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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着水墨画的树下摆着一桌好酒好菜。
一袭水蓝长衫的青年倚靠在粗壮的树身上,他羊脂玉般的手中捏着一支青玉笛,指尖抵在孔洞上,殷红的唇微合,奇异的音调就从那笛身中倾泻而出。
好一会儿,一头少年白、身着灰色连襟长袍的青年便凭空出现,他先是只露出一个脑袋,随后身体与四肢才慢慢显露出来,活像刚刚被组装完成的玩偶一般。
无暇拧眉,一手捂着耳朵,一边道:“你别吹了,给本大人脑子都吹得疼了,郁灯你到底有没有学过音律啊!”
水蓝长衫的青年唇角弯了弯,颊侧的酒窝都显露了出来,他挑眉道:“你看我这样像是学过吗?”
说着,他作势继续吹。
无暇揉着脑袋痛苦道:“行了行了,绕了我吧。”
郁灯勾唇,随后理了理袖口,做出‘请’的手势,无暇顺着看到一桌好酒好菜,顿时眼神一亮。
无暇自从那日被自家主人逮一回,好几天都不太敢来找郁灯。
后面他和郁灯约定好,用青玉笛的笛音当做暗号,两人一起吃菜喝酒,好不快活。
郁灯看着面前显得有几分单纯的无暇,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放下手中晶莹的玉色酒杯,眸中沉淀着几分看不清的情绪,他单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情绪不甚高的模样。
无暇看到了,果然问道:“这是怎么了?”
郁灯叹了口气道:“就是有些忧心随我一同入城的小师弟······”
青年说话的时候眉心带着几分愁意,明媚的眸子都低落下来几分:“我与小师弟从前感情甚笃,如今我在此处无忧无虑,只是他····恐怕还被困在那万人丧命的围猎场。”
无暇闻言顿了一下,手中的筷子也放了下来,皱眉道:“围猎场?那地方基本上进去了可就没有出来的机会了,你那小师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无暇猩红的眼眸带着几分耿直与无辜,说出的话也格外的扎人心,似乎意识不到自己话中的问题。
郁灯深吸一口气,眼尾处染上了几分浅淡的红晕,好似被女子钟爱的胭脂抹上的一般,多了几分清艳感。
“无暇大人,这些时日我们也算是志趣投,如今···我只有一个不情之请,只要让我见我师弟一面就好,我只想确定他是生是死。”
无暇咳了一声,忍不住挪开眼睛,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郁灯是主人喜欢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他半个主人,这等请求他自然会考虑一下。
更何况他与主人五感通,郁灯这般模样他自然也有点受不住,郁灯就像是祝枝的药,说是春·药也不为过,无暇被自家主人汹涌的情绪影响地苦不堪言,如此就更拒绝不了郁灯了。
他红着脸道:“好吧,我帮你,但是我们只能出去一会儿,主人看这处看得很严,出去久了我们一定会被逮到的!”
郁灯心中一喜,赶紧道:“多谢!”
无暇无奈道:“这枚隐匿符给你,然后抓住我的衣袖,我带你走,我们速去速回。”
郁灯接过符咒,这一瞬间他确实是感谢眼前这个白发青年的,他心中默默地说了句‘抱歉’,随后便很果断地贴上符咒,抓住青年的衣袖,两人瞬间便消失在那棵大树下,只余下缕缕青烟飘散在半空。
*
郁灯看到这个有几分眼熟的由银白岩石构筑的牢笼,手指微微使力,指甲深陷入掌心,他长而密的睫毛轻颤,面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
无暇侧头看他,犹豫了一下道:“围猎场的牢笼如果空了就说明人已经没了,如果没找到你师弟,你别太伤心啊。”
郁灯心中微沉,面上带着勉强的笑道:“好,我知道了。”
无暇猩红的眸子却盯着他看,唇角动了动,半晌才道:“你别这么笑,你这样笑,我心里难受。”
郁灯微愣,无暇这才惊觉自己说的话十分引人误会,他赶紧补救道:“不是我心里难受····不对,确实是我心里难受,诶,算了,说不清楚,你快跟我进来找你师弟吧。”
郁灯的眼神落在青年的微宽的背脊上,好一会儿才挪开。
这座银色的牢笼十分宽大,每个牢房的门口都有一个看守的傀儡人。
一开始郁灯与无暇经过的牢笼都是一些多人牢笼,牢笼中的人眼神很麻木,毫无求生欲,像是一条条的死鱼。
这座牢笼压抑无比,一路走下来只除了偶尔的尖叫声,郁灯几乎就没听到其他的声音。
两人走到后方的单人牢房的时候,无暇停下来对郁灯道:“这里的单人牢房不多,因为很少有人能活过第一轮围猎,你如果想找你的师弟,便只能从此处找了。”
郁灯捏紧手腕,低声道了谢,沉气一间间找了过去,无暇就陪着他一起找,越看心里就多了几分不同的滋味。
他忍不住想,郁灯的师弟可真幸运,就算到这种地步,都有人愿意这么坚持地找他。
无暇在魔域中修炼多年,从前没遇到主人的时候被众魔当做口粮觊觎追逐,后来遇到主人了也只是被主人四处乱丢打磨,他心里清楚自家主人的性格,对于祝枝来说,命不过是文人墨客口中的词句罢了,祝枝都不在乎自己的命,他作为他的宠物,自然也不算什么了。
无暇很少接近正常人,他只知道修真界的郁灯是他遇到的唯一对他不一般的人,而如今身处魔域却依旧坚韧想着救人的郁灯更像一盏不灭的烛火。
叫他心间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如果他的母亲在世,会不会和这个叫郁灯的青年一般,单叫人看着,便生出一股别样的勇气。
郁灯不曾注意到身后无暇的表情,他一间间地找过去,每一间牢房中的血迹都已经开始发黑了,一直找到最后一间,郁灯只感觉自己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都开始逐渐变凉了。
谢绫两个字在他的脑海中回旋,几乎叫他产生一种撕裂般的恍惚感。
郁灯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牢房,身上有些脱力地靠向墙边。
他突然想起谢绫曾经认真的看着他,依旧是面瘫着脸,只是那双眼中仿佛落下了星子,他说:“谢绫平生无甚挚友,师兄,你叫我如何舍下你逃走?”
郁灯的情绪突然有些崩溃。
不止是连日来受到的惊吓、委屈,他突然生出一股惶恐的感觉,这个世界本来对他来说是陌生的、无法融合的,是谢绫、是师姐、师尊还有那些不同的师兄弟慢慢让他地与这个世界关联起来。
于是他生出了归属感。
可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心悦的师姐不知所踪、还可能时时站在生死线徘徊,谢绫面瘫傲娇,他几乎将他当做弟弟来对待,可谢绫此时却命悬一线,甚至可能早早埋骨荒野,这叫他如何受得了?
郁灯白色的眼白处密密地爬上猩红的血色,宛若蛛网般。
无暇一时间只觉得心口微窒,眼前的青年眼眸通红,背脊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般的,微微弓起来,绷不住弧度,仿佛下一瞬就会被折断。
青年身上展露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易碎感,一如这人眼中的澄澈水波,震荡着,叫人觉得下一瞬便会被污浊的泥水浸染。
无暇甚至都不敢伸手去触碰他,好像一碰,这人就会化作露水蒸散。
轰隆隆。
奇异的震荡声出现在牢笼的顶端。
郁灯殷红的唇侧淌下水红的痕迹,像是血液,却又比血更薄艳一些。
好似透明的红宝石的色泽粘附在唇上。
他迷茫地顺着震荡的声音看过去。
银色牢笼最后一个单人间,那顶端的金锁被轻轻打开,一个血红色的人被随意地扔了进来。
“嘭·····”
郁灯只看到那个浑身沾满血迹的人苟延残喘般地躺在地上,腿部几乎全然扭曲了过来,他的脸脏污不堪,完全看不出模样。
周身上下,被割开的裂口几乎上千道。
深深浅浅、有些伤口甚至是被反复割开的,两条胳膊残缺无比,血肉模糊,仿佛是被什么动物咬下了血肉。
郁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抖着嗓子道:“无暇、开门,帮我开门!”
那个血人似乎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他有些费尽地支起露出白骨的胳膊,黑眸勉力地睁开,血液顺着他的眉流进他的眼眶,随后又顺着眼角流下,好似血泪一般。
这个场面无疑瘆人又惊悚。
郁灯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他走到那血人的身边。
地上的血汇聚成一滩,那双染血的黑眸无神极了,可他还在勉强地睁开,好像在挣扎,唇不停地颤抖着,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
郁灯几乎失声,他手脚都止不住地打颤,神情甚至带着几分异常的神经质。
“师弟、师弟,没事的,我来了,带了丹药。”
他手打着颤,一旁的无暇看不下去,帮他取出了储物袋中的丹药。
郁灯眼眶彻底红了,他取出几颗丹药,面上努力保持冷静。
他将丹药轻轻放入谢绫的口中,声音带着很小幅度的低颤:“没事了、没事了,师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心疼俩崽崽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像忘了什么30瓶;郁灯可以跟我撒娇嘛7瓶;有木在南方5瓶;
贴贴姐姐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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