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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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一拨人拍完了定妆照，顺便围观了整个宣传片第一幕戏的拍摄过程。为了求个开门红的彩头，导演选定了叶雪和苏沐橙的这幕室内戏，难度在所有场景里算是最低的。

场景是事先在摄影棚里搭好的。一条长廊里，身负重剑的叶雪跟着苏沐橙走到尽头，仔细打量着面前与一叶之秋形象仿佛的神龛。后者摁下墙上一处机关，神龛祭台上下一翻，露出下方藏着的一柄战矛和一口重炮。

苏沐橙抚摩着战矛，露出怀念的表情：“斗神闭关已经三年了……”

随后她没有动依旧光亮如新的战矛，反而取出了那口重炮。叶雪见状，讶道：“你要出战？”

“当然。”苏沐橙将重炮扛回肩头，表情坚毅，“我也是嘉世人。”

“卡——”

一幕戏罢，导演带头鼓掌，表示这条可以一遍过了。其余吃瓜群众不管看懂没有也都跟着鼓掌，并热烈慰问给大家开了个好头的两位女中豪杰。

叶雪下来以后揉着眼睛，冲灯光师提意见：“闪光灯打得太亮了。”

“大概是角度问题吧，”职业选手们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就算有广告经验，也还是容易出状况。后勤那边跑了跑，和导演商量，“要不拍之前多练练站位？”

“也好，”导演沉吟片刻，一锤定音，“反正场景都是后期套游戏画面，我们临时在地上标几个坐标就行。”

到场几人为数不多的室内戏差不多都集中在第一天里飞快拍过，挺简单的，导演也知道这帮业余演员的水平，并不苛求演技，别出大错就行，一般两三遍就给过。到了第二天多了几场打戏，地点也从摄影棚换到了在郊区搭的简易外景。对平时不注意锻炼的宅男来说，打戏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把专门从荣耀游戏那边请来设计动作的武术指导给急得，好几次想要骂人。

在张佳乐第五次被骂“站没站相”的时候，策划大哥终于忍不住了，和武指商量：“反正弹药专家是远程，动作弄得简单点，用不着像游戏里那么花哨，我们后期特效辛苦一点就是。”

“远程还好说，近战呢？”武指忿忿地指着黄少天和李亦辉。这两人因打戏屡屡被卡，难兄难弟似的并排瘫在椅子上。策划心里嘀咕，黄少天这个联盟里出了名话多的小子居然都有安静如鸡的时候，看来这打击真不小，不过他仍然强打精神，安慰自己和武指：“不是有打得不错的么，看看小叶和小孙。”

武指无奈叹气。导演大概也很心累，两人商量了几句，让张佳乐先下来，转而拍同一场景下的另一幕戏。同样的城头，换了另外两人，王杰希饰演的王不留行吊着威亚从天而降，守城一方则是叶雪饰演的匣中雪，需要表现出几秒内的近战技能交换。

当天天气挺热，拍摄外景搭的城头模型约莫一层楼那么高，上头一点遮蔽都没。叶雪披着轻甲叮叮哐哐爬上城头，不一会儿就被晒得汗流浃背，尤其是从高处一眼看到暂停拍摄的其他职业选手们都躲在树荫下乘凉，内心更加悲凉。导演大概也怕时间久了妆会花，尽量简洁地向叶雪交代站位，又向吊在威压上的王杰希示意落点。

后者也是头一次轮到拍打戏，虽说之前在地面上练习的时候这两人配合得还算有模有样，不过在威压上能“飞”成啥样那真是只能随缘。导演也不奢求更多，只要王杰希能准确降落，到了城头上就简单多了。而叶雪的任务就是站在城头准确地用剑架住王杰希自上而下拍下来的灭绝星辰。

在游戏里不过就是一扣键盘的事儿，但放在三次元，难度立刻呈指数上升。

而且王杰希还是所有人中头一个吊威亚的，怎么说也是勇气可嘉。两位微草队友在这位真的勇士上场之前意思意思地给他加油鼓劲，王杰希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要是方士谦和李亦辉说这话的时候肯从椅子上挪一挪屁股的话，他大概还能感动个几秒。

道具组还是挺良心的，给王杰希配了个与体型成正比、比游戏里霸气许多的魔道学者斗篷。然而这一点在他吊上威压的那一刻，就从良心变成了糟心。

——高空风大，他悬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斗篷还一个劲儿往钢丝上缠，他在空中没飞上几米，人倒是被倒回去几次，让工作人员帮忙把斗篷解开。

好容易有一次撞大运似的风向对了，他总算成功保持着飞翔姿势抵达城头。但降落之前，他很快发现在城头等着他的叶雪露出惊恐的表情，继而意识到自己落地姿势不对。

原本双脚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姿势和高度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前面那只脚正好可以完美地踩在城头凸起的砖块上，然后垂的较低的另一只脚就能借力跃上隔了一个凹陷的另一个凸起砖块上。可惜他水平方向判断失误，踩得较高的那只脚正对着城头凹陷，而较低的那只脚却对着凸起的砖块。

不出意外，他将保持着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的帅气姿势，一脚踩空、一脚踢上城头凸出的砖块。王杰希急忙想调整双脚位置，可滑行到最后速度极大，转瞬及至，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就觉要糟，只来得及下意识向后徒劳地拗了个姿势，那座看起来十分简陋的砖墙已扑面而来。

但预料之中的剧痛没有来到。他只觉一股劲风袭来，双腿被一道轻飘飘的柔力四两拨千斤地一托，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屈起，由于惯性太大，膝盖骨节甚至发出噼啪脆响，但终究好过直接一脚踢上砖头。

那柔力似是来不及化解冲势，随着他滑来的轨迹又被他的身体推着倒退几步。这时王杰希双脚已能触地，意识回笼，他这才听到下面那帮人迟来的惊呼，并低头看到正拥着他的叶雪惊魂甫定的脸。

那股柔力正是来自于她。方才间不容发，叶雪习武多年，身体的反应速度远胜于他，一步抢上，右手同时弃剑伸出，于他双膝一拂。左手则趁势在墙头击了一掌用以卸力，但王杰希冲势甚猛，最后又没有刹住劲儿，她自己也被带得后退，抱着他“蹬蹬蹬”好几步才双双停下。

大约是吓得狠了，叶雪保持着一只手环在王杰希腰上的姿势半晌没动弹，竟没意识到山寨灭绝星辰还横在二人中央，十分膈人。由于她的表情太过惊骇，王杰希一时间都怀疑险些遭难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我没事。你怎么样？”他只能这么说。

叶雪仍没有动。城头的两个摄像小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但城下已传来许多人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心知是导演组上来查看情况，王杰希虽觉得这样乖巧的叶雪实在难得一见，却也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宽心。

后者缓缓松开手，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你吓死我了。”

她低下头，表情难以看清，但听她说话，精神已经回来了。王杰希便放下心来，一错眼，却又见到她使力的右腕微微发红，一颗心重又提起：“你手腕怎么了？”

叶雪先前未有知觉，听他说话，目光垂下，泛红的腕上稍稍发胀。她用左手握了握，觉得并无大碍。但王杰希却不这么想，硬拽着她下楼，不过仍动作小心，不敢碰她右腕。

感谢轮回俱乐部思虑周详，把随队队医也派了过来。

队医仔细检查了片刻，说是软组织轻微挫伤，建议先冰敷一下，休息一个月不要有大动作。随后又张嘴报出一串饮食忌口，听得同来的喻文州和黄少天都不由得同情起叶雪来。但对于职业选手来说，伤在手上还是挺麻烦的，王杰希甚至掏出纸笔一一记了下来，生怕有什么遗漏。

黄少天嘟囔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叶姐是替你受伤的”，被叶雪暗中戳了一肘，愤愤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转而看向喻文州，后者冲他笑了笑，然后掏出手机，“咔擦”一声给王杰希向队医确认无误的注意事项记录上拍了张照。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片刻后建议，以前老队长林杰给他们训练营里一个手腕扭了的孩子提过一种叫止血消肿饮的食疗土法，白及鲜藕加红糖，一会儿他去买。

听说伤情并不严重，导演组宽慰几句，便拉着其他人继续拍接下来的场景去了。叶雪却被强行摁下场，包括策划在内，说什么也不肯她再劳神。

到了晚间收工回去，王杰希果然带着他的“止血消肿饮”敲响了叶雪的房门。后者哭笑不得，不过看王杰希一脸严肃，明白对方是将他受伤归咎给了自己、因此格外过意不去，只得捏着鼻子喝下那碗看起来颜色十分诡异、喝起来味道更加诡异的汤剂。

王杰希脸上凝重的表情这才有所松动。

叶雪缓了缓，等舌尖发麻的劲头过去，伸出手腕，给他看腕上新贴的膏药：“其实练剑的时候手腕、手肘很多关节经常受伤的，我一直带着祖传秘方，几天就好了。”

姑娘白玉似的手腕上新帖的膏药散发出淡淡药香。王杰希下意识嗅了嗅，突然手里觉得空空如也的保温杯成了一个烫手山芋，放也不是、拿也不是。沉默半晌，他才憋出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又多事了？”

“没有，”叶雪垂着头，“我还怕你要教训我白天冒险来着。”

“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得有多没良心，这时候还来教训你。”王杰希皱眉，险些要被她气笑了。片刻后他听到叶雪低头抑制不住的闷笑，这才意识到这姑娘根本就是在开他的玩笑。

这时候他本应该板起脸来说她不要胡闹，以扳回一城，并缓解被开玩笑的尴尬。但王杰希刚完成了第一步，便看到叶雪仰起脸来，目光湛湛，眼波流转，使得他的第二步怎么也继续不下去。

与此同时，他心里藏着的那只猿猴却被放了开来，难以控制，促使他低下头去，要捉住面前姑娘的唇齿、不让她再说话。然而呼吸之间，一股难以言表的气味忽然窜进他鼻尖，王杰希居然因此顿了顿，随后就被叶雪灵活地让了开去。

后者脸颊通红，盯了他有两三秒的工夫，诚恳地说：“你以后还是别送什么‘消肿饮’了，否则我说不定真要翻脸的。”

魔术师大大望着她飞快冲进洗手间的背影，陷入深深沉思。

真的很难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