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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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凤姐见没有一人提起探春和亲之事，而明天辰时探春就要踏上和亲的路，如果现在一直不提这事，那确实是不妥，没办法她只有硬着头皮说：“老太太，虽说那刚刚来的公公说我们三姑娘什么也不必准备，但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打赏用的荷包，三姑娘自己心爱之物以及用惯的物品，都要打点起来，不知老太太的意思。”

贾母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邢夫人和王夫人，叹了口气：“凤丫头，你一会儿去库房拿几匹大红、水红和白的棉绸，让针线房最巧手的绣娘连夜赶几身三丫头的中衣，三丫头你自己也把你没有上过身的这些贴身衣服整理出来，明天早晨把它一起理好带走；鸳鸯你去将我以前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和红珊瑚头面找出来。”

鸳鸯答应了一声说：“老太太时辰不早了，老太太您先休息吧，老太太您那么多的首饰，奴婢也不记得放在哪个箱笼里，要好好找找呢。”

“那你可得快点，别误了三姑娘的行程。”

鸳鸯答应了，众人见贾母一脸的疲惫之色，纷纷站起身告辞了。

贾母起身拉住探春，满脸的不舍，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两行浊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探春一时也是百感交集，她跪了下来，深深地给贾母磕了三个头：“老祖宗，孙女铭记您老人家的教养之恩，明天之后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望老祖宗多多保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贾母睁开泪眼，叹道：“罢了，三丫头，这都是命。”

邢夫人在一边木着一张脸，王熙凤已去料理探春明天启程的事去了，而李纨却在想着，这么晚了，贾兰如何了，此时，王夫人只好亲自上前劝说贾母：

“老太太，这儿女的姻缘也不是近的就是好的，我们远的不比，就说说二姑娘，嫁的到是近，可偏偏总是听到他们夫妻老是打架，二姑娘据说过得连我们家的三等婆子都不如，况且正如刚刚凤丫头所说，三姑娘是上国郡主，过去就是真正的王妃，又尊贵又体面，谁敢对她不敬？这日子必定顺心如意，我们即使看不到，也是会为她高兴的。”

“你这话是有几分道理，可惜这林丫头怎么这么没福，就这么不小心掉了下去。”

“据媳妇的想法，是林丫头糊涂，居然不带一个身边的旧人过去，那些派去的宫女哪里有咱们府里的人经心，必是她们疏忽大意了，才使林姑娘出了这个意外。”

“你这话有几分道理，当时林丫头不听人劝，要让雪雁去给她娘老子守墓，这到罢了，可她还偏偏要把紫鹃还给我，说什么她不在我身边，让紫鹃替她在我身边尽孝，结果……真是个糊涂丫头。”

贾母擦了一把泪，继续说道，“当时皇上是说林丫头可以带两个用惯的丫头的，想来三丫头也可以带两个丫头的，你可不能像林丫头那样，到时吃苦的可是自己。”

“探春谢老太太、太太体恤，明日孙女就带侍书和翠墨同行。”

“好孩子，你明天就要远行，你和你的丫头还有许多东西要去整理，你且去吧。”贾母回过头来，又吩咐鸳鸯：“鸳鸯，吩咐凤丫头拿两匹料子和两套头面给这两个丫头，明天你再去给这两个丫头的娘老子每家送二十两银子。”

侍书和翠墨上前给贾母和王夫人磕了头，扶着探春回去了。

探春回到秋爽斋，凤姐亲自带着七八个绣娘和几个婆子抬着衣料箱，拿着灯烛也到了。

探春招呼凤姐：“二嫂子请，侍书上茶。”

“不忙，现在时间就这么多，你们先来给三姑娘将尺寸量了，然后就在三姑娘这里，赶紧给三姑娘做些里衣，就一夜时间，你们尽量多做几身。妹妹，在你这里，你有什么需要要求她们好随时调整。”

众绣娘答应了，上来两个，麻利地给探春量了尺寸，侍书带了她们下去。

凤姐知道自己这一夜不可能休息了，她坐了下来，命平儿等帮着探春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

这里忙乱着，赖大家的到了。

“赖嫂子来了，快请坐。侍书，上茶。”

“谢谢二奶奶，谢谢三姑娘。”

“赖大娘，请喝茶。”

“谢谢侍书姑娘。”赖大家的微微欠了欠身，接过侍书手里的茶。

见她如此做派，凤姐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赖大家的可不管这些，她素来自大惯了，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表面得宠的小主子会对她不满。她知道虽然外面人看来凤姐在府里耀武扬威，似乎在府里能一呼百应、为所欲为，但作为贾母的心腹，她知道和贾宝玉比起来琏二奶奶什么也不是。

尽管心里如此想，赖大家的面上却不显，她慢慢地喝着茶，回身指着两个拿着包裹的婆子，笑着对探春说：“老婆子在这里恭喜郡主娘娘，郡主娘娘，这是老太太让老奴准备的二十个荷包和一些零散金银锞子，这是清单，请郡主娘娘派人查收。”

“赖大娘说笑了，你亲自督办的事怎么可能出现差错呢？侍书你带这两位妈妈将这两个包袱安放好。”

赖大家的见探春收下了包袱，起身笑道：“二奶奶、三姑娘，如没有什么事情老奴告退了。”

“如此多谢赖大娘，侍书，送送赖大娘。”

“赖大娘，这边请。”

“侍书姑娘请。”

侍书把赖大家的送到门口，她递给赖大家的一个荷包：“赖妈妈，这是我们姑娘给您老吃茶的。”

赖大家的笑嘻嘻地接过荷包：“谢谢你们姑娘赏茶。”

走出秋爽斋，赖大家的随手把荷包扔给同来的婆子：“你们几个拿去分了吧。”

这几个婆子原夜晚被赖大家的抓来当差，心里并不是十分愿意，现见赖大家的如此的豪爽，顿时喜笑颜开：“谢谢赖大娘，谢谢赖大娘。”

赖大家的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她早就掂出了那个荷包里装了一两银子，对于这么一点点的钱，赖大家的还真不放在眼里，用它来收买人心正好。

赖大家的走了不久，侍书和翠墨的家人来了，虽极力克制，她们的家人还是红着眼眶，探春叹息一声，让她们各自带着家人到她们的下处话别。

一时又有园中要好的姐妹来送侍书和翠墨，众人或一帕或一荷包、香囊等物。侍书和翠墨也把自己不能带走的物品送给众人，侍书和翠墨的娘拿着女儿给的衣物首饰，泪流满面，只是碍于规矩不敢放声。

此时鸳鸯来了，她带来了刚刚贾母说的两套首饰，并传了贾母的话。王熙凤打开鸳鸯送来的首饰盒看了看，见这两套首饰虽然精致，但比起贾母其他的收藏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王熙凤心里有数了。

王熙凤原指望探春去和亲，虽不能与林黛玉相比，但一两件纪念品总是有的，谁知不知是探春压根不想给她什么东西，还是把她忘了，现已是半夜了，硬是一样没有，一句没提，王熙凤不由得心中微冷，只是她到底还是知道这是自己的职责，于是她捧着茶杯坐了下来，低低地吩咐了平儿几句。

不多时，平儿拿来了两套平时贾府丫鬟出门常用的首饰，探春看着托盘中简简单单的两只小小的金戒指、两付细细的金耳环以及两只鎏金的簪子。

王熙凤看着笑道：“这两套首饰是赏给侍书和翠墨的，至于那两套里衣，一会儿在刚刚给三姑娘做的里面匀出两套来。”

探春望着王熙凤，正要说话，却见赵姨娘带着贾环来了。

这两人一进来，见凤姐坐在那里，两人不由得一楞，脸上不由自主地带出几分。凤姐看到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探春见状是只气得满脸通红，她语气不善地说：

“这么晚了，姨娘不好好息着，跑到园子里来干什么？”

探春如此不近情理的话，说得赵姨娘一噎，赵姨娘半天没回出话来，贾环看不下去了：

“三姐姐说这话真正是毫无道理，姨娘不过是念着姐姐明天就要远嫁他乡，一时舍不得来看看姐姐，毕竟姐姐再怎么说都是姨娘养的。”

“我知道我是姨娘养的，用不着你们一次一次地提醒，也不要说什么舍不得，不过是见上次林姐姐去和亲时，你们得了不少好处，现在到我这里不过是也想着能占什么便宜罢了。”

赵姨娘给探春说得有些心虚，贾环却大为恼怒：“三姐姐这话真正是狼心狗肺，姨娘知道姐姐要去和亲，背着太太已哭了一场，我好不容易才劝好了，拉着她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竟如此的狠心绝情。你大概最恨的是自己怎么没有投胎到太太肚子里吧，姨娘你也该看清了，也不必再伤心了，全了三姑娘的心愿，你就当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说完这些，贾环拉着赵姨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环前脚刚走，李纨来了，她看着赵姨娘似乎抹着眼泪快速地离去的背影，心里赞叹道：“别看赵姨娘平时不着调，但到底是做母亲的，哪有不伤心的呢？”

她想到这里，又想到相依为命的儿子，想到儿子总有一天要长大，要离开自己……想到儿子可能离开自己，李纨顿时心痛得不能呼吸，她捂着胸口，泪流满面，就这么站在秋爽斋的门口。

素云见自家主子在三姑娘门口哭泣，怕人看见说有的没的闲话，忙拉了拉李纨，李纨也没有了送探春的心肠，她轻轻地对素云说：“回去吧。”

这一夜，王熙凤和探春以及秋爽斋的上上下下都没有睡觉，探春可不像林黛玉，她并没有别人另外的补贴，而且她是打算到那边是要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的，所以她只是把自己的首饰衣物银钱尽皆打理清楚，除了自己今后要用的和赏给侍书和翠墨的之外，就只剩下的一些小钱和一些旧衣了，送人确实不行，只能都赏给了秋爽斋的仆人，王熙凤竟是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