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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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魏父魏母买鱼买肉庆贺的举动,左邻右舍都知道魏澈玉和程意中了童生了，于是众人纷纷上门祝贺。

虽然本朝也有少年童生的，但那是在其他县，在本县还是第一例,并且魏澈玉不仅年纪轻轻还长得格外好看,所以上门祝贺的人中,有不少人想探听魏澈玉的情况，看他是否婚配了。

县城的人并不知道魏澈玉从小就体弱多病,所以没有考虑到会不会让自家女儿背上克夫名声或者年纪轻轻就守寡等问题；

他们也不是很清楚魏家的家境,不过认为魏家能在县城租了那么久的房屋，那么家境应该还算可以,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所以除了是乡下泥腿子这一点不足外，魏澈玉在他们眼里可谓是好夫婿的人选,年纪轻轻就考到童生，前途可谓不可限量,最重要不仅有前途，还还长得那么俊朗。

“令郎可有婚配？”其中，常常和魏母聊侃的孙大娘便问道了。

孙大娘家和魏家租赁的房子在同一条小巷,又由于她家主要是卖豆腐营生的,所以魏母时不时会上门帮衬。

之后孙大娘见魏母对于县城人生路不熟,也时不时会告诉她一些情况，例如哪里能买到更好的猪肉,哪个小贩喜爱蒙坑拐骗,千万不能帮衬等等事情。

于是孙大娘和魏母变得很熟悉。

所以孙大娘对着魏母问话直接干脆,丝毫没有任何掩饰自己的目的。

“我有一个远房侄女，长得眉清目秀，性子温柔体贴,家也是在县城，如果裕哥儿还没定亲，你也觉得条件合适，我就帮你们从中牵线，”孙大娘说道，“我这侄女是老来女，所以她爹娘希望她能嫁个简单和气的家庭，他们不求男方大富大贵，只求不会欺负他女儿就行了。”

“裕哥儿肯定不会欺负人的，他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善良温柔的性子在我们老家出了名的，”魏母赶紧说道，“我和孩子他爹也不是刻薄的人，肯定不会欺负媳妇儿的。”

“我知道，我就是跟你们熟了，觉得你们一家温厚善良，所以才敢牵这个线，”孙大娘笑眯眯道，“怎么样？你可有意向？说真的，我那远房侄女的条件顶呱呱的，裕哥儿娶到她，以后都不用担心赶考费这些问题了，而且还能搬到县城住，利于裕哥儿科考啊。”

说实话，魏母有些心动，但是……

“大姐，我实话跟你说，我和孩子他爹都不求裕哥儿成龙成凤，只求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读书是裕哥儿这孩子自己要求读的，我们没办法才让他读，”魏母剖析自己的心境，“所以我没想过让他娶太高门第的女子，怕女方条件太好，会压得裕哥儿喘不过气，以后过得闷闷不乐，我们做爹娘的看着也难受。”

闻言孙大娘顿时笑开了花，“哪有门第不门第，裕哥儿年纪轻轻就是童生，之后甚至可能年纪轻轻就是秀才，真要说起来，你家裕哥儿以后门第可能更高。”

孙大娘继续说道，“万一裕哥儿考上秀才，我那侄女可配不上你家裕哥儿了，所以我才趁裕哥儿还没大有出息的时候，为我那侄女早日定下来，看她有没有那个运气抓住裕哥儿这个乘龙快婿。”

魏母被孙大娘这话哄得心花怒放，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哪里哪里，你过奖了，裕哥儿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

见魏母这么开心，孙大娘趁热打铁地问道：“裕哥儿还小应该还没婚配吧？所以你怎么想的？我那侄女现在就只是县城人这点比较好，我就怕你们看不上她，想娶条件更好的媳妇。”

“怎么会？”魏母连忙摇头，“裕哥儿还没婚配，我就是怕万一裕哥儿一直考不上秀才了，以后女方家会不会就嫌弃看不起我家裕哥儿啊。”

“不会不会，”孙大娘也连忙摇头，“我那亲戚就是希望他女儿嫁过去不会受苦，不会被欺负，所以即使裕哥儿以后止步于童生，他们也不会嫌弃的。”

魏母心动了，但是她还是没有立马应承下来，而是说道：“我还是问过裕哥儿的意见，再答复你。”

孙大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需要问孩子的意见，他们那么小，懂什么？”

“不行啊，万一孩子不同意，难道还能强逼他们不成？”

听到魏母这番话，孙大娘更觉得魏澈玉是良配，她正准备大力说服魏母直接定下来的时候，魏澈玉程意魏蓁蓁三人回来了。

因为考虑到女子的名声问题，孙大娘是把魏母拉到一旁的角落谈论的。

见魏母想直接把魏澈玉喊过来询问，孙大娘立即阻止，小声道：“等其他人走了，再问裕哥儿吧。”

“对对对，”魏母不好意思道，“看我这心急的，差点败坏你侄女的名声了。”

“没有这么严重，就是事情还没确定下来，就不要让人知道了。”

“是的是的，”魏母赞成，“结不成亲家也别结成仇。”

其实本朝风气开放，对女子的名节没有那么严苛，即使被退婚了，也不会像前朝的时候那样，被人指指点点，再也嫁不出去。

所以只是定亲议论，即使被人知道，也不会对那名女子的名声有什么影响，但在魏母和孙大娘这些谨慎小心的人眼里，能少生一事就少生一事。

魏母是等到众人都离开，屋里只剩下魏父魏蓁蓁的时候，才说起这件事情，然后问他：“裕哥儿，你怎么想的？”

“娘，还是之前那番话，直接拒绝吧，孩儿现在暂不考虑娶妻的事情，”魏澈玉干净利落地拒绝，“以后还有人问，你就直接拒绝，孩儿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什么想法？”

“等到考上举人了，孩儿才会开始考虑娶妻的事情。”

魏母顿时头大了，又不好意思问万一一直考不上怎么办？

她这么问裕哥儿会不会觉得她不看好他啊。

“那……万一……”魏母结巴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在不打击到魏澈玉的前提下，把她的担忧问出来。

“娘，你是怕我一直考不上，然后一直不娶妻？”魏澈玉体贴地帮她把话说出来。

魏母尴尬地笑了笑，“裕哥儿啊，娘不是不看好你，只是科举这东西，有时候很考运气的，你也许真的有那个实力，可是……”

“我明白娘的意思，”对于亲娘的不看好，魏澈玉并没有受到打击，反而开口道，“我向娘保证，如果三十岁之前我还没考上举人，我就听您安排，娶妻生子。”

魏澈玉原以为他这么说，他娘会放心一些，没想到——

“什么？！还要等到三十岁？”魏母嘟囔，“三十岁都能做人爷爷了，会不会迟了一些？”

魏澈玉：“……”

算了，他当作没听见。

因为魏澈玉的坚持，魏母最终还是拒绝了孙大娘的提议。

第二天孙大娘上门的时候，魏母就把魏澈玉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满是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辜负了您的一番美意。”

魏澈玉也在，他随后弯腰鞠躬道：“不好意思魏大娘，谢谢您的美意，很高兴您这么看得起我，但是目前我不想考虑婚配的事情，想把精力都放在科举上。”

孙大娘还是不想死心，尝试说服：“可以先定亲，等年龄到了再迎娶也不迟啊。”

“不了，定亲后不可能完全不理会对方，所以还是需要分一些精力过去……”魏澈玉依然拒绝，态度坚决，“可是我想把心思都放在科考上，所以……”

见此孙大娘终于死心了，不过她息了对魏澈玉的心，却燃起了对程意的心。

“裕哥儿你现在对娶妻生子没兴趣，不知道程意小兄弟感不感兴趣？”其实孙大娘对魏澈玉和程意都很满意，只是她和魏澈玉的爹娘有接触，知道魏父魏母的为人，所以对魏澈玉更满意而已。

既然魏澈玉这乘龙快婿不行，那么程意这乘龙快婿也行。

“我都一直忘记问小程这事情，”魏母笑着插话，“我也想知道，之前我也想过——”

想到魏蓁蓁现在是以男装示人，魏母的话语戛然而止。

但是孙大娘听出她的未尽之语，一惊：“也想过什么？难道也想过招程意小兄弟做夫婿吗？难道你家还有女儿？”

“额……”魏母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就是觉得小程这孩子还不错，想为他做介绍。”

孙大娘没起疑心，点头赞成：“我也觉得……”

“要不我去把小程喊过来，问问他家里是什么情况？”魏母建议，万一程意真的还没婚配，又万一他也看不上孙大娘的远房侄女，也许跟他朝夕相对的蓁蓁就有机会了。

不等孙大娘回应，魏澈玉状若不经意的说道：“我之前好像听程兄提起过，他已经有婚约了。”

魏澈玉和魏母都在的场合，魏蓁蓁通常也会在，只是有外人在，她基本是低着头不出声，听到魏澈玉这番话，她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想呵斥他怎么可以对娘撒谎。

然而当目光对上魏澈玉那淡淡睥睨的眼神，魏蓁蓁重新低下了头。

觉得还是算了，这谎其实也不重要，她娘不知道事实也不要紧。

听到魏澈玉的话，魏母和孙大娘两人大失所望，也没有意识到魏澈玉话语的陷阱。

他用了好像二字，可不一定是事实。

所以直到离开，魏母和孙大娘两人也没问过程意。

几个月的时间，让程意对魏家有了很深的感情，当然魏父魏母对他也一样，至于魏澈玉和魏蓁蓁两人……

他们除了对魏父魏母对，对谁也没有感情。所以在他们眼里，程意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即使他们和程意相处的时间比魏父魏母和程意相处的时间要长，但论感情深度，绝对没有魏父魏母对程意的多。

“小程啊，回到老家记得要寄信给我们，我们看不懂字，但是裕哥儿能看懂，到时候我让他读给我们听，”离别的时候，魏母抓住程意的手不放，“下一年赶考的时候，我们约一起出发，到时候在郡都我们也住在一起互相照应。”

“好的，大娘，我一定会寄信给你们，”程意也是满脸的不舍。

他从小父母早亡，看到魏父魏母对魏澈玉他们的宠溺，他羡慕的同时也希望有这样的父母，所以在内心里，他偷偷幻想过如果魏父魏母是他爹娘就好了。

“那我们在这里道别了，”魏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然后叮嘱道，“你记得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们，对了，都忘记问你是哪儿的了。”

“我——”

魏澈玉打断道：“娘，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尽早赶路吧，有什么话到时候写信问也不迟。”

“也对也对，”魏母看了看天色，“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城门都要关，想走也走不了。”

“是的，那大娘我们在此告别吧，”程意之后也向着魏父魏澈玉和魏蓁蓁一一告别。

回程的时候，魏父还是租了一辆马车回去，因为魏澈玉考到了童生，所以他抄的书卖出去的价格比原先预计的还要高。

魏澈玉把他卖掉的书赚到的钱和魏蓁蓁卖掉的书赚到的钱都给了魏父魏母保管，把魏父魏母乐得合不拢嘴。

因为他们两人卖抄书赚到的钱比当年卖掉半头熊瞎子的钱还要多，足够他们一家在县城再生活一年了。

所以魏父魏母这次不仅租了马车，还买了一些布料酒酿回去，都是在他们老家买不到的东西。

回程比来的时候走得还慢，魏父魏母只要坐得累了，就会找个地方住下，又或者看到天气不好了，那么也会找个地方住下，等到天气转好，不需要赶路的时候再出发。

他们之所以会这么任性，除了因为时间充裕，还有一点是他们现在——

有钱、任性。

感受过县城的物价后，他们真的觉得乡下的东西好便宜。

看到适合就买买买，觉得不舒服就住住住。

于是驾着驴车回程的程意，时不时就和驾着马车的魏家相遇。

“好巧，怎么又见到了，”魏母惊喜，“难道小程你老家和我们离得很近？”

魏澈玉一百零一次的找借口打断道，“娘，我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吗？”

“我去问问看，”魏母注意力很快就被转开了，“小程你也没吃饭吧？我也去买了你那份。”

“好的，谢谢大娘。”

程意这次和魏家是在一个农村相遇的，离县城越远的农村越落旧，也越来越穷，魏母只花了五个铜板就换到十个香喷喷的馒头。

用饭的时候，好几次魏母和程意的对话都被魏澈玉不动声色地打断，然后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

“娘，我们先吃饭吧。”

“娘，去看看爹在干什么了。”

“娘……”

“娘……”

……

……

魏母觉得魏澈玉的话好像越来越多了，在想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性格开朗了，所以话多了。

魏澈玉：“……”

累觉不爱。

不过之后的行程，魏父魏母重新又节俭起来了，加快了回去的速度，所以他们再也没有碰到程意，魏澈玉随之也恢复到从前。

魏父魏母的原话是，“裕哥儿还要科举，蓁蓁还要嫁妆嫁人，我们还是省着点，这几天把我们高兴坏了，都快忘记其实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的是。”

“娘，没关系，你们尽管买买买，”魏澈玉劝道，“但是路上就不要太耽搁了，如果不累就继续赶路吧，我想尽快回到家里。”

考上童生，魏澈玉觉得他不太需要担心钱的问题了，除了因为可以抄书赚钱外，还因为宗族肯定会出钱供养他。

当然他接受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魏澈玉从没有忘记他走上科举之路是为了什么，除了因为这是改变他家条件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外，还因为主家那边的人，魏大根这人。

虽然童生的捷报不会发往他所租赁的房屋处，但是会发往他的籍贯所在之处。

按照他们现在的路程，估计他考上童生的捷报已经到镇上了，没过多久村里的人也会收到消息。

不知道宗族和魏家那些人收到消息后，表情会如何的丰富呢？

魏大根那人之所以可以气焰嚣张，不就是因为他是魏家最有可能考到秀才考到举人的人吗？之所以没被宗族放弃，不就是因为童生的头衔吗？

可是现在这个魏家最有希望考到秀才举人的可能性落在他的身上，魏大根的待遇还能像之前那样吗？

并且魏大根的名声早已臭掉，年纪也比他大多了，相对而言，他可谓更有前途，不知道宗族的人会不会为了向他赔罪，重新把魏大根关进牢里。

他可是很期待这一幕。

不过魏澈玉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低，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童生，对宗族的影响力还没有那么大。如果他现在是举人，他可以肯定他回去的时候，魏大根绝对已经在牢里关着，祖母也不敢跪地威胁他爹，因为宗族会压着不让她乱来。

这也是为什么魏澈玉没有脱离宗族的原因。

不仅因为不利于他科举，更因为有宗族的存在，才能压着魏老太不以孝道欺压他们家。

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要魏老太做出影响他名声的事情，宗族只会比他更心急，跳出来帮他收拾魏老太。

所以魏澈玉即使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觉得平平淡淡这样一辈子也很好却依然要走上科举之路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想当官，想念前世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而是因为他不想让爹娘受欺负。

魏澈玉只觉他只要考上举人就好了，即使之后不再向上也没关系，毕竟他对官场的勾心斗角没有兴趣。

只要能震慑到宗族，震慑到魏老太就好了。

马车缓缓地前行……

终于，他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牛尾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