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奴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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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兰男爵向着皇家法师塔走去。

王都的皇家法师塔位于王都后方的山崖上,在雾气浓重的日子里向着那边看去，雾气会遮住下面的山脉，只能看见厚重华丽的塔尖,以至于给人一种感觉，觉得法师塔沉沉的压在了王都的建筑物之上。

当然,普通人是没资格接近法师塔的。

不过在梦境中没有这种约束。

在梦境中，整个王都的人们都在沉睡状态,搜魂师可以去他们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虽然有负责区域的限制。

每个搜魂师有不同的负责的区域,但根据德兰的观察，除了新手任务外，每个搜魂师负责的区域和自己生活工作的地方并不相关，是完全陌生的片区,这样即使进入到别人家里,看到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也不会对彼此生活有太大影响。

——想要借此牟利的搜魂师，似乎会被“退学”（抹消记忆）处理。

顺带一提,德兰男爵在退学的边缘。

他成为搜魂师的短短一周时间里，就已经有三个警告处分了。

而且整整一周,他只引渡了一只鬼魂。

比起引渡鬼魂,德兰男爵的兴趣更在探索这个沉睡都市。

因此他注意到，而除了负责的区域外,搜魂师们还可以在自己家和公共场合自由活动。

其中“公共场所”的界定有些微妙。

有些地方很难进去,类似商场酒吧剧场俱乐部之类算是公共场所的地方,探测器没有探测到鬼魂的话，或者没有完成特定任务得到特定道具的话，是不能进去的。

有些地方又意外的宽松，比如德兰男爵很容易就进入皇帝城堡的庭院之中。

皇家法师塔也是类似的情况。

从王都进入法师塔至少有五六道关卡,一路上却没有一点阻拦，只有在进入最后那道大门的时候，“游魂探测器”亮了起来。

【前方为危险区域。】

【只有获得‘皇家法师证明’才可以进入。】

这就是需要完成任务拿到道具才可以进入的区域了。

不过这些任务未必是搜魂师的，有时候现实中拿到了相关道具也可以通过。

像是德兰男爵，他本来就有“皇家法师证明”。

以前花了三百七十个金币买来的。

“我还以为这玩意除了在公学炫耀以外，永远都用不上了呢！”德兰男爵嘀咕道。

他出示了自己的证明，成功的进入了皇家法师塔。

他的游魂探测器则继续提示道：

【再度警告，前方是极度危险区域；】

【你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请尽量仔细观察探测器的反应，避开红色区域。】

德兰男爵的肌肉顿时紧绷起来。

虽然他对于捕捉游魂并没有兴趣，但搜魂师的某些强制任务还是参加了的。

像是有这种提示的区域，就是有超强“恶灵”的区域，对上那种恶灵，根本连战斗都做不到，直接‘清醒’过来，醒来后还会头痛恍惚很久，据说是对灵魂造成了伤害。

“不过法师塔应该不是恶灵，而是强大的法师……吧？”

德兰男爵猜测道。

他虽然好奇心很强，但绝不想要作死。

哪怕德兰男爵总怀疑法师们是骗子，但能够欺骗人们那么多年的骗子，所用的手法恐怕也是专业的，德兰男爵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挑战对方。

他看着自己的游魂探测器，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泛红的区域。

这份谨慎是必要的。

在法师塔“参观”的过程中，德兰男爵看见不少法师匆匆经过。

在此之前，德兰男爵在梦境里看见的醒着的生物，除了搜魂师自己，就只有亡灵了，醒着的人似乎不会出现在梦境中。

法师们却例外。

他们拥有足够强大的灵魂，投射在梦境中，在这个世界也留下了影像。

“不过，现在外面是晚上吧？”德兰男爵嘀咕道，“这些法师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底在搞什么？不会真是在‘重建神国’吧？”

他这么想着，跟在了某几个经过的法师后面，想要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接着他失败了n次。

有些法师进了法师塔，德兰男爵无法跟进去。

有些法师前进的地方是红色区域，德兰男爵无法靠近。

最可怕的是，有些法师拥有出色的感知，或者拥有其他特殊的魔法手段，差点发现德兰男爵的存在。

比如德兰男爵试图跟上一个女法师的时候，就听见那位女法师身上冒出了声音：

“瑟拉拉，有人在跟踪你。”

“会是色狼吗？”

那位女法师当即转过头，对空释放了一团火焰。

如果不是有“人”将德兰男爵扑倒在地上，这位还在实习的搜魂师就变成焦炭了。

“谢谢了……”

等那位恐怖的女法师走后，德兰男爵向对方道谢道。

只是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觉得心中有点发凉——既然可以按倒自己，这说明对方也可以发现自己吧——德兰男爵紧张的看去，发现一只黑色的大狗正威严的蹲坐在他面前。

“……啊，是你救了我吗？”德兰男爵问道。

黑狗点了点头。

“谢谢，”德兰男爵再次道，他有些好奇，“你可以看见我啊！”

对于这句废话，那只狗根本没有理会。

德兰男爵尴尬的笑了起来：“听说黑犬可以看见亡灵，去到地狱，这种说法是真的啊！”

黑狗依然没有理会他，只耳朵动了动。

然后黑色的大狗突然站了起来，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里？”德兰男爵慌张问道。

他很快注意到，黑狗似乎正跟着某个戴着皇家法师徽章的法师后面。

“你为什么要跟着这个人呢？”德兰男爵也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并且向着黑狗问道，“他是你的主人吗？”

黑狗冷漠的看了德兰男爵一眼，德兰男爵顿时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到了鄙视。

也对，如果对方是黑狗的主人，黑狗完全没必要躲躲闪闪的。

不过为什么要跟着这个人呢？

德兰男爵奇怪的想道，就这么好奇的和黑狗跟着那位法师一路，一直来到了法师塔外围，半山坡的位置上。

让德兰男爵惊讶的是，这里歪歪斜斜的竖着一大片的窝棚。

“为什么法师塔也有贫民区？”德兰男爵问道。

黑狗专注的注视着前方。

德兰男爵就看见那名法师吹响了号角。

在号角声中，一群人脸上还带着朦胧睡意的从窝棚中钻了出来。

他们身上大多数穿着代表魔法学徒的短袍。

德兰男爵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些人就是最近法师塔带走的‘重建神国’的劳役吧！”

毕竟皇家法师协会才因此跟他收了一笔费用呢！

德兰男爵也不是不食烟火的存在，他知道如果交不起这笔钱的话，就会被以魔法学徒的身份给带走，为法师塔工作。

不过他没想到，法师塔给这些人提供的住处是那么的……简陋。

“他们想要重建得真的是神国吗？这个行为倒像是古代的暴君给自己修建坟墓一样呢！”德兰男爵嘀咕道。

黑色的大狗转头看了看他。

德兰男爵见状，忍不住有点想要伸手去摸摸狗头。

不过这时候，法师却带着那批魔法学徒离开了这里——听他的话语，接着他们要去修建神国了——那正是德兰男爵的目标所在。

所以他没敢停留的和黑色的大狗一起跟在了那些学徒的后面。

*

“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将这些图案铭刻在神庙的石板上！”

监工的法师大声的说道，在所有魔法学徒的手中塞了一张纸，纸上印刷着精美的花纹，应该是从某处考据得到的关于神庙的资料。

可还进入法师塔的学徒并不知道那么细致的东西。

“又是做这个啊！”有人小声抱怨道，“再继续下去，我觉得我的头都要出问题了。”

“总比让你真正动手雕刻要好吧？”有人紧张道。

“我还情愿雕刻呢，那个不动脑。”那人痛苦道。

是的，和当年真正雕刻在神庙外的花纹不同，现在神庙上的花纹不必直接动手，只需要利用魔力“想象”就好了。

这听起来似乎很轻松，但时间长了比动手更难。

毕竟一样的雕刻虽然难学，但做得久了，会形成肌肉记忆，即使不用脑也可以雕刻出来，而这些魔法花纹要还原到一模一样，必须由魔法学徒们仔细观察图画上的所有细节，每条花纹是怎么扭动，有多深，具体弧度是多少，才可以一模一样的再现。

也因此，高阶法师们根本不屑于做这种工作，他们才抓来了以前看不上的低潜力的法师预备役，让他们像是古时候的奴隶一样，静心雕刻神庙每一块石砖的花纹。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没兴趣的。

“请问，是不是弄错了呢？”人群中有个青年举起手道，“今天的图案和昨天的不连贯，看起来不是……啊！”

明亮的雷电在那个青年的眼前炸开，让青年痛苦的滚在了地上。

“让你们做就做！少废话！”监工的法师冷冷的说道。

他随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些图案是皇家顾问大人考据出来的，怎么可能有错？就算有错，是你们这些贱民也看出来的吗？”

有了这样的范例在，其他学徒当然不敢耽搁，很快按照对方的命令，到自己分好的位置去做事了，那名青年在地上抽搐了一阵子，勉强恢复过来后，还是连滚带爬的到了自己负责的位置上。

——要是耽搁久了，会再次被惩罚的。

“不是让你别瞎问吗？”他旁边的学徒轻声说道。

“可是，我真的很好奇这些图案的作用。”那名青年说道，他懊恼的看着眼前的图形，“难得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魔法，很想要明白这些意思啊！”

“他不会教我们的。”另一个学徒低声道，“我们只是被抓来做工而已，你不会以为他们真的想要培养我们成为法师吧？”

“是啊，就算真的修建好了神国，也不会有我们的位置。”

学徒惆怅的说道，仰头看着眼前的神庙。

他们不具备妖精的视觉，自然不可能像是瑟拉一般看见这座神庙的真相，在这些魔法学徒的眼中，这座神庙金碧辉煌，巍峨雄伟，但和他们毫无关系。

明明他们必须清楚每一条花纹的走向，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想到这里，学徒们叹了口气，低头记忆着花纹的样子，缓慢的将它们在石板一点点的用魔力给捏出来，毕竟在规定时间里不完成任务，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惩罚。

在前几天，就有一个想要反抗的学徒在被活活的烧死了。

只有一开始提问的那个青年嘀咕道：“我不想去什么神国，我只是单纯想要知道这些图案是什么意思啊！”

而且，他还是觉得今天的花纹是错误的！

他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有仔细研究过神庙下方的图案，并且按照法师所教的，去感受其中的魔力流动——感知魔力这点，是一切的基础，不愿意也必须教的，要不然帮不上忙——然后发现这座神庙下面的图案，似乎是个完整的环。

这样的环状魔力流动，在今天的每一厘硬币上都可以感知道——青年因为家境问题，没有接触过金币，所以只能是硬币。

但今天青年拿到的图纸，却破坏了“环”的完整性，形成了一个缺口。

“为什么呢？”青年嘀咕道。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石板上出现了一条扭曲的条纹。

青年顿时吓了一跳，要是被监工的法师发现错误的话，恐怕就不是被电一下能解决问题的了，青年不敢继续胡思乱想，而是专心致志的再现起了那些复杂的纹路来。

不过纵使如此，他今天还是完工得比其他人更慢一些。

等他中午结束了这块石板上的花纹的铭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去吃饭了。

青年看了看时间，没有动作。

法师塔提供的伙食很吝啬，只足够百分之八十的人吃饱的，如果动作慢一点，连剩菜都吃不上了。

青年心知今天的午饭是没有了，所以他干脆没有去吃饭，而是绕着神庙下面一圈，再次感知着石板雕刻上的魔力。

“果然，明明应该是个环的，这个地方断开了。”青年低声道。

“那么试着将它闭合起来怎么样？”有声音说道，“你都感知到了那个魔力了，就别在意表面上的图案，去试着控制它吧！”

“控制……”

青年没有在意那个声音是哪里来的，他被对方说的内容吸引了。

去操纵那股魔力吗？

他可以做到吗？

“你当然可以的，毕竟你前些天已经反复‘训练’了那么多次了。”声音再次说道。

是的，他可以的。

青年想道。

明明在一开始，他连最细小的元素召集都找不到，这些天一天天强制集中注意力，他已经可以做到在石板上随心所欲的制造花纹了，那么试着控制眼前这个魔力，也应该是可以的！

青年如此思考着，感应着魔力的流动，试着去控制对方。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或者因为魔力的流动本该如此吧，他很快将魔力的流动矫正了回来。

也伴随着魔力的矫正，青年看见一个圆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这是什么？”青年惊讶的嘀咕道。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走进去。

也就是这时候，青年身后传来了暴怒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监工的法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一脸惊讶的看着青年——后面的通道，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些贪婪，而他手中，噼啪作响的雷光已经亮了起来。

糟糕！

青年想道，看见金色的雷光在自己面前亮起，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想要忍受今早才体验过的麻痹和失控感觉，可是想象中的痛苦却没有出现。

他惊讶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举着一把巨大的镰刀拦在了自己面前，旁边还跟着一条黑色的大狗。

这个形象让青年想到了故事中的死神。

很显然，刚刚的电击就是被这个好像死神的存在给拦下了。

监工的法师对于他的出现也很惊讶：“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那个人举着镰刀说道，“但你刚刚那种程度的电击，足以把人杀死啦！”

“嗤！我不仅要杀了他，还要杀了你呢！”法师冷声道，“谁允许你闯入法师塔的？！”

他这么说着，又是一道电击释放了过来——

*

“可恶，不过是个低级灵的程度罢了。”

德兰男爵——这位举着镰刀的‘死神’，当然就是德兰男爵——低声抱怨道。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前些天太过于摸鱼，竟然没有签约几只亡灵，以至于落到了自己要那么狼狈的战斗的地步。

好在对方也并不强。

德兰男爵在几次试探性攻击以后，他注意到对方的雷电并不是无穷无尽的，这位法师在使用了一道雷电后，下一道就会弱很多，而且魔力也有明显的降低，以至于不得不拿出炼金药水来补充魔力的地步。

而那把镰刀给法师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本来法师就不擅长肉搏，这柄镰刀的攻击范围又广，一扫一片的感觉，即使德兰男爵已经有心想要不杀死对方了，几次挥刀间都差点将这个法师削成两半。

再又一次看见镰刀闪着寒光从自己面前擦过后，那名法师叫了起来：

“认输！我认输！我的魔力已经用完了，不会再追究…那个谁的责任了！”

“……他本来也没什么错。”德兰男爵气喘吁吁的说道。

要挥舞这样一把镰刀，对于男爵来说也是体力活。

“可是他擅自打开了神庙的空间门，”监工的法师抱怨道，“回头我要怎么给我的上级解释才好呢？”

“空间门？”

“对，据说第一纪元的神庙会有很多隐藏的密室，所以绘制门的时候，会特地留下一个‘错误’，作为门的入口，”那名法师解释道，“只有找到那个错误，矫正魔力的流动，就可以进入到隐藏的密室中去了。”

法师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古怪。

这种知识，在这段时间疯狂的恶补第一纪元知识的时候，法师是听说过的，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今天青年提出问题的时候，他也没有理会：一个只接触了魔法没几天的魔法学徒，会知道什么呢？

没想到这个青年竟然真的发现了神庙隐藏的密室！

而且这是连白袍莫瑞都没发现的密室啊！

要知道，原来的神庙早就不存在了，现在的神庙只是过去的还原而已，幻影中无法表现的部分，比如密室神庙的，自然是不可能还原的。

所以青年按照图章打开的，应该是隐藏在空间缝隙中的第一纪元的密室！

而且是商业之神的密室！

想到这里，法师克制不住脸上的贪婪，他的脖子上隐约有鳞片冒了出来。

可惜德兰男爵和青年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这两位都是好奇宝宝的类型，已经完全被法师述所的历史所吸引了：

“原来那个花纹的错误是因为这样吗？”

德兰男爵和青年没有在意什么第一纪元的密室，而是低头去看那一处的花纹。

也就是这个瞬间，法师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受死吧！”

耀眼的雷电对着德兰男爵砸了下来。

为了他的财宝，他必须将这两个见证者毁尸灭迹才行，其中最先处理的，当然是那个拿着镰刀的不明来历者。

“汪！”

那道雷电依稀夹杂一声狗叫，接着穿过了德兰男爵的身体，并没有构成伤害。

反而是德兰男爵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就抓着镰刀挥了过去，而且忘记了留手。

想象中血肉模糊的腰斩场面并没有出现。

法师只“噗”的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只有身上的鳞片浮现出来，像是一只蜥蜴。

德兰男爵看着这样的尸体，愣愣的问道：“他是魔鬼吗？”

“差不多了，以肉身的模样堕落成这样，恐怕已经没有多少灵魂可以前往冥土。”

“可是，为什么法师塔的法师是魔鬼……啊，你会说话？！”德兰男爵震惊的看着刚刚开口了的黑色大狗，惊叫了起来。

黑狗再次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这个男爵一眼。

它望向了几乎被人遗忘的密室：“你们不进去看看吗？”

德兰男爵和青年互相看了一眼，终于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心，向着密室内走去。

狗狗在他们的身后漫不经心的提醒道：“别忘了把尸体拖进去，像是这种隐藏的地方，正好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好地点。”

……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德兰男爵看着黑狗狗，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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