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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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队赛，蓝雨终究没能继续实现反超的计划。索克萨尔死亡后发出的那句鼓励淹没在繁花血景中，显得单薄而无力，甚至还比不上以往的垃圾话更醒目。但蓝雨剩下的几位选手的确是这样拼搏的，连同新上场的第六人神枪手一起，试图重整旗鼓。这是他们本赛季最后的机会，没理由不放手一搏。

然而，理想与现实的鸿沟并不会因主观意志而稍减。队伍的核心都提前狗带，剩下的人就是一盘散沙，哪怕拿出以命换命的狠劲儿，也至多带走部分敌人，不至于输得太难看罢了。相较之下，百花战队占着上风，稳扎稳打，最终顺利拿下了最后一个人头，以两轮总分13.5的积分晋级四强。

蓝雨和百花这两个战队算是平时关系不错的，即便在这样一场你死我活的比赛结束后，双方还是礼貌地交代了几句场面话，并预祝胜利一方的百花再接再厉。有战队代表珠玉在前，两队的粉丝群也相对克制，没有重演前天嘉世淘汰霸图时有观众向战队选手扔矿泉水瓶的恶劣事件，令场馆内的安保人员松了口气。

面子上过得去是一回事，蓝雨一方输了比赛心情低落又是另一回事。本赛季蓝雨的季后赛之旅结束的实在太早，叶雪是头一遭打季后赛，尚只是觉得遗憾和意犹未尽；其他正选都是第一赛季的老人了，有上一赛季的成绩打底，两厢对比更加失落。然而比赛是结束了，今晚的行程可还没结束。两个战队的选手一出比赛通道就被等在外头的巴士接走，目的地新闻发布会早有一群记者虎视眈眈，等着挖写作素材呢！

这一关对蓝雨来说可不太愉快。作为上一赛季的四强战队，仅仅第二赛季就被一支新队打成了“季后赛观光队”，哪怕这支新队是本赛季公认的黑马，造成的影响也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掩饰的。发布会由输了比赛的蓝雨战队先召开，魏琛作为队长当仁不让地坐上了第一发言人的位置。

“请问今天蓝雨在主场地图又一次输了团队赛，是否说明当前的队伍结构不合理呢？下赛季有调整阵容的计划吗？”

“今天叶雪选手擂台赛的发挥很出色啊，请问这样一位选手在团队赛中却难有精彩的表现，作为队长您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请问蓝雨的各位对今天的对手百花战队有什么看法吗？以你们的经验，能预测一下他们在季后赛可以走多远吗？”

“众所周知，百花战队的双核模式充分发挥了两位强力新人的能动性，那么同样是一远程一近程，请问蓝雨方面有提拔新人转换双核模式的意向吗？”

“听说叶雪选手最近接了不少代言，那么请问王经理，在深度挖掘选手商业价值的同时，下赛季是不是也会投桃报李、在资源上有所倾斜呢？”

……

魏琛面对记者的□□短炮也算驾轻就熟，再加上对可能被提问的答案早有腹稿，因此整个发布会并没有产生想象中的尴尬。随队一直待在b市的王经理同样出席了发布会，他对这位深谙猥琐战术精髓的老油条队长并不担心，倒是挺紧张其他人会不会说错话，更担心队里的女选手会不会脸皮薄闹笑话，毕竟季后赛被淘汰和常规赛输一场完全是两回事。幸而魏琛今天格外积极，不知是不是难得良心发现，发扬起照顾队员的风格，几乎一手包揽了绝大多数的提问，令王经理老怀大慰。

“最后，我希望大家不要总是盯着战队里的某一个人。荣耀是整个队伍的荣耀，大家都知道木桶原理吧？一根最长的木板再突出，决定这个木桶能盛多少水的依旧是最短的那一根。大家不要给单独某人太多的压力，蓝雨是个同进同退的队伍，各位不妨与我们一起期待队里所有队员共同成长起来的那一天。”

听到蓝雨队长最后的总结，在场的好些记者纷纷若有所思，然后在稿子上当做新素材奋笔疾书。联系之前某些人的提问，他们很容易就联想到，“某一个人”，估计就是指叶雪这个个人实力比较突出的新人了。但实际上，这个人，指的又岂止是叶雪一个？

回到酒店，大家都已经很累了。今天他们身体上经历了高强度的比赛，心理上也饱受大喜大悲的考验。魏琛本来还想趁热打铁给本赛季最后一场比赛复个盘来着，受到全体队员的控诉，不得不无奈作罢，随大家自由活动去了。

当晚，叶雪有点失眠。轰轰烈烈的季后赛之旅，他们也曾经认认真真地准备过，从基本训练到战术推演，从配合演习到地图模拟，战队里每个人都为此竭尽全力，可结果居然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实在令人难以接受。魏琛对他们说，这次不行，明年继续。但不久之前信誓旦旦从g市出发的情景犹在眼前，哪里是这样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的？

五月，转眼叶雪认识魏琛他们已有十个月，加入战队也已经过了小半年。还记得当初是叶秋提醒了她，可以在虚拟世界钻研剑道，这才决定进入职业圈、以期与各路高手过招的，但真正让她下定决心加入蓝雨的，却是魏琛那种不顾一切也要守住蓝雨的荣耀的态度。说来好笑，她原本心目中的剑道是守护之剑，但现在却越来越分不清剑道与守护孰轻孰重了。她开始更多地试着接纳蓝雨这个集体中的成员，开始为了蓝雨的喜而喜、为了蓝雨的悲而悲。赢了比赛，她与所有人一起庆祝；输了比赛，她也会耿耿于怀，然后跟队友们一起赌咒发誓下一次一定赢回来……

明明是才认识了没多久的一群人，却会为了一个游戏凝聚在一起；更糟糕的是，她不知不觉就已经为他们的情绪所感染。或许是第一视角的游戏太过真实，也或许是快意恩仇、刀头舔血的刺激本就是她所向往和怀念的，她时常午夜梦回，以为自己与屏幕上蓝甲重剑的女剑客合二为一。身后黑袍术士运筹帷幄，她便带头领着队友冲锋陷阵，只为让身后留下一方净土。这使她梦醒后常常恍惚不知今夕何夕，然而现实中她又一次在虚拟世界重复梦里的场景，所有的热忱、信念、心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一次次重复中得到加深，最终无法自拔。

管它呢！反正现在她所追求的就是这样，究竟为了什么泥足深陷，有时候兴许也没那么重要。

只不过，一个剑客的剑应当是冷静的，但是越来越不冷静的她，究竟还能不能握住手中的三尺青锋呢？

这个问题，或许等她理清了手中之剑与背后守护之人的关系，才能找到答案吧！

叶雪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脑海里一闪而逝的隐忧按了下去。

尽管睡得有些晚，第二天一早，叶雪还是被生物钟准时唤醒了。她晨练回来，在一楼大厅遇到方世镜和赵瑛，他二人正要出门吃早餐，便顺便邀她一道前去。

“其他人呢？难不成都睡过头了？”叶雪问。

“是啊，刚打完比赛就通宵游戏，去年他们也是这样。”赵瑛摊了摊手，一脸痛心疾首，“不过魏队不在房间，我们等了他好一会儿了，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就干脆不等他了。”

“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叶雪感到有些奇怪。

“没事，老魏朋友多，跑哪儿都不稀奇。不用担心，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作为这里最了解魏琛的人，方世镜说了没问题，叶雪也就没在意，一行三人离开酒店觅食去了。

这天除了与他们同病相怜的霸图，季后赛剩下六支队伍都在准备接下来的比赛，本地的微草和皇风也在其中。叶雪约不到职业圈里的女伴，作为b市本地人倒也不用找人陪，一个人跑去与几个发小联络了会儿感情。这些人久的已有近十年没见过面了，但是人以群分，叶雪想要在原来那个圈子里打探消息，少不得多跑几趟这样的人家。

清明节放假的时候她也试过去父母坟头扫墓，遇上了叶家人。但以她祖父为首，对她视而不见，任她上过香、磕过头，却丝毫没有回应她打招呼的意思。叶雪明白了他们未尽之意，于是接下来一干人转道祠堂，她也就没有自取其辱地跟回去。

叶雪倒是不在意那些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们如何冷嘲热讽，只是既然如此，她想要推翻叶家旧制，在消息渠道上，不免多了几重麻烦。所幸此事本来就不是旦夕可成，等个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的，她也不怕。

她在华灯初上时才回到酒店，这时候那帮通宵渣荣耀的宅男早已重新满血复活了，正是一天里最精神的时候。大概是听到她开门的动静，隔壁房间冷不丁钻出一颗乱糟糟的鸡窝头，叶雪定睛一看才看清是队友程国栋，冲他随手打了个招呼，被叫住了：“那什么，方副队让给你带句话，魏队不在，所以今天还是不复盘。”

“魏队还没回来？”叶雪随口接了一句。哪知道程国栋挠了挠头，嘟囔着丢下一句晴天霹雳：“不能说没回来……听方副队说，他找前台那边大厅过，说是今天一早魏队就退房了。”

“退房？！”叶雪目瞪口呆。

蓝雨这次队员和随队的人员凑起来，汉子们的人数正好是个单数，于是队员里除了叶雪，魏琛作为队长也得以住进了单间。这导致他趁着一大清早无声无息退房的事情全队居然一个知情者都没有，还是方世镜记挂着晚上复盘的事情，老联系不上他，在群里吼了几声也没人认领，这才想到问前台的。

哪知道一问问出了事故。

房间都是俱乐部提前订好的，自己是可以提前离开，可也不至于招呼都不打一声啊？叶雪不禁蹙眉：“那他还在b市吗？还是有什么急事？”

她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这两点了，要么找朋友喝个昏天黑地去了，要么就是急事离开。程国栋耸耸肩：“谁知道呢，方副队都找了一天了，完全失联。”

叶雪并不愿意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匆匆回了房间，给方世镜拨了一通电话。方世镜电话接的很快，估计这会儿就拿着手机呢，听叶雪询问细节，他大略讲了讲，大体上跟程国栋复述的差不多，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他或许也有点不安，不过还是安慰队里唯一的女队员，说兴许魏琛是出去散心去了，手机关机也正常，说不定过两天就自己回来了。

电话那边听起来挺嘈杂，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挂了电话，叶雪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上网刷了刷本地社会新闻，尤其着重浏览车祸啊意外伤人啊之类的事件，一一对号入座后松了口气，转眼又唾弃自己瞎忙活——既然退房那明显是主动离开的，那时候起就失联，关意外伤害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