,灵俏小姐来了。”兮姌带着微笑接过清欢喝完的茶盏道。

“灵俏?我都这样了,她一个小孩子……”

“阿娘。”

清欢话说到一半便听到帐外一声软萌萌的声音,顿时整颗心都被吸引过去。

兮姌自然明白她的心情,过去打帘便让抱着灵俏的穆云琛走了进去。

灵俏在身着靛青茱萸纹绣交领的穆云琛怀中,看到头上扎着两个莲花小揪揪的灵俏眨动亮亮的大眼睛,乍着小手远远的就要抱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为了党建检查扎扎实实的干了一夜活,嘤嘤嘤,求亲亲们营养液给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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