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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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彦泽跟严三叔统一了战线之后,之前的隔阂不复存在，终于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大家既然都把话说开了，我也给你们透个底,中|央正在着手修改《合资经营企业法》，主持修改的人是政委副主席陈洪安,他早年有过留学海外的经历，属于改革中的先锋派。

“目前修改后的草案已经送到上面领导的案头,我从个人渠道听到一些消息,这次的修改，最大的改动就是投资比例。

“中|央以前明文规定，合资经营企业，外资投资比例不能超过49%,决定重大问题要2/3多数通过，而草案中，将这条更改为不得低于25%。”[注1]

严三叔闻言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这个草案能通过么？如果咱们占比只有25%,那到时候厂子的事儿，岂不都是外国人说了算了？这、这是要触及本质的问题了吧？”

施彦泽喝了口浓茶，摇摇头道：“这个消息如今也只限于一小部分人知道，能不能通过,谁也说不好。

“按照陈洪安的观点，吸引外资是好事,但是为了占比超过50%，国内就不得不做出相应的投入,这对国内目前的情况来说，也是一份很重的担子。”

严三叔却道：“担子重又如何，咱们华国这么多人,最不怕的就是扛担子，难不成因为担子重，就把决定权都交到别人手里不成？相安无事的时候自然无妨，可一旦起了分歧，岂不就等于被人捏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但是施彦泽身处对外经贸部，在这方面的消息比严三叔要灵通得多。

“也不怕告诉你，这次修改法条，是主|席亲自邀请陈洪安来主持工作。所以大家如今都出于观望状态，因为他提出的这些意见，很有可能就是代表了主|席的意思。”

叶小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虽然知道这个条款后来是修改成功了的，但是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而且据她了解，虽然从长远来看，这个法条的修改，的确是促进了外资引进，并且在最终取得了不菲的成果。

但是从目前来看，如今国内百废待兴，对国外的了解认识不足，贸然进行这么大的改动，短期内难免会有许多企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吃亏，最终沦为历史前进车轮下的牺牲品。

当然，这是发展进程中无法避免的阵痛和耗损，华国也正是在这样的磨砺中不断向前，最终涅槃腾飞的。

叶小云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如今手里的技术，尽量让这次跟岛国的谈判取得一个利国利民利己的好结果，保证这个项目不会成为牺牲品之一。

不过这会儿两个人的酒劲儿都有些上来了，虽然都逞强说自己没醉，但是说话却都开始有些大舌头了。

严正安出去把两个人的秘书叫进来，一起帮忙把人扶回招待所去休息。

等把两个人都安置好之后，严正安看看时间，都已经快到三点了。

“你回镇上么？这个时间怕是搭不到车，只能花钱坐车回去了。”

“不着急，我还要先去陈姐那边一趟。”

严正安道：“那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坐车回去不安全，师父会担心的。”

“你才跟我爸学了几天？大部分时间到被借调到县里来帮忙了吧？一口一个师父倒是叫得亲热。”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叫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咱们民族的传统美德，懂么？”

“就你懂，行了吧。”叶小云笑眯眯的，“我去找陈姐有事，不方便带你，你若是想等我一起坐车回去，咱们三点五十五在邮局门口碰面好了。”

“去邮局干嘛？你还真打算把那封举报信寄出去？”

叶小云眨眨眼睛，一脸纯良地看着严正安道：“许红军同志说过，那封信是他妹妹让他帮忙寄的，我既然捡到了，当然要帮着寄出去啊！”

“……”严正安无语，心道你还能演得更像一点么？

若不是知道内情，我特么都差点儿信了！

叶小云甩开严正安，自己来到陈姐饭馆，下午三四点正是饭馆生意最冷清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郭师傅跟学徒也都去后头休息了，只有陈姐一个人坐在屋里算账。

“小云来了，快坐。”

叶小云等陈姐把桌上的账本什么都收拾起来之后才上前坐下，先把之前偷信的事儿跟陈姐大概交代了一番，没说得太细，只是说有人给公安局写举报信，她无意中得到消息，所以才从许红军包里偷了那封信。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提什么投机倒把，如今都有人从南边带衣服鞋子什么的回来卖了，县城里好多人买，也没见谁被抓起来，你们镇上咋还有这么坏的人？”

陈姐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她如今已经把叶小云做的高丽咸菜卖到省会去了，那边的消费力度可比万松县强多了，若不是天气越来越热，这东西不方便压货，她都想再增加一些订单量。

最近这段时间她靠高丽咸菜赚的钱，可比忙里忙外开饭馆几个月赚的还多。

只可惜这个买卖，一年也就只能做这么一个月。

没想到叶小云紧接着就说起了高丽咸菜的事儿。

“陈姐，我今天本来是想跟你谈谈高丽咸菜后续该怎么办的问题，大叶芹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要过季了，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还能怎么打算啊，虽然这生意如今做得挺好，但是山菜的季节不等人，没有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其实高丽咸菜的做法，除了大叶芹之外，猴腿儿和牛毛广都可以做，而且不仅可以用新鲜的，干菜泡发后做，口味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这两种菜的市场接受度如何，咱们还得先少量地试验一下才行。”

陈姐一听叶小云这话，眼睛都亮了，这样岂不是说，这高丽咸菜的生意，竟然可以一年四季地做下去了？

她一激动，张口便道：“销路方面你不用担心，春城火车站那边客流量大，我如今每天送过去八十斤高丽咸菜，基本一过晌午就都卖光了。”

叶小云这才知道，难怪陈姐敢每天要一百斤的高丽咸菜，原来是因为有这条门路。

不得不说，陈姐比她以为的更有商业头脑，估计也更有身份背景。

如今的交通远没有后世方便，出远门基本就是坐火车，路上的时间长不说，还经常需要倒车。

吉省的省会春城，就是整个吉省最大的铁路中转枢纽，每天客流量惊人。

而且火车站卖的东西，价钱本就比其他地方高，许多需要转车的人大包小包带着行李，也不方便出去吃饭，即便自己带着干粮，也难保不会想要买点小菜就着。

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很多人还是舍得稍微花一点钱，让自己吃得舒心一点儿。

意外得知了对方的底牌，叶小云反倒更加安心了，冲有些不安的陈姐道：“陈姐，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是还要回学校去念书的，所以这个高丽咸菜的生意，我是没时间继续做下去的。”

“啊？你不打算做了？”陈姐闻言急了，也顾不得自己刚才说秃噜嘴的事儿了，“小云，你要是忙不过来，要不这样，姐花钱雇两个人帮你做？你就算回去念书，以后考上大学也是要花钱的不是，这么好的赚钱买卖，要是不做就太可惜了。”

“陈姐，你别急，我不做你可以继续做啊！”叶小云这才对陈姐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想把这个生意做下去，我可以把配料的方子给你……”

陈姐闻言兴奋得眼睛都亮了，不等叶小云说完就抢着问：“小云，你这方子打算卖多少钱？不对，姐给你分成咋样？你用方子入股，姐给你两成分红！”

叶小云听了陈姐这话，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陈姐的想法其实也很实在，她无论是卖早点还是开饭馆，凭的都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敏锐天赋。

如果她能掌握配方，到时候就把县城的店交给家里人打理，自己直接去春城坐镇，当天做好当天就可以卖，还可以根据卖货的情况随时调整量的多少，可比现在这样灵活机动多了。

而且不用从松江镇送到万松县再送去春城，光是节省下来的时间和运费就不知多少了。

这样现做现卖，到时候再买个冰箱放着，也不用担心天气热、时间久高丽咸菜容易发酸变质的问题了。

陈姐觉得困扰自己的几个问题，都被叶小云这一个提议全解决了，越想越是兴奋，一把抓住叶小云的手，连声道：“小云，你可真是姐的贵人啊！对了，那个举报你的事儿会不会有麻烦？用不用姐帮你找人解决？”

虽然陈姐知道叶小云肯定能猜出她是有些背景的，但是她之前从来没打算自己暴露这些事情。

但此时却主动询问，需不需要帮忙解决问题，也证明她现在是当真把叶小云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这么点小事哪里还需要麻烦陈姐。”叶小云轻叩桌子道，“咱们还是好好谈一下做生意的事儿吧。”

……

三点五十，叶小云从陈姐饭馆出来的时候，包里已经多了一份刚刚签订好按了手印的协议。

叶小云以高丽咸菜的配方入股，分红为总利润的15%，合同为期三年，三年后陈姐可以无偿使用该配方，无需再向叶小云支付分红。

从陈姐的角度看，这个协议，叶小云签得十分厚道。

但是对于叶小云来说，这个配方不过是她随便拿出来试水的小东西罢了，能赚到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接下来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干等着吃分红就行了，若是再要得太多，时间长了对方难免会心生怨怼，

与其为了点小利斤斤计较，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倒不如大方些，就当是交下陈姐这个朋友了。

因为叶小云的让利，所以协议签得十分顺利，没有耽搁去邮局的时间。

从陈姐饭馆出来之后，叶小云就直奔邮局去跟严正安汇合。

严正安此时已经换掉了之前的那身西装，重新穿回了劳动布的工作服。

但是他身材好，脸长得也好，随随便便往路边一站，就已经十分引人注目了。

“你要寄信就赶紧，四点钟邮递员就要去邮筒里取信了。”严正安佯装无意地告诉叶小云他刚才打问来的消息。

叶小云却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把人拖到旁边的胡同里，探头盯着邮局门口的邮筒，低声道：“等会儿配合我一下！”

“配合什么？”严正安现在真是怕了叶小云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赶紧问个清楚。

“配合我演个戏，嘘——”

虽然还差两分钟才四点整，但是邮递员已经用钥匙打开了邮筒。

眼看邮递员将邮筒内所有的信件取出来，又重新锁好了后盖，叶小云一把将挎包塞给严正安，抓住这个时机，自己飞快地跑向邮筒，气喘吁吁地喊：“邮递员同志，请等一下，我要寄信。”

邮递员有些不耐烦地回头，最烦这种卡着点儿来寄信的人。

但见叫住自己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顿时缓和了脸色。

“每天下午四点准时取信，以后记住时间，早点来。”

他嘴上虽然教训着，却还是停下脚步等着叶小云把信交给自己。

“是，是，我下次一定记着。”叶小云说着，扭头生气地朝身后喊，“你赶紧过来啊，信不是在你包里放着么，你不过来我寄什么啊！”

严正安智商并不低，只是他运气不好，遇上叶小云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但此时严正安还是很快就领会了叶小云的意图，慢腾腾地走过去，捂着挎包一脸不情愿地说：“依我看还是应该把信还给人家，又不是你的信，你就自作主张地给寄了算怎么回事！”

邮递员一听这话，出于职业责任感，顿时警惕地看向两个人，喝问：“什么叫不是你的信？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把话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个法规其实是79年起草并最终公布的，由于剧情需要被我稍作修改使用，相关资料出处为《30年：1978-2008年中国大陆改个的个人观察》一书，特此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