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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依旧阴沉沉的,清晨的时候还飘起了毛毛细雨。
持续不晴朗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好似落入了难以形容的低沉中,让人对周围的事情有些提不起兴趣。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瞿颂突然被批下来的预付工资。
手机提示音突然想起,他停下吃饭的动作,晕晕乎乎地看着即刻到账的金额,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进行得这么顺利,但他想到那日稚育轻快中所说的话,自然明白了是她在暗中帮了自己。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正一边吃着饭,一边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游。
孟徵因为程函婧在整日来串片场,由于他新戏的拍摄地点距离这边也不远,稚育也懒得以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的理由把他堵在外面。
谁知昨天还烂醉在饭桌上的他,不知从哪儿来的精力,竟然起了个大早给程函婧准备好了午饭,一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就送了过来。
稚育本来对此是毫无兴趣的,结果瞥了一眼在旁边的瞿颂,心下一动,她假装不经意地看向了孟徵手里的饭盒,凝神盯了一会儿。直到孟徵走过去把饭盒递给了程函婧,她才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之间的距离依旧是最遥远的对角线距离,互相也不过是能够看到对方幅度过大的动作。
在远处的孟徵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即刻挪了挪,干脆用身体将程函婧挡住了。
“……”
稚育冷哼了一声,似是十分不屑地转开了头。
但瞿颂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她似乎从孟徵拿来那个饭盒时,就对那个饭盒格外上心。情不自禁地在脑补了一下“也许这个饭盒曾经只属于她,而现在却在别的女人手上”的狗血戏码,他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稚育又瞥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瞿颂,在心里叹息了一口气,然后面无表情地把饭往前一推,就开始低头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了。
莫名感到被迁怒的瞿颂:“……”
他现在的感觉有些微妙,一方面他有些不确定是否要把孟徵作为自己的假想敌,另一方面他也不太确定他此刻对稚育究竟应该用何种态度。
强烈而克制,奇怪而模糊。
原本也准备继续温习剧本的他觉得心里有些介意,只得抬眼问道:“不吃了吗?”
“嗯。”稚育头也没抬,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好吃。”
“……”
是真的觉得饭不好吃,还是因为想吃那个便当?
这个想法刚一产生,瞿颂试探性地问道:“那不然,我明天也给你做便当?”
“……”稚育的手下意识地一顿。
没有及时得到反馈,瞬间以为自己猜错了的瞿颂有些尴尬。
也许她只是想要孟徵的那份吧?
这个想法一出,加上刚刚那个狗血的猜测,恍惚间他觉得心中像是突然多了一片乌云,雨水尚未降落,但已经蒙上了一层晦暗。
“真的吗?”话音刚落,稚育就又收回了视线,仿佛不甚在意似的又说,“算了吧,还要早起,很累的。”
“……我本来早上就睡不着,可以的。”
稚育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但只上扬了一下的嘴角被她及时按下,转瞬即逝,快得差点让瞿颂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瞿颂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后故意说道:“我觉得我可以去请教一下孟徵。”
“……”稚育猛地抬头,皱着眉头毫不掩饰嫌弃地说,“那别给我了,快一起送给程函婧得了。”
所以不是因为孟徵,只是单纯羡慕别人有便当。
得出了这个结论的瞿颂觉得有些失笑,虽然没能搞懂稚育如此拐弯抹角是为了什么,但总归一切都没有按照他预想的狗血剧本发展,实在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感慨的片刻,他抬眸发现原本说了盒饭不好吃的稚育又在他走神之际迅速解决了两块糖醋里脊,在对上他的眼睛时,才慢条斯理地又放下了,毫无被抓包的窘迫,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凉了,难吃。”
“……”
-
夜幕将至,滂沱大雨随之倾盆而下。
原本打算拍摄的夜景戏的计划再一次被浇灭,稚育被嘈杂的雨声吵得心烦意乱,干脆挥了挥手,又给大家放了一晚上的假。
骤雨狂风将树木吹打得无处逃窜,压弯了的枝头落下一地阴影。
雨帘密布,将人的视线遮挡得模糊不清。
稚育的司机在慌忙中接了一通电话,在得知是家里的老人摔了一跤被送去了医院,一时之间甚是焦虑。
瞿颂听到后看了一眼稚育,果不其然听到她沉声道:“小李你先走吧。”
顿了顿,似乎是又想到雨天打车也没有那么方便,她又补了一句:“这是急事你把车开去就行,我们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好。雨下得大,你路上小心些。”
司机甚是感动地再三感谢后匆匆离开了。
雷声四起,扰人心绪。
雨根本没有要停下的迹象,稚育盯着外面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枝默默地走神。
瞿颂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剧本,见她无意识地攥紧了发白的手指,贴心地将她挂在一旁的外套给她披上了。
视线所及之处,她看到了在雨中撑着一把伞,依偎在一起的男女主。
“啧。”她忍不住皱眉,却突然发现搭在她身上还未抽离的手僵了一下,她侧脸,难得解释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他们两个着实有点毛病。”
雨水在大风的裹挟下四处乱飞,那把在他们头顶的伞像个笑话一样谁也不曾遮住。
瞿颂想到中午那个便当的事情,反射性以为她这又是在暗示自己,随即递过一把伞,询问道:“要走吗?”
“……”
长久地未收到回应,他偏头看过去。
稚育也突然转过脸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在他有些不太清楚她的意思时,缓缓地开口:“是要跟他们一样吗?拿着个障碍物一样的工具在雨中滑稽地手舞足蹈?”
“……”这个形容还真是新奇。
瞿颂无言地想了下,觉得那场面确实有些蠢,连带着想起孟徵跟程函婧的时候都带上了一层嫌弃滤镜。
“干脆我们——”
稚育站起身来,将外套穿在了身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拽着瞿颂的胳膊大步往外走。
没有了窗户的屏障,风雨的呼啸声被无限放大,夹杂着腐草气味的春意也迎面而来。
稚育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穿过雨声,被过滤得轻柔又婉转:“一起淋雨吧。”
好像也没有比那两个人聪明到哪里去。
瞿颂有些别扭的心声在看到稚育毫不掩饰喜悦的笑容时悄然消散了。
他想,他们至少比那两个人拥有更加彻底的放肆。
-
雨毫无征兆地小了下来,几乎感受不到大雨点了,但冷冽的风却依旧肆无忌惮。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与无数撑伞也淋湿了的人一同前行。
瞿颂原本想要开口问一下要去哪里,但是走着走着就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毫无意义。
总归这本就不是一条能够寻找到终点的路。
“小颂。”
猝不及防地在大街上被人拉住叫了一声,瞿颂有些懵。
稚育也停下脚步望过去,发现是瞿母。
瞿母一把拉着全身都已经湿漉漉的瞿颂走到了餐馆门口的屋檐下,忍不住心疼地开口:“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撑把伞呀,感冒了可怎么办?”
“呃……我跟朋友没有带伞。”瞿颂抬眼看向了稚育。
“阿姨好。”稚育冲着瞿母点了下头,笑着打了声招呼。
瞿母这才看到同样淋湿了稚育,愣了几秒,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着说:“哎,你好。先进来吧,我给你们擦一擦头发,晾一下衣服。”
瞿母带着他们绕到了餐馆后面的一个破旧的小楼中,穿过不怎么大的客厅,推开一扇小门,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得可怜的房间。房间的桌子上还散落着一些文具和书本,应该是瞿颂弟弟留下的东西。
瞿母另一个房间去帮他们翻找毛巾了,两个人坐在狭小的空间里都没有主动开口。
瞿颂觉得有些局促,一方面觉得稚育会在这里待得十分不舒服,另一方面又因为刚刚得知父母搬到这边住得这般不好而觉得心中酸涩。
瞿母把毛巾和几件干净的衣服拿来之后,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快到饭点了,她需要到餐馆里帮忙。
“我去厕所换衣服。”瞿颂抱着衣服就打算走,刚推门就想到什么似的转身,“你要是介意就等我换完……”出去到附近给你买新的。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稚育已经动手开始脱衣服了,手一抖,差点把东西都掉到地上。
稚育毫不在意地扫了他一眼,挑了挑眉,稍有些嘲讽地说:“还想看就得付费了。”
“……”
瞿颂有被她冷到,慌忙带过门来落荒而逃了。
等稚育换好衣服之后,刚刚吹干头顶,就发现吹风机停了。她无语地看着她自己破坏现场,头一回这么手足无措。等了一会儿,瞿颂还没回来,她推门才发现他依旧湿着头发坐在外边,神情复杂地打量着周围。
她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走过去扔到了他的头上。
瞿颂回过神来,接过毛巾,又站起身来说:“我还是去吹一下吧。”
稚育无声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瞿颂:“?”
稚育沉默了一会儿,“我会赔的。”
“……”
“对不起,吹风机被我搞坏了。”
瞿颂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十分违和。他顿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没事,先让我看看吧。”
他走回房间,稚育慢吞吞地跟在他的后边。
瞿颂刚拿起来按了一下,就被迎面吹来的暖风吹了个满面,他迟钝了两秒钟才把吹风机关上,然后一言难尽地问道:“……它怎么就坏了?”若不是对方的神情过于严肃,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被整蛊了。
稚育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愣了一下,又拿起来看了一会儿,才发觉吹风机拿来的时候开关是按下去的所要一插电就可以用,结果可能是用的时候碰到了,所以关掉了。
“……”
两人沉默相对了一会儿,转而都笑了。
“怎么会这样。”稚育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死心地又试了两下那个吹风机,反思道,“总不能是刚刚淋了雨,所以脑子进水了吧。”
瞿颂低声笑了下没有接话。
是他被雨淋透了吧,竟然觉得他与她的距离当真宛若咫尺。
有一种沉溺于痴心妄想无法自拔的放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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