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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军退守萧县后,孙儒除了下令敞开供应肉食,让将士们吃个痛快、好生歇息外,就是召集城中青壮往城头运送守城器械,加固城防,继续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这日,孙儒得到禀报,援军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并且援军主将带了百余骑亲自到萧县来了。
来的援军主将让孙儒颇为意外,那并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位军中骁将,而是张仲生。
“师弟怎么亲自来了?”
孙儒在帅府前看到对方,不免有些讶异。
“当然是来助你。”张仲生脸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
孙儒虽然不是王载丰门下弟子,但也是儒门俊彦,只不过跟张仲生不同的是,孙儒哪怕是求学的时候,也极度喜欢兵书,早在王载丰带领儒门弟子大举进入淮南时,他就已经投靠高骈。
张仲生打量了孙儒两眼后感慨道:“师兄现如今浑身金戈之气,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将门世家,往日里那本就不多几分书卷气,算是半点儿都看不到了。”
孙儒带着对方入府,边走边笑道:“师弟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军中将领可都是称呼愚兄为儒将。闲话稍后再叙,愚兄要的五万援军,现在情况如何?”
张仲生暗暗摇头,虽然早就熟悉自己这位师兄的秉性,但对对方直接利落的性子还是有些不适应——两人都还在半路上,对方不嘘寒问暖也就算了,都还没进屋坐下饮上一口茶,就开始直入主题说正事,实在是太没人情味。
不过到底是同门师兄弟,张仲生也不至于心生芥蒂,实话实说道:“愚弟带来的五万将士都是水师精锐,淮北水师优良战舰也被我弄来近半,为此我可是没少在吴王面前软磨硬泡,这张老脸算是赔上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看向孙儒。
孙儒也看着他。
两人有刹那的沉默,气氛怪异。
孙儒按捺住内心的不悦:“你看着我作甚,就没两句感谢的话?”
孙儒一脸严肃:“感谢什么,都是同门师兄弟。不用来那些虚的,战后军功分你一半就是!”
孙儒哑然失笑,内心的不快刹那烟消云散,无奈道:“师兄啊师兄,你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拒绝军功分配问题,而是正经补充道:“吴王说了,若是萧县再守不住,你就算负荆请罪都没用。”
孙儒点点头,嗯了一声,认真道:“我当然不会负荆请罪,万一战败,自会自刎于城头。”
张仲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谓负荆请罪,目的是为了祈求原谅,说到底还是怕死或者不愿死,但自刎可就简单直接得多。
两人来到堂中分别落座,张仲生前倾着上身的问道:“眼下战况如何,师兄可有必胜良策?”
说起战事,孙儒便胸有成竹,“从砀山撤退时,我沿途留下了许多修为高强的修士暗探,现在陆续接到回报,已经可以确定贼军情况:赵念慈追击我部不成,下令各路兵马直奔萧县,她自己带着后营辎重粮草随后而来。”
听到这里,张仲生已经若有所悟:“也就是说,现在萧县外陆续赶到的贼军,除了随身口粮和沿途搜集的些许粮食,其实没有携带粮草......赵念慈的后营走的是哪条路?”
孙儒徐徐道:“赵念慈也知道前军没有粮食,所以必须加快行军,而速度最快的路线,当然是走泗水河道——我在砀山就探明,对方运送粮草辎重的队伍,都是走泗水。”
“河道运粮不仅方便而且迅捷,这是自然的。”张仲生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孙儒的计划,立即请命道:“师兄,援军是我带来的,此番水师出战不如就让我领军如何?”
“你?”孙儒不怎么信任的看了他一眼,“你一介书生,从来不谙兵事,如何能够领军冲阵?再者,水战不比陆战,稍有变故情况便无比复杂,这件事不容商量。”
“师兄,你......”
“我意已决,师弟不必多言。你且为我守好萧县,这便是头功。我自会率领水师,去劫杀贼军后营!”
......
泗水河上大小船帆千百,一眼望去绵延十多里,巨龙般向下游游动。
在徐州西北的泗水中上游,河道并不十分宽阔,这千百各式各样的船帆汇在一起,便占据了近半河道。好在附近的民间船舶都已经不再活动,倒是不必担心冲撞了官船。
时近黄昏,为首的战舰上,赵念慈按刀而立,英姿飒爽的眺望前方河面。
她身后的船队虽然浩大,但因为船帆样式过多、大小不一,还夹杂着不少渔船,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中原虽然也有一些河流,但无论是漕运还是民间商船、渔船都不少,毕竟不是正经水师,两者本质上有天差地别。
“将军,探报回来了。”
太阳消失的最后一瞬,一名年青兵家战将带着两名修士来到赵念慈身后。
“情况如何?”赵念慈头也没回的问道。
“禀将军,大军已经陆续抵达萧县,贼军正驱使、鞭笞许多青壮加固城防,并未出城袭扰,故而我军扎营十分顺利。大军虽然沿途搜集一些粮食,但数量不足以维持近二十万大军用度,希望将军尽早赶到。”
赵念慈淡淡道:“告诉他们,明日日落前,本将必至萧县。”
“是!”
想了想,赵念慈吩咐那名年青兵家战将,“吴征,传令下去,船队打起火把,继续前行,子时方可休息。”
“是。”吴征领命而去。
此后半响无话,然而子夜前夕,当船队准备停下来休息时,黝黑如墨的前方,忽地亮起无数火把,那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参天巨兽,在黑夜中睁开了发光的眼睛,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容。
一座由标准统一、规格分明的无数战舰组成的水上连城,就那么突兀出现在船队面前。
赵念慈等人只能看到,蒙了牛皮的高大坚固战舰上,一队队荷甲带弓的威武、神秘吴军将士,正虎视眈眈的俯瞰着他们。
为首战舰的黄旗下,身姿挺拔的孙儒正拔刀出鞘,眉目冷峻的向赵念慈遥遥一指。
霎时间,箭雨凄厉的破空声响起,隐蔽滑过混黑的夜空,噼里啪啦撞进赵念慈身后的船队!
惨叫声乍然接连响起,惊悸了秋夜冰冷的河面。
众将士乱成一团,船队队列霎时混乱不堪,大大小小的船只挤撞在一起,落水声噗通噗通响成一片。
对于大多数将士而言,他们还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敌人,抬头只能看见天上宫殿般的吴军战舰,和暴雨般不停倾泻而下的利箭。
“敌袭!敌袭......”
“是吴军,吴军水师,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怎么办......”
“停船,快停船!”
“我们中伏了,快跑啊......”
“将军,将军......”
根本没有水师战力的船队,面对吴军精锐水师的袭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进入了自我毁灭的程序。
而这时,仗着自身战舰的坚固,吴军水师已经开始冲锋——不,吴军战船一直在冲锋,一边放箭一边冲锋。对他们而言,眼前的船队孱弱不堪,比绵羊还要脆弱。
事实上,这些杂船组成的辎重船队,也根本经不起他们坚硬战舰的冲撞。
“不要慌,不准慌,迎敌!各部不准后退,迎敌!”
吴征一面大喊,一面看向赵念慈:“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赵念慈站在那里盯着吴军袭来的战将一动不动,浑身僵硬的如同一尊雕像,她双拳紧握不停颤抖,脸色阵青阵白。
吴军不是已经败了吗?不是被我军杀得肝胆欲裂、连砀山都不敢守了吗?不是一路丢盔弃甲、死伤近万,侥幸才逃到萧县吗?他们不是在萧县忙着加固城防准备死守,连我军扎营都不敢袭扰吗?
为什么他们还能离开萧县到这里向我们发动进攻?
他们怎么敢?!
我还没追上去将他们杀干净,报当日三名同门的血仇,他们竟然敢来主动出击?!
孙儒那混账不是只会雕虫小技,不是胆小如鼠,不是没有任何大意志和大智慧可言吗?
他怎么还敢到本将面前来找死?!
赵念慈咬牙一把拔出横刀,面色扭曲的向前举起,疯狂大喊:“杀敌!杀敌!杀净这帮残兵败将!杀......”
说着,她从战舰上冲出,就要迎面去攻孙儒的战舰。
吴征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死死拽住对方,“将军不可!不可啊,将军!”
他现在终于意识到,面对这样意想不到的情况,赵念慈已经无计可施,只剩下不甘心的疯狂。
赵念慈一把将吴征推到一边,举刀指着高大战舰上的孙儒,双目通红:“孙儒!你这狗贼!有胆出来跟我一决生死!你这阴险狡诈的贼子,你敢来吗?!”
孙儒高居战舰,不动如山,他看到了混乱船队前的赵念慈,轻蔑一笑:“赵将军,看来你不适合沙场征战。到了战场上,哪有双方主将阵前单挑的道理?我看你还是回家生孩子去吧。”
“你......”赵念慈一口气没提上来,忽然感到喉咙一咸,张口就是一团鲜血喷出。
吴征见状大急,连忙叫来亲兵将赵念慈护住,“将军快走,我来断后!”
说着,不给赵念慈拒绝的机会,招呼了一帮亲兵,就去夺吴军水师的战舰。
“全军听令,左翼合围,正面突进,不能让赵念慈跑了!”孙儒大手一挥,笑容里充满自信,“本将丢了砀山,又付出近万士卒性命、两万套甲胄的代价,怎么能让这贼将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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