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圆舞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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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一片漆黑中精准地打中了张刚。

与张刚一起进来的灰姑娘不见了踪影。

围在死者周围的宾客都露出了惊慌的神情,酒会的主持连忙安抚大家,并叫来卫兵把张刚抬走。

“为什么不开灯？”

“对，黑灯瞎火的,到底怎么一回事情？”

宾客npc此时终于发挥了他们应有的正常智商水平,纷纷责难。

这一次的熄灯不在钟蔷的计划之内，那就意味着，这是孔翌他们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这场本来不用死人的游戏一下子变成了狩猎。

孔翌阵营里有人利用特殊方法把枪带入了游戏。

钟蔷抬头，从二楼的栏杆可以将舞池尽收眼底,凶手此时应该就在二楼才对。

在二楼立柱的背面,一道光影的流转吸引了钟蔷的注意力。

是长条形的金属。

这道光影转瞬即逝,很像枪管的反光，而拿着枪管的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已经走了。

钟蔷第一时间想要追上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宾客们在主持人的安抚下重新开始了宴会。

死人对他们而言无足轻重，他们今天到来是来见证王子妃的诞生的,并不能因为这些小插曲而忽视了重点。

圆舞曲重新响起，灯光再次亮起。

舞池里的npc像是在灯光亮起之后就完全遗忘刚才死人的事实，重新沉浸在了宴会之中。

钟蔷在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就躲到了装饰的雕塑下面，让自己不那么起眼。

她看了一下头顶的大摆钟,已经过了原定灰姑娘要出场的时间,但随着张刚的死亡，灰姑娘失踪了。

人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钟蔷的耳朵。

“王子怎么还没来？”

“王子好久不现身了，但这种场合总该出现吧？”

钟蔷有些奇怪。她昨天停止假扮王子后,把真的王子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并不糟糕，应该很快可以醒来才对。

王子和灰姑娘都消失了。

这场酒会就像是所有人抛开主角的狂欢，而他们殚精竭虑，却找不到主角？

宴会厅中觥筹交错，钟蔷穿着侍女的衣服，从一边拿过个托盘，完美将自己融入了背景。

突然，她看到宴会厅中还有一个人和她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过她身上的衣服不是一般侍女的衣服，而是厨娘的衣服。

她看上去很紧张，但是强迫自己从容地像其他侍女一样自在地端着托盘移动。但还是有很多人因为她身上的衣服而好奇地把眼光投向她。

是米莎！

按照计划来说，她应该是和张刚、灰姑娘一起进入宴会厅的才对。

她应该看到枪击发生时发生了什么。

钟蔷装作无事，自然地走到了她身边耳语：“发生了什么？”

米莎声音打着颤：“有人在二楼拿着枪对着门口，我们从一进门就被锁定住了。”

“玩家？”

米莎快哭了：“不，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出去也出去不得，而二楼看这里看得清清楚楚。我们简直像活靶子。”

钟蔷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突然抬头看向了二楼。

孔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二楼，攀在栏杆上，微笑着对钟蔷举杯。

钟蔷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但这也让她明白，她们这样的伪装只是掩耳盗铃，从二楼看下来，整个舞池都是他们的狩猎场。

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另一阵营的玩家要下杀手。这个游戏是少有的安全类型，只要夜晚不去外面晃荡就能全员通关，只是分数高低而已。

为了这几分对别人下杀手，那只能说明，杀人对凶手而言不会增加负担。他应该是个老手了。

突然，钟蔷猛地一拉米莎：“小心！”

一声枪响正伴随着小提琴的破音，弹孔出现在米莎刚才的位置上。

狙击手在开枪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而整场宾客都没有察觉。即使小提琴刺耳的破音和枪响同时响起，枪声仍然很好分辨。但是这些npc却像是自动接受了屏蔽。

米莎双腿打着颤，手上的托盘开始疯狂颤抖，上面的鸡尾酒在倾洒的边缘疯狂试探。

钟蔷厌恶地啧了一声，抬头看向孔翌。后者迎着她的目光优雅地笑了，再次敬了她一杯。

钟蔷的表情凝重而微带狠戾。她死死盯着孔翌，从身边米莎疯狂打颤的托盘上一把夺过那杯像经历了海啸一样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走。”

米莎如蒙大赦：“去哪里？”

“在子弹打到自己身上之前，先把这颗子弹还到他的喉咙里。”钟蔷走到弹孔旁，从里面扣出了那枚子弹。

她的神情无比严肃，就像是她曾经刷无数游戏那时候一样；但从她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却带着与她的表情不相似的戾气。

米莎有些恍惚，她刚才好像听到钟蔷的话尾有笑意的颤抖，但只是一眨眼，面前的钟蔷脸上无比严肃。

“快跟上。”

.

二楼，一个宾客扮相的人匆匆忙忙地找到孔翌：“孔神，许继他怎么还是动手了？”

“他自己要动手的，与我何关？你来找我做什么？”孔翌简简单单地回他，抿了一口酒。

那人满脸焦急：“但，这个游戏系统本来就是用来赎罪的，他这样不顾我们的劝阻，不是反而给自己加罪吗？”

孔翌说：“蔷薇只清算玩家第一次把血染上之前的罪业。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必然很肯定动手不会给自己加罪业。”

那名玩家叹了口气：“但，每次游戏开始之前系统都会说‘清算偿还自有定数’，我总觉得在游戏里做这种事情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安忝，你经历不多吧？”孔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名叫安忝的玩家愣了一下，点点头：“不算少，但也不多，三四场。”

孔翌长舒口气，老生常谈的语气说：“所以，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

“我接触游戏这么长时间，见过了无数死在游戏里的人，同样也见过无数清算通关的人——用各种各样方法通关的人。”孔翌说，“其中有很多人，在游戏里呆得时间越长，手上的血越多。但对于游戏世界的系统，甚至更上层的存在而言，他们偿还了曾经的罪恶，他们已经清白了。我见过很多人，刚接触游戏时的罪业不过小时候偷了大人的几块钱罢了，等他们通关的时候，手上的人命都可以刻满一座纪念碑了。”

“可这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不会评判吗？”

孔翌的睫毛半垂：“他们毕竟不是人。虽然能掌握人类世界的评价标准，但这只是死的规则。他们只能按照规则来执行。没人规定这里不能杀人，没人规定进入游戏之后的罪恶和真实相等，只要不违反规则，他们就不会被加罪。”

“可，可是……”

“少年，你是神话小说看多了？真以为冥冥之中的力量能评判一切，真的能做到因果循环？”孔翌转过头，“对他们而言，人类是陌生的。连人类对自己社会的价值观都多有争论，你让祂们如何？祂们只能按照对人类最简单的认识来推动这个世界。那就是规则。”

安忝哑口无言。

孔翌转身就要走。

突然，安忝惊醒：“等等！”

“嗯？”

“我忽然想起来，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安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我找到王子了。”

沉默弥漫在空气中。

三秒后，孔翌不被人察觉地骂了句，压着愤怒说：“你早点说会要命吗？”

.

满场宾客惊呼。

钟蔷拉着米莎直接拉着窗帘荡到了二楼。

王宫的一层楼非常高，再加上一楼的地基就很高，因此二楼几乎有二十几米的高度。

所以二楼通向的露台上面虽然有卫兵但是人并不多，而且露台不能被封闭，所以算是最好的闯关的通道了。

有枪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少当钟蔷弥补了他们的位置劣势之后，单单拿着一把枪，即使他是神枪手都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她们一路顺利地从二楼的露台突围。虽然攀着王宫墙壁上的藤蔓这种做法不是正常人能心平气和做到的，但是米莎在死亡威胁下还是跟着钟蔷，一边哭一边爬。

卫兵被她们惊动了，纷纷从大门出来，想要捉住她们。

两人落在了王宫侧边的墙角下。

这里种植了漂亮的灌木，被精心修剪成了球型。

她们落地的地方正在球型的正中，压折了一片树枝。

这时候还没过午夜十二点，那些魑魅魍魉都没出来，王宫的四周安静而祥和。卫兵列队经过的脚步声像是一片平静中大象在打鼾，笨重而明显。

两人躲在灌木丛里，并没有被发现。

钟蔷想要快点转移，但是米莎从墙上爬下来之后两条腿都软了，整个人瘫在地上。她像是觉得面前的厚实灌木丛是金刚铁甲，能让她不被发现，不受伤害，怎么都不肯走。

钟蔷叹了口气。

也是没办法。这才是真的新手，哪有那么多几场下来就像她一样心理素质强大的人呢？

她陪米莎呆了一会儿：“你再休息一下，再过十分钟我们必须要走。”

米莎点点头。

砰——

钟蔷脸色惊变，猛地扑倒米莎。

但还是来不及了，子弹打进了米莎的小腿。

米莎想要大叫起来，一脸惊恐，泪水横流。

钟蔷把她死死压在地上，狠狠捂住她的嘴：“别叫。你是想把他们引过来？”

米莎满脸泪水地摇摇头。

砰——砰——

枪声响起，一枚又一枚子弹射入灌木丛。

凶手并不知道她们的具体位置，只是对着灌木乱射。

米莎惊恐地快要晕厥了，钟蔷却依然满脸冷静地保持着捂住她嘴的动作。

凶手射击她们这边没有得到动静，很快，弹道转向了灌木丛的另一边。

两人正放下心来。

突然，她们身边的灌木丛里，响起来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