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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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不喜欢藏着掖着，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叶小云白手起家女总裁的气场全开，“我的要求就是这些,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如果能够接受,就抓紧去找新鲜猴腿儿，找到让严正安同志给我送来。如果接受不了,就当今天的事儿没有发生过,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严三叔揪着胡子想了半天，觉得叶小云说得一清二楚，他似乎也没有第三条路可选,最后闷声应了。

屋里正事儿谈完，后厨正好也开始上菜了。

醋溜白菜、炒土豆片、蒜苗炒肉、酱炒鸡蛋、萝卜丸子汤。

严正安虽然对叶小云敬而远之，但请客却不抠搜,四菜一汤点得十分像样。

东北这个季节,青黄不接，地里的菜还没起来，家家都还是在吃冬储菜和咸菜疙瘩，能拾掇出这么几个菜实属不易。

唯一绿油油的一小把蒜苗,还是陈姐自个儿弄个花盆种的，本来是给自家打牙祭的,今天看在叶小云的面子上，一刀切地全给咔嚓了。

为啥叶小云弄得高丽咸菜卖得这么红火,甚至还有点儿供不应求？

当真是大家吃了五个来月的冬储菜，任凭再怎么换着花样，也已经快把人吃吐了,所以但凡有点什么新鲜的菜上市，大家就一窝蜂地急着换口味。

郭师傅做家常菜的手艺还真不赖，难怪性子有些傲，几道菜做得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当然，更有可能是叶小云连着吃了几天玉米面饼子就咸菜，如今看到炒菜自然是两眼放光。

桌上三个人，就数她的胃口好，上菜之后客气了两句便开始埋头苦吃。

另外两个心里头搁着事儿，当着叶小云的面儿不方便商量，想用眼神交流吧，偏又没那么心有灵犀。

各自一肚子的疑问和纠结，憋得那叫一个难受。

严正安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菜，机械地往嘴里扒饭，慢慢的，眼神儿就忍不住开始朝叶小云身上瞟。

叶小云吃饭十分专心，眼神儿随着筷子走，夹菜就看菜，吃饭就看碗，专心致志得像是在做什么高精尖的科研实验。

她吃起东西来也很实在，连菜带饭一大口塞进嘴里，然后脸颊微鼓地卖力咀嚼……看起来竟然莫名地很下饭。

于是在这个连互联网都还没有接入的时代，严正安超前三十年地享受了一把面对面的美女吃播福利。

叶小云很快就吃饱了，起身告辞，体贴地给叔侄俩留下商量讨论的空间。

她出门找陈姐结了账，又从她店里买了盒烟，约好第二天要七十斤高丽咸菜，高高兴兴地走了。

比起还不知道能不能落实的技术入股，眼前的收益显然更能让叶小云身心愉悦。

……

柳师傅叼着烟坐在驾驶室里，不住地抬手看表。

约好的每天十二点准时开车回镇上，如今都十二点十分了。

摸摸兜里还没开封的人参烟，柳师傅稍微按捺住自己烦躁的心情，决定看在好烟的面子上，再等十分钟。

刚想到这儿就看见叶小云像个兔子似的飞快地跑进镇政府大院，两个齐肩的麻花辫甩在身后，都要飞起来了。

叶小云一口气跑到驾驶室旁边停下脚步，小脸红扑扑地，喘着粗气连声道歉：“柳大爷，真是对不住，临时有点事被绊住了脚，耽误您的时间了。”

她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从驾驶室的窗户递进去。

“我以后一定注意时间，您千万别跟我爸说，不然他肯定要骂我的！”

柳师傅看到烟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听了她这话却是一愣，等回过神来，手里已经多了盒精装大前门，而叶小云已经跑到后头，翻身上了车斗，挂好后挡板，挥手示意他可以开车了。

捏着手里的烟，柳师傅的思绪忍不住飘远了点儿。

他开车这么多年，早年间也到处跑长途，算得上是见多事关了，但是像叶小云这样年纪轻轻又这么会说话会办事儿的，还真是头一回碰上。

叶庆平本就是好友介绍过来找他帮忙的，里头已经扯着人情。他还收了人家一盒好烟，做的是不用额外出力的捎带脚，当初说好一个月，如今才过了两天，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从叶小云手里拿东西。

就因为晚了十分钟，收人家孩子一盒五毛五的精装大前门？

这要是传出去，他老柳成啥人了！

可叶小云刚才那话说得却是巧妙，她不提自己迟到，反倒说成让柳师傅帮自己打掩护，不要告诉叶庆平。

如此一来，这盒烟倒从赔礼变成了封口费，不收就是不想帮她一样。

之前听朋友说叶庆平是个实诚人，万万没想到他竟生了这么个玲珑心窍的闺女，偏又长得那么好看，这以后啊，怕是还有的他操心呢！

“啧啧！”

柳师傅越往深了想越忍不住咋舌，顺手启动了卡车，平稳地朝松江镇开去。

叶小云到家的时候，门口小道已经被赶过来卖山菜的人给挤满了。

一群嫂子大妈看见她，呼啦一下全都围上来。

“小云啊，你还收大叶芹是吧？你看婶子这个一大早上山采的，择得可干净了，又嫩又水灵。”

“小云，今天还是昨天那个价儿不……”

“小云……”

叶小云艰难地挤到家门口，也不急着开门，敲着手里的搪瓷盆，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扬声道：“大家排好队，不要挤，今天跟昨天的价儿一样，一共收七十斤。”

虽然比昨个儿多要二十斤，但也是杯水车薪。

一般跑山的人，手脚麻利些，一天至少能弄个五六十斤大叶芹。

只不过叶小云要求高，不但要择干净，太嫩太老的一概不要，所以大家趁着早晨上山采两三个小时，回家再择干净收拾收拾，这会儿每个人手里也就六七斤的样子。

收七十斤，也就是十个人的事儿，谁也不想白费半天劲，全都憋着劲儿地往前挤。

趁着众人争论谁来得早的空档，叶小云好不容易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得亏她长得瘦，才勉强把大门拉开一道缝挤进去，拿了大盆和称出来。

七十斤大叶芹，很快就收满了。

拿到钱的人得意洋洋地数着钱往家走，一上午就有好几块钱的收入，还不耽误家里喂猪做饭一大堆的活儿，这样的好事，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一个个都恨不得大叶芹能一口气吃到秋天才好。

没挤进去得暗暗运气，心道明天一定得早点儿来占地方，死死守着大门半步都不能让。

拥挤的人群很快就散了，家门口又恢复了清净，但是看着面前七十斤大叶芹，叶小云忍不住先捶了捶腰。

虽说都是已经择好的，但是又要洗，又要切，又要拌……最重要是量这么大，可真不是一般的累。

叶小云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回头跟日本那边把山菜生意谈下来，咱就一跃成为有钱人了，天天躺在家里等钱入账，谁再受这个累谁是小狗！

叶庆平下班回家，见灶间摆着两大盆拌好的大叶芹，叶小云已经累得趴在屋里炕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庆平用自行车推着，帮叶小云把大叶芹送到车队大院。

柳师傅今天来得早，也不像往日那般高高地坐在驾驶室里，还笑着过来给叶庆平搭了把手。

倒把叶庆平弄得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谢之后才骑车上班去了。

“等会儿，还有个人要来。”柳师傅看着叶小云爬上后车斗，自己却不着急上车，站在车头前面抽烟。

没过两分钟，就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背着老大的一个背筐，送了一个老太太过来。

中年人帮老太太把背筐放在车斗里，愁眉苦脸地说：“妈，你非得今天去么？我今天开会走不开，就不能等我有空……”

“等你有空的时候，大叶芹都变菜干儿了！”

老太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模样，干巴瘦，一脸皱纹，但是精神头十足，腰杆挺得溜直儿，说起话来更是中气十足。

“师傅，我妈岁数大了，您帮忙多照看点儿。”中年人无奈，只得转头去托付柳师傅。

他想从兜里掏烟，烟盒还没抽出来就定住了。

“我带着呢，不用你！”老太太见状抢上前一步，掏出一盒精装大前门塞给柳师傅，“师傅，麻烦你了。”

叶小云站在车斗里，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中年人掏到一半没敢掏出来的，是软包中华。

中华烟如今还属于特供烟，差不多要到六年后才会彻底放开价格进入市场。

所以在八二年的当下，兜里能揣着软包中华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叶小云心下猜测，说不定是跟着严三叔一起从省里下来的干部。

但是这个老太太，却又莫名地接地气，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说话做派，都跟松江镇本地的老太太没啥两样，还要进城去卖大叶芹，也是叫人摸不着他们的底细。

叶小云帮着中年人把老太太扶上车斗，笑着说：“您这身子骨可真是够硬朗的，我看都不用我们扶，您自个儿一偏腿就能直接上来。”

上岁数的人，尤其是老太太这样不服老的，最喜欢别人夸她能干，听了叶小云的话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谁说不是呢！就是他喜欢瞎操心！”老太太白了儿子一眼，但是语气中却带着掩不住的炫耀。

“还不都是您教得好！而且子女孝顺，儿孙绕膝，也是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是？”叶小云说罢又冲下头兀自担心不已的中年人道，“大叔，你放心吧，路上我会帮忙照看奶奶的。”

“就是，我运气好，有这么漂亮和小丫头一路上陪我说话，你还有啥不放心的，赶紧上你的班去吧！”老太太跟撵小鸡子似的把儿子撵走了，浑身都轻快了几分，“要说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唠叨，比我这老太太还能唠叨，天天管头管脚的，管得我浑身不自在！”

老太太很是健谈，一路上几乎没停嘴，叶小云只需要时不时顺着往下搭个话茬，她搭一句老太太自个儿就能顺着往下说几十句，也不费什么神。

不过老太太虽然话多，却又很有分寸，看似聊得风生水起，但其实自家的情况却半点儿都没透露出来。

叶小云本来也没存着旁的心思，更不瞎打听，只当路上有个人说话解闷儿，一老一小居然还聊得挺热络。

柳师傅昨个儿收了叶小云的烟，加上今天车上还有个老太太，干脆问清楚叶小云的去处，稍微绕了一点路，把俩人直接放在陈姐早点铺的门口。

陈姐赶紧迎出来，上前帮叶小云把高丽咸菜搬下车，又帮忙把老太太也扶下去。

“咋一大早的还把老太太给折腾来了？”陈姐还以为这老太太是叶小云的奶奶，热情地把人往店里让，还非要给她拿包子吃。

“陈姐，这是我们一个镇子上的，一起搭车进城，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家里人还托付我帮忙看顾点儿，你要是不嫌碍事，让她在你店门口这儿卖大叶芹就行。”

“那有啥可嫌的，谁卖还不是卖呢！”陈姐痛快地说罢，还从屋里拿了个板凳出来给老太太坐。

老太太这一大背筐的大叶芹可真不少，估摸得有个七八十斤，又都是没择过的，只能守着慢慢卖了。

好在老太太看着也不像指望这个赚钱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卖着，到了晌午还剩三分之一，直接便宜甩了，跟车回了松江镇。

早晨见过的中年人已经早早等在车队门口了，忙不迭地把老太太接走。

叶小云一个人背着东西往家走，虽然并不沉，想一到等待自己的又是挤作一团的婶子大妈，顿时连陈姐今天直接预定了一百斤高丽咸菜这个事实都无法让她开心起来了。

而且她这两天心里总是忍不住犯嘀咕，原本按照她的估计，高丽咸菜最开始肯定销量会好，主要是因为新鲜，大家都没吃过这种做法，加上吃了好几个月的冬储菜，生意自然是好。

但是几天下来，想吃的人基本都已经尝过鲜儿了，加上价钱也不便宜，购买欲望应该会断崖式下降才对。

她都已经做好陈姐会减少预定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陈姐非但不减少，反倒还增加了预定量。

一天一百斤？以陈姐的早点铺跟小饭馆的规模，加起来也不可能消耗掉这么多高丽咸菜。

但是嘀咕归嘀咕，人家要买自然有人家的道理，哪怕人家愿意买回去倒掉，也跟她没半毛钱关系，她是为了赚钱，只需保质保量地做好高丽咸菜就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姐那边要的高丽咸菜，基本维持在一百斤这个数字不变了。

叶小云也猜出来陈姐肯定还有其他的销售渠道，只不过这个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也不去打听。

在跟陈姐确认过数量短期内不会大幅度增减之后，叶小云干脆直接固定了几个择得干净，不偷奸耍滑的人专门供应大叶芹，她终于不用每天跟一堆人打仗一样地挤来挤去了。

她这边这样热闹，李秀兰跟郭美芬天天瞅着，早就百爪挠心似的好奇了。

只不过前面有妇女主任震慑，家里又有叶小军千叮咛万嘱咐地压着，两个人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过来找叶小云的麻烦。

而那位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老太太，居然成了她的固定搭车伙伴，也不知道她天天七八十斤的大叶芹都是打哪儿来的。

待高丽咸菜的生意稳定下来之后，叶小云就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用一包奶糖加两瓶罐头做糖衣炮弹，获得了每天上午去书店免费读书看报的机会。

县城的书店本来就门可罗雀，唯一的店员天天闲得五脊六兽，除了打毛线就是打瞌睡，每个月开着饿不死人的工资，完全就是个养老职位。如今竟然还能有个赚外快的机会，简直乐得合不拢嘴，还十分热情地去库房给叶小云搬了把折叠椅，摆在了光线最好的窗根儿底下。

叶小云的生活自此就规律起来，每天早晨进城送高丽咸菜，安顿好老太太，便去新华书店消磨时间。

复习功课倒还是次要，但是每天能够看到最新的报纸，了解当下的时|政|新闻，对如今身处偏僻边境小镇的叶小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她想赚钱，就必须好好把握政|策动态，否则一个不好，钱没赚到还好说，万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就亏大了。

上午在书店消磨三四个小时之后，回来正好接上卖完山菜的老太太，两个人一起搭柳师傅的车回家，下午做好高丽咸菜，晚上还有余力可以复习一下高中的功课。

只可惜这般平静的日子过了还不到一周，就被严正安带来的一筐野菜给打破了。

双人合抱粗的柳条编筐，装着满满一筐猴腿儿，上面特意盖上了许多杂草遮盖，让外人瞧不出筐里的端倪。

严正安的袖子高高挽起，小麦色的胳膊上肌肉贲起，将满满一筐山菜从车上搬到叶小云家院里，重重地放在她面前。

一滴汗水划过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要滴不滴地挂在下巴处。

本该是欣赏帅哥的大好时机，但叶小云怎么看严正安，都觉得他脸上正如弹幕般不断滚过一行大字——请开始你的表演！

唉，真是倒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v，好紧张，感谢一直追到这里还对我不离不弃的小可爱们，本章有红包福利~

今晚九点还有一更奉上，之后早九晚九各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