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圆舞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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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孔翌的眼睛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亮光熄灭的过程。

“陛下……”

钟蔷的力气一下子增大,挣脱开,后退了两步，将手上的匕首往旁边一扔。

视线在空气中对接,空气中蔓延开了失落的尴尬感。

钟蔷平静地看着他,目光不躲闪：“实际上，孔翌，我并不能完全听懂你在说些什么。你说的未知力量、另一端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留下一丁点东西，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承认自己是人类。孔翌,你为什么要逼我承认自己是一个人,而不是主神？”

孔翌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只是不想你和那位越来越像，最后连现在的这一点清明都不复存在！”

“你想我承认自己是一个人，放下这里的一切？这种事情可以做到吗？”

“可以。”孔翌说,“另一位一直想要和您融合，只要您放弃蔷薇的本体，把蔷薇还给她同时精神脱离到另一具身体上,就能当一个真正的人。同时，原属于主神精神的那一点纯粹和清明都可以保存下来，虽然是以人类的形式。”

钟蔷补充道：“但这样的话，融合之后的主神就会被那一位完全操控吧？这里的游戏也会失去它清洗人类罪业的作用,而变得越来越荒诞。”

“可现在她和您之间的连接已经开始了,这种连接是看不见的，也不能被系统隔断。这样下去，您被她同化是迟早的事情。”

“你觉得这场游戏开始的时候,我有开始被她同化吗？”钟蔷歪头笑了笑。

孔翌愣住了：“从您的行为看，的确有……”

钟蔷打断了他：“我是游戏世界的主神，连系统都是我的本源之力构成的，我和它有紧密联系。我能感受到，原来的游戏世界是冷冰冰的，而原来的我也只知道冷冰冰的知识；当我慢慢地接触更多的人类，行为举止和情感与人越来越接近，游戏世界的逻辑也越来越像人。如果我被她同化成为了高高在上而喜怒无常的存在，那么这场游戏的任务还会感受到灰姑娘和王子之间这种人类复杂的感情吗？”

孔翌看着她：“陛下……”

“孔翌，”钟蔷盯着他，“我感知到人类的感情和感知到神性并不矛盾。不能因为我体会到人的感情而抛弃自己的身份。虽然我不记得失忆前我和你约定了什么，但我知道，我想达到的最终结果不是追求过上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将这一整个游戏世界抛弃，让它自生自灭或者被另一位的古怪规则所掌控。我不能逃避。”

孔翌沉默了一会儿：“是我逾越了。”

“这种提议，不仅仅是失忆前的约定，还有你自己的私心吧？”

钟蔷的话音刚落，两人间陷入了沉默。

像是一把利刃挑开了遮掩的最后一层薄纱，把心照不宣的尴尬赤裸裸地放到了两人面前。

私心，是为了什么的私心呢？

当钟蔷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不再是人类之外的存在，他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两人的目光仍然在空气中相接。明明从波动中看到了想要看到的情绪，明明自己知道而对面的那双眼睛也知道，但谁也没动。

因为谁也不清楚该怎么对待这种关系。

突然，一楼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话，也将他们从这种尴尬的关系中解救出来！

一楼的灰姑娘现在因为吞噬了很多的人类，身体更多的部位变成了怪物，只剩下抱着头的那只手和如篮球一样的旧头是原来的样子。

一楼的宾客大多跑了，跑得不及时的都进了它的肚子。而那些卫兵封闭了各个通道口，把灰姑娘关在了一口的大厅里。

它一开始只是怒吼、生气，到后来更像是迷茫般在大厅里转。

而此时，一楼大厅的门竟破了！

怪物猛地回头转向了门，将自己集聚起来的怒气一下子释放了出来，猛地向大门冲去。

而闯进大厅的，正是一架南瓜马车。

仙女：“啊啊啊啊啊，我的马车！！”

雷德：“加速再加速！”

仙女：“我要申请工伤！我要申请道具报销啊啊啊！”

雷德：“都申请，都申请！”

只见南瓜马车冲破大门之后越来越快，直直撞向了怪物！

二楼的钟蔷：“……”

孔翌派去偏门的卫兵大声地把消息宣读出去，躲在附近的雷德听到之后心里立马做出了判断。

他理解的钟蔷与另一位一模一样，如果王子不嫌弃灰姑娘，那他把王子送过来他们就会赢了；如果王子嫌弃灰姑娘，那他们已经处于必输的局面了，赌一赌未尝不可。

因此，雷德第一时间驾着马车冲回了王宫。

只不过，现在的局势实在尴尬。怪物看到一辆马车过来立马发动了攻击，它并不知道王子就在里面，而南瓜马车又不能平稳停下让王子下车，只能通过横冲直撞的方式躲避怪物的攻击。

钟蔷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正跃跃欲试。

孔翌在她身后说：“我们一起下去吧。”

钟蔷回头：“我们是不同阵营的。”

孔翌回复了一开始见到钟蔷时的绅士温柔：“在马车停下、王子出来之前，我们谁都不知道王子会不会和灰姑娘步入幸福，也不知道哪一阵营会赢。”

“薛定谔的王子。”钟蔷笑了。

孔翌走到栏杆旁，牵起钟蔷的手臂：“所以，那就应了陛下的心愿，看看故事的结局吧。”

两人从二楼跳下的时候正好落在南瓜马车的顶盖上。

仙女：“救命啊，我的马车顶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你们要赔我的顶盖！”

钟蔷，孔翌，雷德：“……”

雷德回过头没好气地顶盖上的两人吼道：“你们拖住怪物，我找机会停车！”

孔翌和钟蔷没有多说，从南瓜马车的顶盖上一落而下，在地上稳住身形之后奔向了怪物。

怪物认出这是曾经给它重创的人，顿时更加愤怒了，疯了似地朝两人冲来。

怪物哪里可能伤到这两位？

钟蔷和孔翌溜着它往远离南瓜马车的方向去，而雷德架着南瓜马车不停绕圈子，确认怪物的注意力都在两人身上时停了下来。

南瓜马车正好绕了一个大圈停在了大门口。

南瓜马车是密闭的，里面的王子和米莎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雷德在停下来的下一刻就过去帮他们把门打开：“王子，请您出来一下吧。”

王子并不知道他带着自己又回到王宫，迷迷糊糊地钻了出来：“这儿是哪里？”

王子从南瓜马车出来的一瞬间，怪物像是有雷达感受到了，一下子转过头，正对上王子。

王子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被怪物充满冲击力的外表吓得呆滞了。

不好！

雷德、米莎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

怪物一下子抛下了钟蔷和孔翌，直冲冲地向王子跑来，跑来的同时满眼噙泪。

万一王子嫌弃她，哦不，这样看来王子不接受她是几乎必然的，那灰姑娘会多伤心？

钟蔷的心一下吊了起来。

王子保持着自己呆滞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铛——铛——铛——

就在这个时候，钟声响起了。

午夜十二点到了！

一楼门厅的大门敞开，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变化。

原先华丽的喷泉停止喷涌，鲜血潺潺流出；各路妖魔鬼怪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在外面展现。

王宫敞开的大门成为了它们的目标。

妖魔鬼怪向王宫涌来！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王子站在正门口！

妖魔鬼怪的速度极快，不过一息之间就近到他身边。

要是王子死了，他们的任务就成为了泡影！

然而，还没等他们中的谁出手，灰姑娘出现在王子身边。

它猛地朝门外一吼，各路妖魔鬼怪都停住了。

灰姑娘：这是老娘的人，谁敢动？

其他鬼怪：不敢，不敢。

这个世界是灰姑娘主角的主场，它的级别是这里最高的。它像是宣誓了所有权，把王子牢牢罩住了。

王子并不知道这就是他要等的姑娘，整个人呆呆地歪过头：“这……”

怪物抱住的头突然说话了：“你为什么不赴约？”

王子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忽然变了，意识到这就是和他约在树林里的人。

但现在，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怪物？

头继续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赴约？”

怪物抱着自己的头转过来，孤零零的头直直盯着王子，眼神不善。

王子有些惊讶地楞在那里，没有回答。

钟蔷看着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雷德这时走到她身边：“王子醒来之后就一直埋怨我们，非常想要赴约，同时因为无法赴约而悔恨。现在，也许他在庆幸自己没有赴约。”

“这可不一定。”

钟蔷突然走了过去。

她径直走到王子和灰姑娘之间，拿出了那把双面的镜子，横在两人之间。

这面手镜是双面的，王子能照到镜子，灰姑娘同样能够照到。

只不过，这一次照镜子发生了奇特的事情。

王子从镜子里看到了灰姑娘等待自己不得而恸哭变身的样子，而灰姑娘看到了王子执意要赴约而被强行带走的样子。

“你们之间不存在误会了。”钟蔷说，“那接下来，只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了。”

王子盯着怪物手上抱着的头，眼神复杂。

怪物像是很羞于见人，全身蜷缩了起来，而它手上抱着的人头脸色惶恐而期待。

时间的流逝非常慢，整座大厅里的人都很期待王子的回答。

连外面的妖魔鬼怪都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一个个睁大了眼睛蹲在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

王子终于张口了：“你……”

周围的人心都吊起来了。

“你，是它们的老大？”

玩家：“……？”

妖魔鬼怪：“对对对。”

王子满脸激动：“原来等着我的人是这里的老大！我我我，太激动了！”

玩家：“……？”

你的关注点好奇怪。

王子在灰姑娘激动的眼神下一下子扑了过去，抱住了怪物的大腿：“以后就是你罩着我了！”

灰姑娘也十分激动，一拍胸脯：“那当然，谁敢惹我罩着的人。”

妖魔鬼怪很适时地送上了掌声。

一边，所有玩家的面部都痉挛了。

在一片无语中，孔翌噗嗤地笑了出来。

钟蔷：“你笑什么？”

孔翌转过头，看着钟蔷：“所以，陛下你现在对人类有没有进一步的认识？”

钟蔷扶额：“我觉得这条认识的路还漫漫无绝期。我实在搞不懂人在想什么。”

孔翌歪过头，眼睛里有星辰：“所以，陛下啊，人类的感情就是那么复杂，要相信会有希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