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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1月22日,正好赶上腊月二十三祭灶节,再加上招人的事也还没个结果,干脆放了一天假。

合州的气候很极端,要么万里无云的大晴天,要么连绵不绝的阴雨天,在这之前,已经旱了一个月,直到昨天夜里才开始起风,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林共掀开帘子一角去看窗外。雨水吹打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又不断坠滑,拉出一条极浅极淡的线。昏昏沉沉的天,淅淅沥沥的雨,有着神奇的催眠效果,只这么看着就觉得发困。

再醒来已经将近下午两点,简单煮了碗面,吃完带上伞出了门。

古话说“二十三,糖瓜粘,灶君老爷要上天”。祭灶得吃灶糖。

往年这些都是林先生准备。林先生平时板着张脸,不爱吃甜,就爱在祭灶期间吃灶糖——糖瓜、麻糖棍子,他都爱吃,一次能买三四斤囤在家里。林共林阮吃的不多,觉得太甜太腻,但没事也喜欢抓几颗糖瓜当零嘴儿,嚼在嘴里脆甜香酥。

每年临近祭灶,就有许多小贩摆着摊卖灶糖,林共跟林先生一起去买过几次。林先生一年就放肆这么一回,嘴挑的很,据他说,做灶糖最好吃的还是桥头那家卖难吃烧饼的。

卖难吃烧饼的老爹姓寇,年轻时候在南方生活打拼过一段时间,回家乡以后又舍不得放下本行,干脆租了个店面,平日里继续做黄糖烧饼,祭灶节才另外做些灶糖。其实寇老爹做的烧饼并不难吃,好甜口的排着队去买,但有回黄女士带着小林共来吃,嚼了几口就死活不肯再吃了,吃不惯,非说这是难吃烧饼,惹得黄女士哭笑不得。

买完灶糖,雨已经停了,林共打了辆车去南庆路67号。

这是前段时间郭邺城的一个朋友介绍的私人庭院地址,也是临时更改的买花地。院子原先的主人姓卢,是个花卉师,擅长花卉的种植和养护。因为是个私人庭院,所以并不对外开放。

而现在之所以开始小范围出售,据那位朋友说,是因为卢老师的儿子前不久将庭院送给了一个女生。朋友提起时满脸的唏嘘之色,直言这是个败家子。

败家子?林共心里琢磨着,得有多败家才能败掉一整个庭院呢?是被那个女生迷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的小孩谈个恋爱都这么阔绰吗?

他盯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着的绿化树,对一会的买花能否顺利进行感到担忧。

毕竟能让人送庭院的女生也一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听小小说,有些女生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心机婊。到时候若是不太愉快……那他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

林共到了地方一眼就看见林阮靠在车门边,手指间夹这个什么,而郭邺城杵在一边,苦口婆心的像个老妈子,一张口就是七八十年代的味道:

“这位女同志,吸烟有害健康。”

“但有益国家。”

林共又震惊又生气。林阮什么时候染上了抽烟的恶习?郭邺城就是这么照顾他姐的?

走近时,正好看见林阮从嘴里取下……一根棒棒糖。。林共一口老血哽在心头,实在没忍住,问:“你们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戏?”

郭邺城答:“感天动地长达十二年的爱情戏。”

“……”

“不是,就为我上回说你们早恋?”

“你们是不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要不然怎么能时间把握得这么恰到好处,正好我一到你们就开演?”

林共将灶糖递给郭邺城,又说:“咱们商量一下。现在我已经感受到你们那长达十二年爱情的力量了,所以,收了神通吧……下回别再来这出了,照顾一下单身狗行不行?”

林阮将棒棒糖塞回嘴里,说:“可以。”

“那么单身狗小同志,这回准备买什么花啊?”

“鸢尾,六种颜色都要。”林共说,“不过你那朋友那么吹捧这个卢老师,应该不至于没有吧?”

“有。”旁边有人淡淡开口道。

林共扭头去看,说话人高中生模样,穿的很厚,五官深邃,长腿高个,手里提着篮刚剪下来的雪白色大朵花,看着像月季。

就是那一双眼睛实在太吸引人。是混血还是戴了美瞳?

“来买鸢尾?”男生推开庭院的木门说,“进来吧。”

难道这就是那个败家子?林共侧过头用眼神询问郭邺城,郭邺城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三人进了庭院,最显眼的就是一面红色花墙。三个一簇、五个一个,含情脉脉绽放着。林共认出来,这大概就是御用马车,色朱红,花量大,还特别耐寒。

除了御用马车,庭院里还开着的花有很多,光是林共能认出的就有十几种:有腊梅、五色梅、瓜叶菊、一品红、芍药、长寿花、酢浆草、小苍兰、山茶花、玛格丽特、白雪花、□□、角堇……

男生带着他们穿过庭院进了里屋,空间很大,除了中间过道,大致被分为两个区域,而左边这个区域更是让林共又惊又喜。

本来没在庭院里找到鸢尾,他以为就算有也肯定不多、不全。而他对于男生说的有,也自动理解为少年人盲目的傲气。

可谁知道,竟还真的有:红的、橙的、蓝的、紫的、黑的、白的,一样颜色都不差。

右侧区域则是各类月季,摆在花架上,虽然不多,但胜在颜色鲜艳。这些洋月季林共能认识的寥寥无几,除开庭院里的御用马车,就只认识黄金庆典,但他并没有在花架上看到。

他随意看了一圈后,就发现男生已经将篮子里的花找瓶子插好摆在花架上了。

“这是什么花?”林共问。

“iceberg,奥斯丁冰山。由德国人r.kordes培育,世界著名的白花月季品种。”

林共点点头,又指着鸢尾问:“给包装吗?”

得到肯定回答,林共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只是指挥着男生将每种颜色各取一朵扎起来。

男生沉默着走向鸢尾那一侧的桌子,从柜子里挑选出几张浅色包装纸,利落的裁剪起来,林共无所事事,就站在对面看他包装。

男生的手骨节分明,在白炽灯下幽幽泛着冷光。视线向上移去,瘦削的下巴,直挺的鼻。

林共承认,自己最擅长以貌取人,好看的人总是能得到优待。尤其是这样安静疏离的气质,看着实在不像个蠢的,很难让人和那个败家子挂钩。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了解一个人最快的办法就是看他的眼睛。于是林共自然而然的顺着男生的下巴去看他的……

男生轻飘飘的视线看过来,瞳孔在光的照射下,不同于刚刚在室外的湖蓝色,是浅浅的灰绿色。

林共有一瞬间的愣神,半是心虚半是理直气壮的瞪视过去,先发制人道:“看什么?”

男生用手肘撑着桌子,半个身子斜倚着,似笑非笑道:“不是你先看的吗?”又问,“我眼睛好看吗?”

林共震惊,既为他话里的内容,又为他云淡风轻的语气。

就冲这盲目的自信,送人庭院的败家事,他信了。于是他问:“你知道你姓卢吗?”

“不知道。”他姓陈。

得,果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林共不愿再过多纠缠,有气无力问:“花好了吗?”

“好了挺久了。”

“好了你不说话!”说完就伸手要去拿花。

男生笑笑不说话,一把按住林共的手,身体前倾过来,盯着林共的眼睛问:“哥,你叫什么?”

林共手突然被按住,惊的心里一颤,闻言翻了个白眼,答:“你爹。”

男生用手圈了圈林共的手腕,笑着说好。林共震惊,甩开手低声骂了句草,扭头就走。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摸手,还是被一个男生。他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他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买花了,就算南花市大街不开了,他自己买花苗去种,也不来这里了。

林共走后,郭林夫妇也挑好了月季,郭邺城过去付了钱又聊了两句,末了男生微笑提醒道:“鸢尾盛放时间短,车内空调温度尽量不要超过二十度,它耐热差。”

郭林夫妇离开后,从楼梯上下来一个男生,红毛板寸,铆钉夹克过膝皮靴,一身朋克装扮,“花儿,稀奇啊,今天态度这么好?”说着又啧啧摇头不赞成道:“不过太突然了,你怎么能直接上手摸呢,我跟你说……”

陈目捏了捏指尖,手心里似乎还留存着刚才皮肤接触时的温度。他想,也不是突然就想摸的,知道他是林共之后就想摸了。

算上这回,他们已经偶遇三次了吧?第一次在电梯,第二次是微博热搜,第三次是在这院子里,总共三次,正正好好三次……网上不是有人说过吗,两个人能偶遇三次那就是缘分……有缘分就说明这是命中注定的事,谁也逃不掉。

陈目盯着手机想,就像现在,哪怕林共还不知道他就是blazing,但只要他还给他发消息,那这就是剪不断的羁绊。

卢岸自说自话了一会发现这回陈目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视线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卢岸怒了,手机还能比他的撩妹经验好?

“陈花!你听没听我说话啊,手机还能让你盯出花儿来?”

陈目从桌上摸起刚才裁纸时用的小刀,扔出去,正好砸在卢岸的脚边,他说,“死于话多。”

卢岸怪叫一声,说:“但凡你再往前多扔几厘米,我就去告你故意伤人。”

手机提示音响了两声,陈目拿起来看,是林共发来的。

陈目笑,可不就盯出花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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