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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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存了让荀蓁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的缘故,嬴政也没有再去偏殿看她，以至于当蒙恬旁敲侧击地问他事情到底进展到那一步时,他一时竞不知如何言语。

他要怎么说呢？实话实说自然是不行的,先不说他与荀蓁的约定无法诉之于口,就是当前的局面……嬴政也是不能告诉蒙恬的,否则岂不是承认他堂堂秦王连一个小女子都没办法拿下？

虽然荀蓁不是普通的女子,但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嬴政盯着着蒙恬看了好一会，直到对方把脸上犹带的几分好奇收敛得一干二净方才开口问道,“你是为谁问的？”

“这个”蒙恬顿了顿,然后道,“昨日我去了雍馆，荀茂便着我问一问，还有就是……臣也好奇。”

说到最后时,蒙恬脸上竞带了些不好意思，大概是也觉得自己这么问秦王的私事确实有些不大好。

“他还问了什么？”嬴政没有对蒙恬的回答做出回应，反而问起了荀茂。

蒙恬瞅着嬴政的神色，见他仍是面色平淡,波澜不惊的模样，敛了心神回答道，“荀茂他问臣荀姑娘近来可好,以及姑娘对王上的态度,只是臣看他的样子，似是有些纠结。”

蒙恬眼神不错，再加上荀茂当时没有多加掩饰,少年两相为难的模样便落去他的眼中，用蒙恬的话来说，就是又想让荀蓁接受现实又不想让她这么折翼于宫中。

经蒙恬一说，嬴政大约能理解荀茂心中所想，他既是不想让荀蓁就这么乖乖听话做咸阳宫的囚徒，但……鉴于他们是孪生兄妹，荀茂极有可能对荀蓁的想法心知肚明，所以他当然想要妹妹活着，而不是让她去死，哪怕妹妹真的心甘情愿。

这其实很好理解，就拿风少旻举例，如果他此刻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个世界如此灰暗无趣，他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早死早超生，可作为兄长的嬴长青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大概率荀茂的想法和以上差不多，更别提在他眼中荀蓁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能懂什么？

毁容也许他能遂她的意，但……死亡不是小事，尤其是身后事。

“王上？”蒙恬连唤几声，看到秦王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立即问道，“臣该怎么回荀茂？”

您要是什么都不说，我……蒙恬开始思考能不能直接找荀蓁去问个话。

“她挺好的，”嬴政说完这句话沉默了下，他没有说错，这几天据赵高所言荀蓁吃得好睡得好，练完剑的空闲就看侍女投壶，有时自己也下场一试，如此种种，纵然他没去偏殿，可消息还是传到他耳中，甚至他还知道了那只总喜欢窝在荀蓁怀里的肥猫都胖了一圈。

听了嬴政的话，蒙恬有点傻眼，他心说您一句挺好的给敷衍了事，我怎么给荀茂解释？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模糊，嬴政复言道，“”

说到这，嬴政就不得不感叹荀蓁确实好养活，没有少女的过度活泼，更没有美人一贯的娇纵，就连目光……总是看了那么些年的朝政大事，说一句目光深远还是可以的。

如果荀茂听到了嬴政的心里话大概会忍不住回一句，又知道前尘往事大概会忍不住回一句，这么好养活你上辈子居然还给养死了？

由此可见嬴政的水平似乎也不怎么样……

书房外

荀蓁站着等了许久，主要是她也没想到嬴政此时会在里面见人，实在是在预料之外。

“姑娘，这天这么热，您不妨到偏殿歇息片刻，等王上有空了，臣差人请您过来？”

此时日光仍有些毒辣，赵高也不想让荀蓁站在这，否则若是让她累着了……到头来秦王还要找他算账。

荀蓁看着禁闭的门，正想说什么时，却见门被打开，蒙恬从中走出。

“荀姑娘！”看到荀蓁，蒙恬脸上有些惊喜，本来他还纠结是亲自传话还是让人带话，此刻荀蓁便在他面前，便也不用再费事。

“中郎”荀蓁见是蒙恬，又想到他的职位，便以官职称呼他。

蒙恬在郎中令手下，担任的是掌守门户，出充车骑的郎一职，而他此时所任乃中郎，秩比六百石，比起九卿丞相郡守是微末之官，若是一般人只怕会以为从此暗无前途，毕竟担任此职的多是有背景之人，但以他先秦王侍读的身份，为郎却是恰到好处。

毕竟从某一方面来说临近秦王便是临近权力中心，即使这个权力中心前还要加上一个未来？”

“前几日我见了令兄，他很关切姑娘，托我问姑娘近来可好？以及……姑娘有什么想同他说的，可一并带给我。”因听到了赵高的话，蒙恬便直言开口，不耽误功夫。

“我……我很好，让他不用挂心，至于其他，”荀蓁沉默了会，开口道，“让他听先生的。”

风少旻总是理智的，能给荀茂做好规划，有他在，荀蓁是不担心的。

“如此，恬先告退，”蒙恬说罢，又添了一句，“王上他在里面等你。”

后面的话当然是……假的，如果嬴政知道荀蓁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只怕早就不和他闲扯，而是急着见人。

说起这，蒙恬不由自主地想到荀茂同他说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断手断腿当然不行，可你也不能不穿衣服，现在想来，确实极有道理。

至于红颜祸水什么，蒙恬是没有想过的，难道君王的女人好看一点就成了祸水？如果真按这么个逻辑，长的好看的人，譬如荀蓁，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荀蓁闻言点点头，进了室内，内侍随后合上了门。

嬴政看着跪坐在他身前的少女，他说，“你想好了？”

“我想了很多天，陛下给出的确实是让我不想选也不行，也许我真的是贪生怕死……”说到最后一句时，荀蓁的声音也随之低了下去。

因为贪生，所以到最后还是要拿不想交换的去交换，荀蓁想，她和后宫的那些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终究都是为了自己。

荀蓁的声音虽小，嬴政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沉默了会开口说，“没有认不怕死，人生于天地，若不贪生面对天灾人祸怕早已不复存在，蓁儿，如果能活，为何要死？”

“荀蓁，只有活着你才能看到外面广阔的世界，看到这天地的变化，说到底你以前终究都是困于一方天地，此时此刻，你若舍生求死怎么值得这重来的机会？”

附在剑上能去的地方也没有多大，就是随扶苏去了上郡，她又看了多少风景呢？须知这天地广阔，她所见者不沧海一粟。

“总是做了违心之事，”荀蓁看着嬴政，垂眸笑了笑，“有所得，必有所失，想来这天底下总是没有白占的便宜。”长成什么样子并不由她做主，可她终究还是有了此刻的面容，就必然要承担与之相应的一切。

“便是陛下即使不想当秦王也由不得您。”

自然是由不得的，如果他不当便会死，而且……荀蓁也清楚，嬴政是乐在其中的，他享受权力，也享受权力带来的孤独。

他当然有着凡人的爱恨嗔痴，但更多的却是帝王的薄情，她与他，哪来的那么多情谊？

“你是他的母亲，带他来到这世上，怎么算违心？”

“因为我从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他的母亲，如果……他知道我仍是什么都给不了他。”

“他愿意，”嬴政看着荀蓁的双眼，他说，“他愿意，朕看到了。”

也许在荀蓁眼里她的所作所为是了结她与扶苏之间的过往，可对扶苏而言，他是亏欠了的，而他难过也不过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去偿还她的恩情。

生育之恩，救命之恩。

“你不欠他什么。”嬴政说，反倒是他欠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扶苏是个好孩子！

蓁蓁总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母亲，虽然她实在实也没当了几年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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