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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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云脑子里一片纷乱，急需时间整理思绪，所以她动也不动地躺在炕上装晕，任由叶庆平一个头两个大地收拾残局。

李秀兰语无伦次地解释了半天，可别说是叶庆平了，就连郭美芬都不相信。

啥叫叶小云自个儿抓着她的手掐自个儿？

叶小云若是有那个脑子，也不至于混成如今这幅任人欺凌的德行！

李秀兰自己都说得没了底气，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叶庆平太阳穴一撅一撅地疼，尤其自家这么不堪的一幕，还被新分配来的徒弟严正安撞个正着，实在是太丢人了。

“妈，你别哭了，我还没说啥呢……”

“咋地，你还想说我点儿啥啊？”李秀兰泼辣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吃这样的哑巴亏，真是气得肺都要炸了，“叶庆平啊叶庆平，你如今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这个当妈的你都不放在眼里了？我说啥你也不信了是不是……”

叶小云努力屏蔽掉屋里的吵闹声，梳理着刚才涌入脑中的杂乱信息。

她目前身处吉省白市下辖的松江镇，林业资源丰富。

建国后不久，国家就陆续在这儿设立了几座大大小小的林场，62年统一整合升级为省属的松江林业局。

可以说松江镇以及周边大大小小的村镇，基本都是靠着松江林业局这个大型国企赚钱吃饭。

叶家不是坐地户，当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叶庆平十八岁就响应国家号召，来到松江林业局，成了建局后的第一批正式工人。

几年后娶了同为林业局工人的董文月，次年便生下原主。

原主幼年也过了几年父母疼爱的好日子，只可惜在她三岁那年，叶庆平趁着林业局扩建招工的机会，把还在老家的亲妈跟大哥叶庆良一家接了过来。

一家团聚本该是好事儿，但叶老太太李秀兰跟大嫂郭美芬却都不是省油的灯。

婆媳矛盾、妯娌矛盾，自打来了就天天闹得不可开交。

一边是亲妈，一边是媳妇儿，不会处理关系的叶庆平，只拼命工作躲清静，这一躲就是一年多。

直到董文月出车祸意外去世，叶庆平才猛然想起，自己除了工作还有老婆孩子。

看着年仅四岁、躲在门帘后面、怯生生看着自己的闺女，叶庆平把对妻子的愧疚，一股脑都倾注到了她身上。

只可惜原主从小深受李秀兰的毒害，长大之后也难改骨子里的自卑怯懦，被人百般算计乃至于根本无法洗脱，渐渐连唯一对她好的叶庆平也慢慢对她失望透顶，最后选择再婚，只当自己没有过这个闺女。

为了逃离原生家庭，原主又出昏招，匆忙嫁人结果又遇人不淑，天天挨打受苦不说，最后被泼了满身脏水，孤单悲惨地离世，死后还要被镇上人不齿唾骂。

而这一切不幸的开端，就是82年春天这次挨千刀的招工考试。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叶小云就对这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配恨铁不成钢，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日子却过得一塌糊涂。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进入了书里，变成这个胸大无脑的花瓶美人儿。

叶小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咋就会有人这么软糯好欺呢？

唉，算了，谁叫你好看呢，美人儿都是有特权的。

我会替你收拾掉烂摊子，好好活下去的。

至于叶庆平这个便宜老爸……

叶小云打心里厌弃愚孝男，但如今俩人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法律关系也无法断绝干净，八十年代无论就业还是读书，对家庭关系都颇为看重，与其再给自己加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倒不如先看看他有没有被挽救的可能！

思路梳理得差不多，叶小云才回过神来，立刻敏锐地察觉出，有一道目光正灼灼地盯在自己身上，叫她想无视都难。

难道是装晕被人发现了？

叶小云稍微偏头，装作刚刚转醒的模样，顺着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严正安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静静地看叶小云演。

不得不说，这个在镇上被人说得十分不堪的女同志，长得比传言还要更好看一些。

严正安原本还觉得外间传言未必可信，但是想到刚才亲眼目睹的一幕，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却足见叶小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今时不同往日，对这种有心机的女同志，他如今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若非要等叶庆平回来盖章，他早就走了。

此时见叶小云终于肯睁开眼了，屋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严正安不得不告知最新进展道：“叶师傅扶着你家老太太走了，我在这里等他回来给我盖章。”

严正安声音低沉有磁性，一嘴的京片子，瞬间吸引了叶小云的注意。

她抬头细看，这个陌生的青年长得还真不赖。

二十郎当岁的年纪，浓眉大眼高鼻梁，配上利落的板寸头，一身小麦色的皮肤，十足的阳光帅哥模样。

这颜值，以叶小云前世墙头无数、天天舔屏的标准看来，也很是在水准以上。

最重要的是，严正安身上有种与小镇青年不一样的气质，一身再寻常不过的劳动布工作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型有款。

足以见得，时尚的完成度最终还是要看脸的。

如果人能再壮一点儿，练出一身线条流畅却不夸张的肌肉块，保准是个万里挑一的极品帅哥，分分钟靠脸出道。

叶小云习惯性地在心里给他打了个8.5分，还在后面加了一个“有发展潜力”的备注。

“不好意思，你头一次来家里做客，结果就这样让你看笑话……”叶小云声音嘶哑，说起话来有气无力，配上她的这张脸，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若是换做其他小伙子，此时鼻血怕是都要流下来了，严正安的面色却越发地冷。

虽然叶小云已经尽可能地不动神色了，但是严正安对这种上下打量的目光格外敏感，也格外反感。

严正安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既然被分到叶庆平手下，有关叶小云的那些个事儿，不想听也会源源不断地被灌进耳朵里。

尤其招工考试之后，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个别不像话的版本，让人听着都觉得污染耳朵。

严正安不愿再招惹是非，早就打定主意，要离这个频频搅起风言风语的女同志远一点。

所以此时在房间这种私密性较高的空间里跟叶小云单独相处，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也不知道叶师傅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回去了。”

“那也行，回头我提醒他明天记得带名章去单位。”

虽然帅哥一直冷着脸，但着实养眼，看得叶小云心情大好，便小小地释放了一点善意。

只不过，这种善意，严正安却也是敬谢不敏。

……

叶庆平拖着疲惫脚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之前好说歹说把李秀兰弄回家，却又被揪着不放，无奈地听她哭骂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大嫂做好晚饭，他才被李秀兰打发出门。

看着自家屋里黑咕隆咚地连灯都没开，叶庆平才猛然想起闺女还晕在炕上，赶紧进屋开灯问:“小云，小云你没事儿吧？”

叶小云真想朝他翻个大大的白眼，得亏是装晕，要是真晕死过去，等你想起来，人都死得透透的了。

不过叶庆平是她需要争取的对象，属于有可能改造成功的好同志，前期还是要稍微宽容一点儿的。

她的睫毛抖动几下，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样子看向叶庆平，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浅色的枕巾上洇湿了小小的一圈儿。

“爸，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叶小云继承了董文月的桃花眼，但是原本黑白分明、清澈剔透的一双美目，此时眼圈泛红，饱含泪水。

看着闺女这副模样，叶庆平的一颗心，就好像被人撕成几块，又揉碎了不断捶打一般地疼。

尤其是叶小云红着眼圈掉泪的模样，简直跟董文月当年靠在他怀里，流着眼泪断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把叶庆平埋在心底深处的愧疚全都勾出来了。

“小云，这次的事儿，是你奶不对。”叶庆平头一次说亲妈的不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说完就赶紧话锋一转道，“但是……你奶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才会信了外头那些闲话，其实她心里头也后悔着呢！爸替她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叶小云暗骂，她会后悔才见了鬼！

但是能让叶庆平说出李秀兰不对这种话，也算是有个小小的进步，让她看到了些许成功的希望。

叶小云揉着咕噜噜乱叫的肚子，可怜巴巴地说：“爸，我饿了。”

“你等着，我这就去做饭。”叶庆平自己也没吃饭，起身挽起袖子就去了灶间。

还没等他把火点起来，大哥叶庆良突然进屋，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道：“妈让你过去开家庭会议！”

叶庆平闻言皱眉：“有事儿刚才咋不一起说，我和小云连饭都没吃呢！”

“妈都快被你气死了，你还有闲心吃饭！”叶庆良抬高声音，“对了，把你那个不学好的闺女也带着！”

叶庆良说完，也不等叶庆平说话，转身就走了。

叶庆平抓着火柴，怔楞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带着叶小云去了离着不远的大哥家。

一进屋，只见李秀兰和叶庆良两口子坐在炕沿儿上，叶小英坐在炕里。

地上摆着两个小板凳，明显是留给叶庆平父女俩的。

这哪里是家庭会议，完全是三堂会审啊！

叶小云抬脚跨过小板凳，一屁股坐在窗根儿底下的靠背椅上，柔弱地轻声说：“我刚才晕过去了，这会儿还难受着，靠着点儿坐，还望大家别怪罪。”

李秀兰一听这话，气得面色都变了，眼看又要爆发。

坐在她身后的叶小英见状不好，急忙在后面轻扯李秀兰的衣服，抢先开口道：“奶，您就别生二叔和小云姐的气了，都是一家人，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说开了让他俩给您道个歉就原谅他们吧！”

李秀兰也知道此时不能再继续跟叶庆平来硬的，这才勉强压下火气道：“老二也坐下，今天把这件事好生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