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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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斯年没有动，他只是微微抬起头，和光明神目光对视。

伍德的咒语更加急促，嗓音都有些颤抖，尖锐无比。

光明神分明被圣光笼罩，脸部什么也看不清，强行对视只会刺伤眼睛。

但路斯年却没有移开视线，他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神明，许久之后扭过头，朝着远处站着的埃布尔淡淡说了一声。

“让他闭嘴。”

埃布尔瞬间反应过来，一个翻身，在伍德还没察觉的时候就一剑抵上了对方的脖颈。

接连不断的咒语停下了，伍德眼神惊恐地望着眼前这柄剑，只差一寸就刺进去了。

但咒语已经起作用，巨大的人影彻底凝实，他缓缓睁开眼睛，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射出两道金光。

虚无缥缈，仿佛携带着无穷的神力一般，威严的声音响起：“汝为何人，胆敢伤我信徒！”

路斯年很奇怪，他干脆问出口了：“不对，我还没杀他呢，那些契约骑士才是你伤的吧？”

人影并没有搭理他的问话，他就像一个设定好的固定npc一样，自顾自说下去：“吾为大陆除魔，邪物受死吧。”

说罢，他再没开过口，金灿灿的魔气汹涌而上，将这片空间完全笼罩起来，外人难以判断其中的状况。

只要往这个方向看去，眼睛就生生的刺痛，更别说看清里面的战斗现场了。

一时间很多人的心都高高挂起，不停为恶魔祈福着。

“恶魔大人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大人这么强大，肯定会打败那个光明神的！”

“什么狗屁光明神，就是一个邪神罢了，亏得还这么多人信仰他，都是被骗的！”

“那些红衣主教没一个是好的，说什么应该献身，他们自己怎么不上！”

紧张的氛围之下，人们不由得开始低低咒骂起来。

之前虽说维斯塔城已经没人再信仰光明神教了，但教派在大陆屹立多年，还是很多人对光明神心怀好感的。

最起码是个爱戴人民的神明，庇护大陆几千年，打小灌输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驱散的。

但这下亲眼看到了所谓神明背后的自私，残酷的真相一下子就让他们对光明神痛恨无比。

再一对比，恶魔大人即便是邪神，但祂从未害过人，还保佑了维斯塔城能够在兽潮下存活，给予了他们这么多的神奇魔物，就算是邪神，也是好的邪神！

他们焦急的看向那处被魔气包裹起来的地方，双拳紧握。

伍德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嘲讽道：“还想什么呢，对方可是光明神！一只见不得人，活在深渊里的恶魔罢了，怎么可能在神的手下活过来，就等着给他收尸吧哈哈哈哈。”

“呃……”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埃布尔的剑已经刺入他的皮肉。

“你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呢。”埃布尔狠狠道。

伍德喉咙上下动了动，闭嘴了。

但他的这句话加重了众人的担忧，时间分明没有几分钟，但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终于，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咔擦一声脆响，魔气散去，众人终于能够得以窥见其中的情形。

修长匀称的长腿踏出，熟悉的黑发黑眸男子缓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似乎连衣角都没有弄脏，脸上带着常见的微笑，每一步都走在了众人的心尖上。

而几秒过后，巨大人影骤然消散，化作点点荧光，什么也没有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天地间重新恢复了安宁，十位契约骑士重重摔倒在地，隐约的呻｜吟声表明他们还活着。

伍德自从路斯年从魔气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就愣住了，他呆呆得站在原地，连脖子上抵着的剑都忘记了，突然抬头看向路斯年，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他一脸不可置信。

“不，这不可能！”

路斯年与他擦肩而过，只扔下一句话钻进他的耳朵：“此次骚扰涉及人数众多，极为耽误商店时间，惩罚一万枚金币，限时一周。”

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像炸了锅一样，欢呼声响彻云霄。

“真不愧是恶魔大人！我就说肯定不会出事的。”

“哎哎哎，你们等等我，都快排到我了，让我买让我买。”

“恶魔大人我要一瓶可乐，三包薯片，哎，别挤别挤。”

顿时刚刚被打乱的排队又开始了，他们恨不得伸长脖子挤进去多买两样东西。

躺在地上的契约骑士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他们一言不发，内心种种情绪分外复杂。

伍德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骑士，在他心里这些人就是召唤神明工具罢了，他还沉浸在光明神被打败的震惊里。

埃布尔早就把剑放下，去维护纪律了，没有光明神的出现，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等他反应过来，眼见着没人注意到他，伍德咬牙，正要抬脚溜走的时候，注意到地上躺着的骑士，向往常一样上去就踹了一脚。

“躺着装死干什么，还不快送我出去！”

没有人回应，他觉察到不对，一回头发现他们慢慢站起来，垂眸站在了路斯年的店铺前，排在队伍后面。

“喂喂，你们干什么，别忘了你们是光明神教的人！为神明献出生命是你们的荣幸！信不信我把你们驱逐出骑士的队伍啊！”

伍德隐隐有一种事态超出掌控的感觉，他色厉内荏道。

契约骑士中有一位年纪稍小，看上去还很稚嫩的少年忍不住朝他叫道：“那就驱逐出去吧，总比失去命好！光明神光明神，天天给我们灌输这种思想，就是把我们当躯壳用而已！”

他的生机刚刚恢复，那种浑身无力，失去理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朝着死亡的边缘走去的感觉太无力了。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有这位大人在，这次没人能活下来。

他咬了咬唇，打死都不想再回光明神殿了。

美好的表象被拆穿，内里全是残忍的血腥味。

光明神教在大陆上横行多年，都是用信徒的血肉奠基出来的，光辉的大殿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尸骨。

他这才明白，自己的前辈们，那些一心为人民的先届骑士，死在了什么地方。

他们愿意为除魔而死，为庇护平民而死，为保护这个大陆而死。

他们原本一腔热血，以成为一名契约骑士为荣，但最终却死在了自己信仰的神明手上，无人知晓，毫无价值。

他鼻子发酸，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流下眼泪。

此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眼圈泛红地抬头看向对方。

是组长。

一道凛冽的风擦过，少年的发丝轻轻飞起，他缓缓睁大了眼睛。

“嗷！！！”

高大魁梧的组长用一种极快的速度狠狠砸向了伍德，对方凄惨的嚎叫了一声，疼的浑身哆嗦。

一拳又一拳，都往死里打，很快伍德口中不停的咒骂都变成了哀求。

“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救命救命，我错了……”

组长拧了拧拳头，松开了伍德的衣领，转身走了。

伍德这下再也不敢留在这里了，连滚带爬坐上了电梯。

——

先不论这次的风波伍德会怎么跟教主解释，光是这一场闹剧就被不少人看在眼里。

一传十，十传百，光明神教献祭信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小城市。

这种风声谣言传播的速度极快，简直就像是暗地里有人在推动一样，光明神教多年来的好名声开始动摇。

那十位活下来的契约骑士就是最有效的证明，更不用说他们在光明神殿结识的其余骑士。

就算他们不相信，也难免心中起了疑虑。

而光明神教这么些年，很多地方都留有疏漏，只要有心，发现这些端倪就不成问题。

卡尔德拉总部，同一个地方，气氛和上次却截然相反。

沉寂，紧张，隐隐的担忧。

高高在上的教主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慈和，他狰狞着脸，几乎是怒吼出声：“伍德你是怎么办事的！瞒了千年的秘密你就这么泄露出去了？！”

“我下令，剥夺伍德的红衣主教身份，你就当个平民好好反省吧！！”

伍德此时神志恍惚，甚至压根没注意到教主说的话，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自己手心的黑洞上。

诡谲无比的黑洞，现在已经侵蚀掉了他的整个手掌，还隐隐有往上的趋势。

他握着自己的手掌，灼烧的疼痛让伍德已经无法维持理智了。

教主被伍德无视，他恨不得当场掐死伍德，但这件事发生之后，全大陆都在盯着光明神教的一举一动，这时候伍德出事俨然是给光明神教的名气再添一阴霾。

他泄气般坐下，浑身无力，完了，彻底完了。

教主本以为这次就是一个普通的恶魔罢了，顶多是手里有些好东西。

光明神教经常做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表面上套个除魔的皮，金币有了，百姓的信仰也有了，简直是一举两得。

谁料这次居然会踢到一块铁板上。

甚至……甚至连那位大人都，打不过对方。

回想起那位大人踉跄着回到光明神殿的样子，教主打了个哆嗦，后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