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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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的人不再关心薛蟠的死活了，他们的话很是冠冕堂皇：

“你们家薛大爷打死的是我们贾家的姑爷，我们如果一味地保你们家的大爷，那孙姑爷家的人会如何看我们家，外面的人又会如何看我们家。”

而贾母王夫人再看到薛宝钗的时候，连一个笑脸都懒得给，话里话外的说着女人应该大度的话；因为贾母王夫人的态度，李纨和王熙凤也离薛宝钗远远的，府里的奴仆再无当年对宝姑娘的推崇和恭敬……薛宝钗的日子是任她再如何‘心胸开阔’也淡然不起来了。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事，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薛蟠，还牵涉到了贾政和王子腾。

接到皇命，王子腾和贾政要回京自辩，王子腾好办，将手上的公务交给他的心腹属下就可以了，而贾政却要和相关的官员办理必要的交接手续。

贾政是个‘清高’的人，对这些庶务压根就不上心，都是由师爷和他的那些清客在处理此事，这些人也就是那什么‘卜固修啊、单聘人啊’之流的，无才无德，却又自命不凡，贪婪成性，早就瞒着他干了许多敲诈勒索、贪污受贿、欺下瞒上、以次充好等等不法之事。

这些人一听说要办交接手续，知道这场祸事非同小可，都纷纷找借口向贾政请辞：“东翁，对不住啊，家中高堂身体欠安，学生得回乡一趟。”

“东翁，对不住啊，学生家中来信，说拙荆身患重病，学生得回家。”

……

甚至还有不辞而别的。

贾政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和相关官员办理交接手续。

不想，却发现了大部分粮库的库房均是半空和全空的，而今年新收的库房里装的竟是陈粮！还有许多百姓联名状告贾道台收粮的时候肆意压级压价盘剥百姓、索贿受贿等等，这事大发了。

江西的巡抚、布政使均已惊动，他们一边迅速地发文给两江总督府，一边开始彻查江西粮仓。

于是本该上京自辩的贾政被披枷带锁的解押进京了。

因为贾政实在对粮道一道一窍不通，又没有一个得力的帮手，江西的官员乘机将许多不是他名下的亏空都算到了他的头上。

对于贾政贪污受贿的罪名，贾政自己觉得自己是万分冤枉，他自认他完全没有拿过不该拿的一文钱，可是面对空空如也的粮仓以及账簿上明明白白的亏空，这些铁一样的事实，贾政是完全懵了，他百口莫辩。

贾政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以贪污的罪名也进了大牢；而更倒霉的王子腾正如原著所写的那样，死于一场小风寒和庸医。

没了贾政和王子腾这两座靠山，薛蟠的案件顿时简单了许多，整个事情贾雨村记得清清楚楚，薛蟠就是一个原该判刑的死囚逃犯，现在又是个杀人犯，直接就给判了一个斩立决。

得知这个结果，薛姨妈疯了，她拿了一把菜刀，跑到了荣国府，扬言要找贾宝玉拼命。

林之孝家的和周瑞家的见了，忙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夺了薛姨妈的刀，薛姨妈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事实上你也不可能对一个即将失去独子的母亲要求什么。

现在的薛姨妈就势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命好苦啊，我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姐姐啊，骗了我的钗儿去啊，如今又把我的蟠儿算计到大牢里去啊，还要砍头，分明就是要把我们整个薛家吃掉啊！还有你那杀千刀的儿子，什么衔玉而生，我呸！当年那玉怎么就没有噎死他啊！如今来祸害我的蟠儿钗儿啊，我咒他这个绝八代的不得好死！”

薛姨妈头发也乱了，衣服也被拉扯得歪歪斜斜的，她坐在地上一行哭，一行骂，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温婉雍容，此时的她和她的儿媳妇夏金桂有的一拼，完全就是一个市井泼妇。

其实真要说起来，薛姨妈还真不相信是贾宝玉出卖了薛蟠。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家儿子那是确确实实打死了孙绍祖后才被官府给抓起来的。只是她虽然一直担心受怕，但她相信她姐姐他们是会全力以赴的救薛蟠的。谁知竟然传出了薛蟠为了给薛宝钗出气而得罪了贾府的凤凰蛋，贾府竟然以此为由对薛蟠的死活置之不理，这让薛姨妈如何能够接受？

她本就受了巨大的刺激，又受了夏金桂的几句冷言冷语的讽刺，一时情绪失控，大闹起来。

王夫人此时还不知道贾政和王子腾的事，她现在看到薛姨妈还是有点内疚的，毕竟薛蟠很快就要问宰了。他们是一点忙帮不上不说，还有可能真是自己儿子出首举报的（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为了救薛蟠而冒后宫干政的风险）。可是听薛姨妈越说越不像话，竟然还咀咒起自己的宝贝儿子来，顿时也火了，她回过头来，一个巴掌打在薛宝钗脸上：

“不要脸的娼妇，醋坛子里出来的老婆，不过丈夫偶尔宠了一个丫头，就这么争风吃醋起来，还教唆着娘家不着调的哥哥打自己的丈夫。如今他自己在外面杀了人，闹出事情来了，还要自己的妈妈讹上我们家，你自己的哥哥在外面杀了人惹了官司，与我们家有什么相干？你最好告诉你的那个老娘，她那个杀人犯的儿子早该死了。再说了，他杀了我们荣国府的姑爷，我们府里还跑进跑出的为他奔走，你们还要我们怎样？”

王夫人的巴掌和无情的话语，让薛家母女整个懵了，她们一直知道自家这个（姐姐）（姨妈）是无情的，可是王夫人并没有对自家无情，以至于她们忘了王夫人的本来面目，如今见她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薛宝钗还要在她手底下过活，自家哥哥又要死了，如果没有她的庇佑，只怕自家母女分分钟钟就会被人吃得渣都没有，自家娘儿们还不知道要流落到哪里，想到这些，虽然薛姨妈仍有不甘不服，薛宝钗却不得不低下了头。

王夫人满意的看着这对母女又温顺地站在自家面前，口里还嘟囔着陪着不是，她大度地笑了笑：

“妹妹也不要太伤心了，蟠儿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老爷很快就回来了，我们的二哥也回来了，还有宫里的娘娘，到时我们一起再想办法，我不相信事情会没有转机。即使不能如愿，好在薛家还在，蟠儿的媳妇还在，到时从蝌儿那里过继个孩子，继承了蟠儿的香火也就是了。”

“姐姐说的何尝不是，只是就怕蟠儿那个媳妇守不住。”

“什么守得住守不住的，妹妹糊涂，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兴改嫁不成？”

“虽说如此，可是那个泼妇，唉——蟠儿在她都不好好好地过日子，蟠儿不在了，姐姐还指望她给我养老送终不成？”

“这个泼妇，我劝妹妹将来不如和宝钗住在一起，我们姐妹也能常常话话家常，到时一起逗逗宝玉的孩子不好吗？”

薛姨妈能说什么，只得哽咽着答应了。

而此时的贾宝玉正在荣庆堂，贾琏正在那里向贾母汇报贾政和王子腾的事。

贾母听说王子腾的死了，她还没有什么感觉，可听说贾政被押解进京，并被下到了刑部大牢，顿时眼泪下来了，王熙凤见了忙上前安慰道：

“老祖宗别听二爷胡说，谁不知我们老爷最是清廉，别人不知，难道我们大家不知道吗？当官这两年老爷可没有拿回来一文钱，这肯定是受了奸臣的陷害，如今到了京城，皇上最是英明，必定会还我们老爷清白的。”

“你说的何尝不是，我养的儿子，我自己清楚，说他糊涂也许有的，但贪污受贿却是再不会的，定是奸臣陷害的。”

“老祖宗最是英明，我们老爷只是一时受困，再说了，我们宫里还有娘娘呢，我们老爷可是堂堂的国丈老爷，老祖宗尽管放心，想来很快我们老爷就能遇难成祥。”

贾母被王熙凤说得稍稍放了点心，不过她还是让贾琏时刻关注贾政的情况，必要时她老人家就亲自出马，求见宫里的娘娘、南安王府和北静王府，她对贾琏王熙凤说，你们办事时要多少钱尽管去公中支，如果不够她老人家这里有。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太太呢？”

“听说薛呆子的判决已经下来了，是斩立决，姨妈来找太太。”

“她还有脸来？再没有像你姨妈这样教养孩子的，我们家的孩子再怎么说也没有把人命不当回事的，杀了人，他还有理呢。”

虽然薛蟠是自作孽，但作为亲戚的贾府如此作为未免有点太无情了。已走到了荣庆堂门口的薛姨妈和薛宝钗只觉得一股寒意将她们冻得浑身冰冷，薛姨妈停下了脚步，果断地转身离开，薛宝钗也跟在薛姨妈后面离开了。王夫人因为心里也一丝愧疚，这次也就没有责怪薛宝钗，让她们母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