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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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月向阿和招了招手,眉目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阿和乖巧地来到她面前，歪了歪头：“姐姐,我大名叫章恒，小名叫阿和。”

“那我便唤你阿和了,”书月将手放在他脑袋上，小鬼体温冰凉，半点没有这个年纪的凡人孩童该有的温热，她眼中有一丝怜惜：“小阿和，待会我会彻底转化你的鬼体，会有些疼,你忍一忍可好？”

江城城隍面上有一丝错愕,彻底转化鬼体？什么意思？只是这时明显不是解释的时候,他只好压下疑惑。

书月与江城城隍两者修为境界不同,看待事物的本质也不一样，江城城隍用秘术使儿子强行转化为鬼修，但以书月的眼力来看,阿和还不是完整的鬼修，完整的鬼修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限制。

要想消去这些限制,唯有将他彻底转化为鬼修,这个过程涉及生命本质，疼痛只是轻的，书月固然可以替他屏蔽痛觉，但她并不赞同这么做，清晰的感受鬼体转化的过程,也是难得一遇的机缘，故而连爱子的江城城隍都没有提出来。

阿和心智不长，不知其中关窍，但他一向乖巧，脆声道：“好。”

“闭上眼睛，”书月手掌划下，感受到掌下小童睫毛微微颤动几下，乖巧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书月纤指连点，从人体几大穴窍上快速划过，几乎是下一刻，阿和便张嘴溢出一声痛呼：“疼——”

“忍住。”

书月语气轻柔但不容置疑，一股温和的力量注入他体内，护住阿和的心脉和灵台。

江城城隍下意识偏过头，却又在下一刻忍不住看了过来，父母爱子，恨不得能为他谋算一切，却又清楚知道自己终究不能完全替代孩子，于是只能看着他承受痛苦，内心的煎熬不比他们少半分。

孩童本来虚幻的鬼体周围形成一个漩涡，正有大量的阴气被书月引来灌入他体内。

一刻，两刻……

孩童的鬼体正在缓慢拔高，直到正常孩童十岁左右的身高为止。

书月一点阿和眉心，他睁开眼睛，从迷茫转瞬到清明，身体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剧烈的痛楚，他心智明显增长不少，成了一个小少年，第一时间行礼道：“多谢大人相助。”

“是我应做的，”书月一挥手，为他披上一件衣袍，“感受一些，如何？”

阿和抿唇笑了起来，心智虽长了不少，但这一笑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乖巧可人：“很好，谢谢大人。”

尽管从前阿和不知世事，但被束缚限制的感觉无法抹去，他不知那是什么，却本能觉得不适，如今心智增长，从前的感觉犹在，两相比较，阿和心神舒畅，若非此处是别人家中，阿和都想和父亲在空中畅游一番，仰天长啸。

“那便好。”书月满意笑道。

……

德盛四十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大楚第七代帝王赵暄将皇位禅让于太子，自己做了太上皇，天下大惊。

历来只有不愿放权忌惮壮年儿子的帝王，罕少出现主动禅位的皇帝，帝王之位，九五至尊，天下主宰，只手可摆弄天下，权力的滋味有多迷人，掌握过的人尤其清楚，坐过龙椅的人，有几个愿意将手里的权力交出去。

若非知道赵暄大权在握，太子不可能逼宫，百官都以为赵暄是被迫禅位的，但若非被迫，众人就更不解了，好端端，皇帝看起来身体尚可，并未生什么大病，为何要禅位。

连另一个主角太子都觉难以置信，事实上之前赵暄的确曾隐晦表示过会早些将皇位交给他，但太子只以为那是对他的安抚之辞。

皇帝与太子，既是父子也是对手，关系微妙，父皇能够十五岁登基，但以皇祖父及诸位祖宗为参照，太子觉得自己四十岁之前能当上皇帝都是大幸了，万万想不到父皇会主动退位。

赵暄却没想那么多，宣布了这个消息，没有理会大呼自己不能承此重任的太子，最后扔下一句话：“半月后举行禅位大典。”

消息迅速传遍天下，千千万万人中只有极为稀少的几人才知道这其中所隐藏的隐秘。

一月后，蓬莱阁迎来了一位曾经的客人。

德盛帝，赵暄。

已过知天命的赵暄换下龙袍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老人，身上依旧带着曾经属于帝王的气势，不过他显然不会在蓬莱阁中表露出来，只是微微笑道：“劳阁主久等了，初卸尊位，事务繁多。”

显然猜到书月从听到退位消息的时候就一直在等他，即便可能并非刻意等候。

“无妨，”书月没有否认：“陛下能抛下帝位，实大毅力。”

赵暄苦笑：“阁主高看我了，我也曾几度迷失，本来三年前太子就已达到了我的要求，但我……”

他摇摇头，可他硬是又拖了三年。

这三年中，赵暄每日都身处极为艰难的挣扎之中，长生与富贵，前者飘渺，且尚不确定当真能获得；后者却一直握在他手中，这其中要如何选择，实在艰难。

书月轻轻一笑：“可陛下还是来了这里。”

长生与富贵，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前者，既然如此，这其中的过程并不重要。

赵暄一愣，也笑了起来：“庸人自扰之。”

他是人，拥有七情六欲，又非圣人，何必对自己太过苛责。

书月暗暗点头，虽还尚未入道，但悟性上佳，已具备一丝道蕴，只需一本心法，便可助其入门。

“若要陛下付出身上残余的龙气，陛下可愿意？”她注视着赵暄。

三十载光阴流转，他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年过半百的老者，而在这一方蓬莱阁中，有人容颜不改，长生久视。

赵暄心中惊叹，毫不迟疑地点头：“阁主尽管拿去，我只求一长生之法。”

“另外，”他笑着补充：“阁主也莫要唤我陛下了，既然已经退位，便是过去之事，昨日之事不可追。”

书月道：“那我便唤你一声赵老爷。”

又看了看对方三十年不变的脸，赵暄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在收走赵暄身上残留的龙气时，站在书月肩头的乌钰忽然扇了扇翅膀，主动请命。

书月无奈：“那并非龙族。”

只是龙气而已，人间视皇帝为真龙，皇后为真凤，全然不知它们实则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仇恨到乌钰这只飞禽见到任何与龙有关的人或物都想上去撕要一番。

皇帝为真龙天子是真龙一族认领过的，所以才有龙气的诞生，赵暄曾是皇帝，龙气最盛之时可凝聚成龙形，庇佑他的安危，助他逢凶化吉，不过那是有王朝气运加持的情况，如今赵暄退位，成了太上皇，王朝气运转移，龙气难以聚形。

乌钰俯冲到赵暄头顶，毫不留情亮出爪子，几下扫过，将那一团金黄龙气搅得稀烂，又毫不客气几口吞下。

赵暄冥冥之中感应到失去了什么，心中对大楚的眷恋少了一分。

“阁主……”他不由看向书月，这是为何？

书月伸出手，接过被乌钰刻意玩弄了一番的龙气，那一团龙气到了她手中慢慢凝聚成一条手指长的纤细小龙，只是小龙萎靡不振，连龙目都未曾张开，瘫在书月掌心，一动不动。

书月朝一旁的架子招了下手，飞来一只玉瓶，她将小龙放入玉瓶，同时回答赵暄的疑问。

“失去龙气对赵老爷并非坏事，王朝因果太重，历来修行者都不愿和王朝扯上关系。”

这点赵暄早有所觉，天下修行者不少，但他在位四十年，还真没找到几个真正有本事的修行者，要知道他可是天下之主，手下可用之人无数，几乎是倾天下之力寻找高人，却还未寻到，除了他们在刻意避开，赵暄想不出别的理由。

“确是好事，”赵暄最后为大楚叹了口气，他连皇位都能舍，还有什么不能舍的。

“赵老爷请近前来。”书月又道。

赵暄眼睛一亮，依言上前，只见书月一指点上他的眉心，霎时有无数文字画面在他脑海之中飞快闪过，他想要细看，却好像一副都抓不住。

“不必着急。”

温和的女声传来，瞬间抚平了赵暄过于急躁的心情。

待他睁开眼睛后，书月道：“心法已传给赵老爷，此法修至精深处，长生非是难事，只是要修至此境界，并不容易，赵老爷既无人指点，也无同道，难上加难。”

赵暄听出了她的意思，笑道：“多谢阁主好意，我会设法拜入道门，想必此时他们不会再避开我了。”

一朝心愿得逞，赵暄何其欢喜。

“自然不会。”书月含笑。

送走赵暄，光阴流转，新帝登基之后因太上皇尚在，政权过度平稳，大楚无甚变化。

又三年，新帝年轻，跃跃欲试，欲改新政，韩石来向书月辞别：“书姐姐，此是大好机会，我想尽早入朝。”

新帝求贤若渴，急需提拔大量只忠心于他的青年人才，这是韩石的机会。

书月没有理由阻止：“十年已过，确也到了你我分别之时。”

她轻叹一声，像幼时一样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切记，勿要急躁，十年你尚且等了，又何必着急这最后两三载。”

昔年杀死韩石父母的幕后黑手是朝廷上一位有权有势的大官，韩石要与他对上，并不容易。

他点了点头，眼中恨意噬人，却被强大的理智束缚着：“小石明白，比起报仇，父亲更希望我安稳一生，小石不孝，难遵父愿，此仇不报，恨意难消，唯愿护好此身，好使父母宽恕小石不孝之罪。”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一直在烦恼怎么收尾，明天中午还有一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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