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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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公主,前朝灵帝年纪最小的嫡女,姜澜。
顾夫人的身份猝不及防被那不速之客道破,颜珞笙却无暇分神细想,她背后紧贴着墙壁,不敢挪动分毫,生怕一点轻微的响动就会暴露她和顾染歌的位置。
顾染歌睁大眼睛,目光茫然而惊恐,明显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挨着颜珞笙跌坐在地,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攀在她胳膊上的双手轻颤不休。
“公主殿下,”那人压抑着怒火,“您所谓的诚意,就是唆使顾振远去颜晟面前讨巧,换取长安京兆府的官职吗?”
顾夫人常年患病,说话时中气不足,颜珞笙没有听清她的回答。
那人的音量猛然拔高几分:“如今颜家与宣王结亲,我正需要顾振远为谢家做事,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选择离开颜家去长安?若非您授意,怎会有如此巧合?还是说,您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谢家的事告诉他,妄图夫妻二人左右逢源、搅动浑水,以坐收渔翁之利?”
果然是谢家。颜珞笙心想,她终于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谢柯。
眼下,顾振远还不知顾夫人已经与谢家暗通款曲,谢家指望他留在颜家传递情报,却等到了一纸调令,他们怀疑上当受骗,专程前来质问顾夫人。
屋里静默了片刻,谢柯愤愤道:“三番五次被您作弄,您以为我还会再相信您吗?别忘了,之前的事我还没与您算账!刺杀区区一个聂海文,先是认错车驾,后又落入埋伏,全军覆没,还都被宣王撞个正着,我简直要怀疑,您其实是宣王的细作!刺史府那回也就罢了,可您如何解释,您阿姊平乐公主派去的天渊杀手,竟会分不清堂堂中原使臣和一伙平民百姓的马车?”
顾夫人似乎又说了什么,他断然喝道:“少废话!是我瞎了眼,才被您耍得团团转,顾振远铁了心要去长安,我绝不会让他走得痛快!”
刷地一声,像是兵刃出鞘,顾染歌猝然从愣怔中惊醒,挣扎着想要查看屋中情况。
颜珞笙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虽说顾染歌体弱无力,不可能从她的桎梏下逃脱,但这种时候,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会引起谢柯的注意。
电光石火间,一道劲风袭来,顾染歌尚未起身,就失去意识瘫软下去。
颜珞笙顺势接住她,在探到她颈边脉搏时松了口气。
一个人影飘然落在不远处的拐角,面容遮去大半,但她还是认出了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来不及赞叹他这招出神入化的隔空打穴,她听到自己愈发急促的心跳,周遭霎时归于安静,有人一步步走向窗边。
以姜义恒的本事,脱身绰绰有余,可如果带着她和不省人事的顾染歌……
她不知道谢柯是否有同伙,父亲的人在外埋伏盯梢,怎么还没发觉情况有变?
恰在此时,一阵剧烈的拍门声从前院传来,夹杂着叫喊:“就是这家,他们窝藏逃犯!”
院门被轰然撞开,嘈杂中,颜珞笙感到身子一轻,连忙抓紧顾染歌,与她一同被拖到墙角。
下一刻,闪着寒光的长刀劈砍在她们方才躲藏的位置。
纷乱的脚步声涌了进来,似乎是武侯铺被惊动,谢柯没有恋战,飞快逃离。
两道黑影落下,颜珞笙认得是父亲的人,任由他们帮忙扛起顾染歌。
随即,她被姜义恒揽过,一阵风似的掠过了院墙。
再度回到地面,已置身六叔和八叔的院子,颜珞笙抬起头,朝顾家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天色被映得通红,火苗卷上屋檐,与天边绚烂的晚霞几乎融为一体。
“走水了!走水了!”街坊邻居的大呼小叫隐约传来,似是有人破门而出,提着水桶去救火。
那两人将顾染歌放在屋内床榻,飞身离去。颜珞笙搬出一床棉被,为顾染歌盖好,见她呼吸趋于平稳,稍许放下心来,与姜义恒来到外间。
彼此交换眼神,无需多言,已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同样猜测。
“我找到了这个。”姜义恒压低声音,取出一块玉质腰牌。
正是顾夫人用来号令前朝余党的信物,前世传到顾振远手上,颜珞笙对此分外眼熟。她接过,轻声问道:“殿下可有听清顾夫人说了什么?”
“颜公的人望见谢柯,先一步向我通风报信,我让他们去把武侯引来,耽搁了片刻,未能听到前半句。至于后半句,”姜义恒顿了顿,“她说顾振远身世特殊,将来定可发挥重要作用,还说……为表歉意,她有一份礼物献上,就藏在窗外。但谢柯没让她把话说完。”
颜珞笙缓缓叹了口气。
她还试图送顾夫人去青奚,救她一命,可顾夫人却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她这个初次谋面之人。
颜晟的女儿,未来的宣王妃,对谢家没什么利用价值,但杀掉足够泄愤。
这时,先前离开的两人返回一个,禀报道:“殿下,小姐,姓谢的逃了,但他寡不敌众,被我们的人重伤,即使回去也凶多吉少。火是他放的,意图制造混乱趁机脱身,顾夫人被武侯救出时已经断气,姓谢的心狠手辣,一刀致命。”
“有劳,”姜义恒点头,“你去向颜公复命吧,宵禁之前,我会送颜小姐回府。”
“是。”那人领命退下。
屋内恢复安静,颜珞笙望着玉佩陷入沉思。
“顾振远……身世特殊?”她不确定道,“殿下,你觉得阿婆会不会认识这块玉佩?”
“倘若顾夫人也是从旁人处得到它,或许可以一问。”姜义恒道,“但现在最要紧的,是里面那位顾小姐。阿音,你打算直接送她去青奚?”
“我……”颜珞笙刚说了半个字,就听到一阵窸窣,她当即移步走进内室。
顾染歌已经醒来,正努力支起身,看到颜珞笙,眼泪立时夺眶而出。
她思及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想出言询问,又怕歹人还在附近,待颜珞笙在榻边坐下,便忍不住抱紧她,无声地伏在她肩头哭泣。
颜珞笙轻轻拍抚她颤抖的后背,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一如前世顾染歌曾给予她的安慰。
姜义恒没有进去打扰,听到屋里断断续续、极尽压抑的啜泣,默然轻叹。
他无法想象,当年颜珞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顾小姐尚有父亲在世,她却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酉正时刻,颜珞笙的马车回到府上。
她说服顾染歌随自己走,在颜府等待顾振远,还特地绕开顾家,没让她看到熄火后的废墟。
顾染歌戴着帷帽,整个人从头到脚捂得严实,被婢女们扶下车。
颜珞笙得知父亲在书房,请姜义恒先去与他互通情报,她安置了顾染歌就来。
刚说完,管家便上前道:“小姐,玄清观来了位女冠,称有要事找您,已等候多时。”
颜珞笙一怔,顾染歌嗓音低哑道:“阿音,你去吧,我自己不打紧。”
“素月,带染歌去阿娘那里。”颜珞笙吩咐道,旋即放轻声音,“我尽快回来。”
顾染歌点点头,由素月扶着离去。
颜珞笙径直走向堂屋。
屋内,小道姑正焦急等待,一照面,她倏地站起,互相见礼后,连忙道:“颜小姐,您可算回来了,阿婆吵着闹着要见您,说有人意图谋害您,您有性命之忧!”
颜珞笙对“要事”的内容始料未及,道姑叹口气:“贫道知晓,阿婆年纪大了,神思迷糊、言语时常颠三倒四,可这次她格外固执,贫道与师姊妹好言相劝,她非但不听,还坚持要亲自去找您。我等着实没有办法,才来贵府叨扰,您可否行行好,去见她一面、安抚几句?”
颜珞笙哭笑不得,答应下来。
去趟玄清观也用不了多久,刚好顺道问一问玉佩的事。
抵达玄清观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颜珞笙随道姑行至厢房,目之所及,阿婆坐在院中,一动不动地望着垂花门。
见到她,阿婆猛然起身:“丫头,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以为我怎么?”颜珞笙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来看您了吗?”
道姑们如释重负,放心退出院外。
颜珞笙从怀中取出玉佩,转移话题道:“阿婆,您瞧瞧,贵人赏给我的宝贝。”
阿婆一愣,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拿过仔细打量,神色中流露出一抹诧异。
她像是不信邪般,返回厢房,将玉佩凑到灯下。
“是不是难得一遇的好物?”颜珞笙在她身后轻笑道,“依您所见,我可有机会飞上枝头?”
“不可能……”阿婆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大小姐的玉佩,怎会在你手上?大小姐说过,这东西以后须得留给她的孩子,怎么可能随意给你这外人?”
她赫然抬头:“丫头,你莫不是偷来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偷大小姐的东西?”
颜珞笙也颇为意外。
永宁长公主的玉佩?留给孩子?据她所知,永宁长公主风流不羁,年轻时驸马死的早,之后都没有再婚,仗着自己是皇帝亲姊,府上男宠成群,但未留下任何子嗣。
可这玉佩怎会落在顾夫人那里?前世还移交给了顾振远。
等等,不对。
顾振远……身世特殊……
难道说,顾振远其实是顾绍和永宁长公主的私生子?
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一时无言。
阿婆见状,以为她被自己说中,登时恨铁不成钢地责备道:“愚不可及!难怪会引来杀身之祸!我还当你有几分手段,看来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你可知道,有人要害你和你的孩子?”
颜珞笙回过神,就听她自顾自道:“昨晚我心血来潮,四处闲逛赏月,你猜怎么着,我听到两个丫头图谋不轨,说要借着去给娘娘讲经的机会,揭穿她偷偷养着一个孩子的秘密。”
“乐于求真问道、有孩子的娘娘……可不就是你?”阿婆挑了挑眉,“丫头,你是不是瞒着自己怀孕的事,却不慎走漏了风声?你得罪了什么人,她们要这样害你?幸好我耳聪目明,为你探到这么重要的消息,以后千万要长点心,在这地方,空有一张脸蛋是无法自保……”
“阿婆,多谢。”颜珞笙飞快地打断她,按捺起伏的心绪,笑了笑道,“回头我定携带厚礼,上门好好感谢您。”
说罢,转身疾步离去,徒留阿婆气得跳脚:“忘恩负义!没良心!我救你一命,你连留下多陪我讲几句话都不肯!往后你自生自灭,休想让我再管你!”
颜珞笙却已来不及解释。
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愈渐放大,让她恨不得立刻赶到那座隐没在林中的宫室。
小惟的存在已被人发觉,她和沈皇后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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