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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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落下,气氛陡然变得暧昧。
颜珞笙深呼吸,提醒自己这是兄长的屋子,把腰带扔回匣中,勾着姜义恒的手指重新落座。
颜玖竹迟迟未归,颜珞笙当他刻意回避,没做多想,收敛心思说起正事。
她简明扼要地概述了与顾振远交谈的经过,最终道:“三日后我去顾家,尽可能寻些有用的线索,万一不赶巧,顾夫人昏睡未醒,我便试试从顾小姐那里套话。只要问得顾夫人的真实生辰年月,她的身份自会水落石出。”
姜义恒蹙了蹙眉:“你孤军深入,我实在放心不下,顾振远居于何处?”
“说到这个,殿下定想不到,”颜珞笙拿出木匣夹层里的地图,“据我父亲探查,他住在永丰坊,与六叔和八叔的房子仅有一巷之隔。”
姜义恒记下位置:“到时候我派人在周围盯梢,你切记凡事小心。”
颜珞笙点头,他又道:“我随你进去,保证不会被他们觉察。”
“也好,殿下四处看看,或许能得到些意外收获。”颜珞笙回想前世,“顾家仅有一名婢女,负责照料顾夫人和顾小姐的起居,她应当会武功,殿下务必留意。”
说罢,又觉多此一举,当日曲州城内发生之事记忆犹新,她不该怀疑姜义恒的身手。
她印象里,顾夫人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平常也鲜少有宾客出入顾家,是以她与他们同住近半年,都未曾发觉顾夫人的身世秘密。
也许当年颜家突逢变故,顾振远措手不及,生怕皇帝顺藤摸瓜查到他头上,这才低调了一阵。
为求万无一失,她将自己所知悉数相告,与姜义恒拟定了周全的计划。
待事无巨细商量完毕,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颜玖竹仍不见踪影,颜珞笙心下纳闷,借机对姜义恒提及兄长的婚事。
“我直觉,阿兄并不排斥清羽,”她叹口气,思及昨晚情形,“但他宁愿和那些之前没有过任何交往、甚至素未谋面的小姐定亲,也不肯接受清羽示好。”
“在他看来,婚姻只是场买卖,互不相欠,就不会有愧疚,而聂小姐真心待他,他自认为无法偿还。”姜义恒对上她微怔的眼睛,“阿音,你们兄妹在这方面简直如出一辙。”
颜珞笙:“……”
“打着为人家好的旗号,企图以明码标价的方式处理感情。可惜,这种事本就身不由己,我们何妨打个赌,玖竹见了聂小姐,绝对狠不下心与她一刀两断。”姜义恒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十有八/九,也不会丢弃……或者烧掉聂小姐送他的钱袋。”
颜珞笙:“……”
她在他揶揄的目光中无所遁形,起身道:“我去瞧瞧阿兄究竟遇到了何事,怎么还不回来。”
走出几步忽又停住,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我比阿兄好一些,至少我打从一开始就明白,我喜欢殿下。”
姜义恒哑然失笑。
五十步笑百步,也不知她在骄傲什么。
却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发带。
刺绣的纹路在指腹格外清晰,恍然间,仿佛还残存着她的体温。
似乎是好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颜珞笙打开门,便看见颜玖竹步入院子,还捧着一只木匣。
四目相对,颜玖竹蓦然一顿,旋即快步拐进边侧厢房,片刻后空手而出。
他在颜珞笙探究的注视中走来,却被她拦下:“阿兄,你沏了一个时辰的茶在何处?”
颜玖竹:“……”
颜珞笙吩咐素月去沏茶,适才为兄长放行。
颜玖竹合上门,看向满脸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妹妹,以及专心打量一条半成品腰带、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宣王,心知无法隐瞒,索性坦然道:“聂小姐临时造访,我去接待了一下。”
又连忙道:“阿娘也在。聂小姐听闻阿音正与殿下交谈,自称不愿打扰,已告辞离开。”
未等妹妹追问,他岔开话题:“阿音给殿下准备了什么礼物?”
“发带和腰带。”颜珞笙落落大方道,“我可不像阿兄,收到东西还要偷偷摸摸藏起来。”
姜义恒握住她搁在自己肩头的手,虽未做声,眼底却浮上些许看好戏般的笑意。
颜玖竹:“……”
他认命道:“聂小姐答谢我救她父亲,送来几本聂夫人生前收藏的兵书。当着阿娘的面,我不好多说,过些天贵妃娘娘生辰,我打算在赴宴时找个机会,和聂小姐解释清楚。”
颜珞笙望向姜义恒,对他的料事如神表示心服口服。
以往那些贵女千金向兄长示好,手段比聂清羽直白热烈的大有人在,兄长每次都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如今却一反常态,屡屡顾左右而言他。
姜义恒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宽心。
颜玖竹帮过他大忙,他自该投桃报李。
当晚,颜晟回府,颜珞笙去到书房,与父亲说了顾家的事。
“甚好。”颜晟对她的效率非常满意,“但此事殿下不宜插手,还是由我派人负责策应。这几日,钟颐正在伙同其党羽进谏,请求陛下废后,关键时期,殿下须得谨慎为上。”
“废后?”颜珞笙讶然,白天姜义恒只字未提,许是不想让她担心。
“他们认为,青奚已经覆灭,而且是对方背信弃义、率先挑起战争,昔日盟约烟消云散,皇后娘娘这亡国公主也不配再享有中宫之位。”颜晟道,“但陛下未予理会。”
颜珞笙没有应答。
前世钟家与谢家联合,但他们的做派远不及谢家那般不择手段。钟仆射古板而固执,谢家谋反、庆王下狱后,他主动辞官,被皇帝举家流放岭南,也未见一丝后悔,只道可惜。
可惜庆王是扶不起的阿斗,浪费了得天独厚的出身,让青奚公主所出的太子或瑞王继位,皇室血脉必将从此江河日下。
她说不准,前世的钟仆射是否因颜家灭门才有所收敛,如今没了这记警钟,且父亲“临阵倒戈”,他会不会日渐放肆,与谢家沦为一丘之貉。
颜晟看出她的不安,缓声道:“青奚一战,宣王殿下是当之无愧的首功,陛下看在他的份上,也不会草率废后。朝中的事你不必挂心,有我在,岂能让他们扶持庆王的计划得逞。”
颜珞笙心下稍定,默然点了点头。
三天后,颜珞笙如约来到纪家别庄,随顾振远去往他的居处。
她将马车停在巷子外,独自进入顾家的院落。
顾染歌已等候多时,虽一如前世弱柳扶风,但眉梢眼角的欢喜却为她增添了几分气色。
顾夫人还在沉睡,颜珞笙与顾染歌走进她的厢房,相携落座。
两人一见如故,颜珞笙特意带来不少珍稀香料,顾染歌取出调香工具,与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正值下午,秋阳暖意融融,透过窗棂洒落地面,也为少女们鸦羽般的长发镀上一层浅金。
颜珞笙心中唏嘘不已,仿佛回到了曾经与她无话不谈、彼此安慰的日子。
她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估摸着时机成熟,正待将话题引到顾夫人身上,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顾振远道:“表小姐,在下须得出门一趟,招待不周,多有见谅。”
颜珞笙还未回应,顾染歌已开口道:“阿爹放心,我会替您好好款待阿音。”
“你这孩子,怎能直呼表小姐闺名,真是失礼。”顾振远责备道,语气却温和,“你也注意休息,切莫太过劳累。”
顾染歌应声,门外归于安静。
她重新执起香箸,这时,有人在外面叩门:“小姐,夫人醒了。”
“阿音,我失陪一下。”
顾染歌撑着桌子起身,许是坐得有些久,她眼前一黑,不由晃了晃。
颜珞笙眼疾手快扶住她:“我和你一起去吧。”
顾染歌感激地笑了笑:“多谢。”
顾振远许是有急事,已不见踪影,两人步入正房,看到顾夫人裹着棉被坐在床头,婢女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药。
颜珞笙自报家门,与她见礼,顾夫人客套几句,示意她和顾染歌坐下。
婢女端着空药碗离去,颜珞笙轻声道:“您与染歌久病难愈,何不尝试寻访中原之外的大夫?家兄先前从青奚回来,提到那边神秘的巫医,据说他们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顾夫人摇摇头,嗓音沙哑,轻得几不可闻:“邈之为我母女找遍良方,却始终收效甚微,我们这怪病,恐怕普天之下无人可医。”
颜珞笙见她神色平和,似乎不知自己中的毒与青奚有关,正想以“晓春寒”之名试探,院中却突然传来婢女的惊叫。
伴随着重物坠地的闷响,一切归于沉寂。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来不及多想,迅速拉起顾染歌,就近推开窗子,半扶半抱地将她送了出去。
之后,她提起裙摆,撑着窗沿翻过,落在顾染歌身畔。顾染歌还没有回过神,这一连串动作对她来说消耗不小,她揪着胸口的衣服,急促地喘息。
颜珞笙经过青奚之行,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变得格外敏锐,不由分说地用锦帕捂住顾染歌的嘴,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
她听不到脚步,婢女一招毙命,种种迹象证明来人武功不低。
想回身关窗已来不及,透过敞开的缝隙,一个低沉的声音飘然而至:“长乐公主,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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