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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了些,乌云如同缓慢淌动的污水,把月亮缓缓掩埋,星星像散落在天边的眼睛,为天幕平添几分诡异迷幻的色彩。
周围黯淡一片,只有寂静从四面八方生长出来,林妧没立即应声,握紧腰间匕首。
蔺和仍在苦战,如果没有协会规则的限制,以他的实力对付酒吞不成问题。但如今他伤到对手三分,就被反噬而来的惩罚重创十分,加上酒吞本身对他造成的伤害,已经连挥刀都很吃力。
化身为怪物的酒吞童子笑声如雷震:“你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吧?等你死了,我就把那三个家伙也全都干掉,你们一起去地狱团聚!”
蔺和没理他,一边把之前迅捷凶狠的进攻换为格挡,一边背对着他们沉声道:“我拖住他,你们走。”
青年的声音很低,每个字都无比沉重地击打在众人耳畔,苏泽浑身颤抖着看向林妧,目光里满是催促意味。
可她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局,用笃定的语气告诉他:“你们先走。”
“你……你要留在这里送死吗!”
苏泽气得忘了发抖,转头看一眼旁边的尤浩宇。
身穿校服的年轻人吞了口唾沫,往林妧身边挪一步。
“啊啊啊你们是白痴吗!”苏泽怒其不争,干脆把心一横,“行,不走就不走,谁怕谁!”
林妧自始至终没移开视线,静静观察战局。
酒吞童子无法被凡俗刀刃所伤,她没有蔺和那种超乎自然的力量,面对这样强大的妖物,绝对无法将其打败,如果没有蔺和出手,她现在已经被生吞活剥。
如今正值激战,她完全没有空隙插手,蔺和更没有机会脱身。必须等到一个足够长的间隔,她才能冲上前把他带走。
她这样想着,手掌轻轻抚上斜挎在身前的挎包。
为以防万一,林妧在执行任务前往包里装了不少战斗必需品,这回能不能逃开,全看它们了。
“死、死、死!”
酒吞的咆哮越来越响,进攻也越来越快。蔺和虽然转攻为守,之前受到的重创却无时无刻不在蚕食理智,不过多久便眼前兀地一白,神志恍惚间被拳风正中脸颊。
他们三个应该已经走了吧。
狼狈摔倒在地的青年抹去唇角血渍,眼睁睁看着利刃般的爪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结束了。”怪物发出得意的笑,“去死——!”
蔺和垂下眼眸。
在那一瞬间,脑海里划过许许多多走马灯一样的念头,其中最为清晰的一个,是责怪自己不该为林妧如此拼命。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一切悸动的情绪都来源于强制法则。
可另一个想法又随之涌上来,它虽然模糊不定,却转眼间占据了整个思绪——
她一定要活下去。
如果林妧能逃出险境,他一定会非常、非常地开心。
作为凭空产生的怪谈,在此之前,他没有对任何人生出过好感,直到今夜才恍然明白,原来“喜欢”是这样一种感觉。
奇异的、美妙的、能瞬间填满整个思潮的;
仅仅和那个人呆在一起,哪怕不说一句话,也会非常开心的;
还有,比生命更加想要守护的。
电光火石间,一阵带着柠檬清香的风从身后袭来,还有带了无奈笑意的低喃:“可不要在我面前逞英雄啊。”
身体仍然被剧痛侵蚀,可他却能感受到温柔又轻盈的暖流从后背蔓延至全身——有人按住他脊背,带着蔺和匆匆闪到另一边。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每次下落都发出沉重响声,用力敲击耳膜。
与此同时,酒吞的惨叫声沉沉响起。
青年抬起朦胧双眼,正好见到一缕被利爪划断的黑发摇摇摆摆,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如果她的动作再晚上半秒,落地的就是林妧脑袋。
再往上看,可以见到漫天飞舞的白色粉末,粉末中央的酒吞童子痛苦地捂住双眼,发出阵阵哀嚎与咒骂。
“是石灰,应该可以让他难受一阵子。”林妧说着架起他胳膊,把蔺和扶起来,“我们趁机快跑。”
有热乎乎的温度伴随着柔和触感一同从手臂传来,蔺和从没与他人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别扭地试图缩回手:“我自己可以。”
林妧没说话,把他的手臂抓得更紧。
他也就没再出声。
只是耳根静悄悄地红成一片。
“你们以为逃得掉吗?”酒吞忍着痛发出怒吼,因为被石灰迷了眼睛而暂时丧失视觉,“少女的香气和血的味道,不管多远我都能追踪到!”
虽然酒吞目不能视,蔺和却也受到了重创。寻常刀剑无法伤他,林妧只好放弃趁人之危的念头,轻轻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
“我、我记得附近有个药店,咱们带会长去看看吧。”
眼看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酒吞童子不堪入耳的叫骂也早就消失,尤浩宇弱弱举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现在还不能停下吧?”苏泽瑟瑟发抖地环顾四周,“那怪物说了会来追踪,一旦停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赶上了。”
“可是……”
尤浩宇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视线定定落在蔺和身上。
青年瘦削的身形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他难受得厉害,却又不想在众人面前表露半分,只能一直隐忍着疼痛,强迫自己不痛呼出声来,只有被汗珠浸湿的黑发无声昭示着痛苦。
“你要是觉得痛,叫出来或是撒娇都可以。”
见蔺和没作回应,林妧鬼使神差地开口:“你怎么也是这种逞强的性格——我有个朋友和你一样,不管多难受都不告诉别人。”
蔺和沉默半晌,低低开口:“你喜欢他?”
一旁的尤浩宇愣了一下,仓促地眨眨眼睛。
夭寿啦,会长变成恋爱脑啦!
林妧觉得新奇,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他似乎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不管发生什么,总会第一时间想到那个人,这不就是喜欢?”
——他就是这样的感受,因此再清楚不过。
“异议。”
林妧笑了:“我去商场,看到那些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假人模特,也会想起你的。”
这本来是句玩笑话,没想到蔺和听罢微微一愣,居然点了点头:“好,你要记得。”
只有他一人知道,过了今晚,可能再也不会有与她见面的机会。
虽然知道自己的爱并非自愿,但此时此刻,脑海里不知怎么出现了那阵从身后掠过的、柠檬气味的风。
蔺和想,如果她真的能通过假人模特想起他,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奇怪,”苏泽打了个喷嚏,手臂和中性笔一起哆哆嗦嗦,“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冷?不会又出现了什么都市传说——妈妈,鬼啊!”
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桥段,一模一样的反应。
林妧面色不改地抬头转身,在街道拐角望见一个身穿白色和服的女人。
这位居然也是来自岛国,不得不说,扶桑真是个怪谈云集的国度。
【都市传说之八:雪女。
身为自古流传的经典怪谈之一,关于雪女的传说遍布岛国各个角落。其中最为广泛流传的,还是下面这个故事——
樵夫在冬日夜行深山,不料遭遇铺天盖地的暴风雪。正当他迷失在茫茫白雪中时,一个身穿雪白和服的女人突然出现在道路中央。
女人拥有令人无法抗拒的绝美长相,款款立在风雪中问他:“你愿不愿意拿你最珍贵的东西与我的衣服交换?”
视线不经意扫过女人银白和服下柔嫩的肌肤,樵夫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但他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于是迟疑地告诉她:“我最珍贵的只有这把斧头。”
女人微微一笑,说不是。
她说着缓缓向前,来到樵夫身后。女人的声音冷然如珠玉落盘,无比清晰地响在耳畔:“是你的心脏。”
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山上发现了一具男人尸体,在他早已冰冷的身体旁则是一堆皑皑白雪。
在所有传说中,雪女都被描述成一个优雅美丽却杀人于无形的恐怖形象,但如果要追根溯源,她其实是个身世十分凄惨的妖怪。
传闻雪女原本是大户人家的矜贵小姐,如果不出变故,理应平安康泰地过完一生,可惜命运作弄,阴差阳错地爱上了一个穷酸武士。父母得知这件事后大发雷霆,命令她与武士断绝往来,雪女每天以泪洗面,最终下定决心要与武士私奔。
她事先把多年积攒的钱财全部交于武士,并与其约定夜半在山中碰面。到了入夜时分,雪女如约逃出家门来到山里,可她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武士身影。
——原来那武士根本只是个无情无义的酒肉之徒,与雪女相爱只不过出于觊觎美貌,如今得到她的钱财,一时财迷心窍、卷款而逃。
但雪女自然不会知晓这件事情,她心底仍然存有对爱人的期望,即使大雪纷飞、寒气刺骨,也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等等,再等等,他就快到了。
深夜的雪越来越大,身为娇弱的深闺小姐,雪女实在无法抵御寒冷,于是意识模糊地逐渐睡去。直到身体整个被大雪掩埋,呼吸渐渐停止,她也没能见到爱人的身影。
你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死后的小姐魂魄不散,在世间游走时,恰巧见到曾经的爱人——武士用她的积蓄花天酒地,过得滋润又潇洒。
直至此刻,枉死的不甘心、被爱人背叛的幽怨与愤怒终于瞬间爆发,小姐的游魂化身成形,了结了负心人的性命,“雪女”也自此正式出现。
在几乎所有故事中,雪女迫害的对象都是薄情寡义或色/欲熏心的男人,面对拥有赤诚之心的男子,她会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去。
雪女妄图将负心人斩尽杀绝,如果用现代话来说,大概称得上是个“渣男杀手”吧(笑)。】
要说的话,雪女与酒吞童子应该是霓虹国怪谈界的两大颜值巅峰。
与酒吞张扬跋扈、充满诡异色彩的气质不同,雪女看起来温柔脆弱,让人想起美丽却易碎的雪花,只需看上她一眼,就能生出无限保护欲。
漆黑的长发如同瀑布直直下倾,白得发光的肌肤显出不可接近的神圣感,女人的睫毛居然是奇异的灰白色,在灯光下微微颤动时,像极了展翅的蝴蝶。
虽然是个可怕的怪谈,但与酒吞童子爱好少女血肉相似,她的攻击对象仅限于男性,尤其是始乱终弃的渣男。
尤浩宇环顾四周,林妧是百分百的女孩子,会长与迷路少年又属于都市传说,在他们四人里最大几率成为雪女狩猎目标的,只有可能是他。
和他预料中一模一样,女人漆黑幽深的视线轻巧灵动地划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庞,最终停留在尤浩宇身上。
她向众人靠近时全然听不见声响,如同雪白色的幽灵:“你……”
尤浩宇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
音量很低,语气飘忽不定,像一阵夹着雪花的风轻轻掠过耳畔,飘渺得难以捕捉,但它偏偏又极为柔和悦耳,仿佛珍珠落在玉石之上,叫他忍不住心生怜惜。
几乎不会有男人能从这样的温柔乡里逃离。
然而雪女堪堪吐出一个字,就被另一道声线陡然打断——
林妧匆匆上前,桃花眼睁成可怜巴巴的椭圆形,语气里带了点哭腔:“姐姐,你救救我们吧!”
尤浩宇一愣。
她难道是想……让雪女对付酒吞童子?
可这两位怪谈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啊。
雪女只会报复心怀不轨的男人,酒吞虽然滥杀无辜,但对于妖物来说,杀人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更何况他杀得干脆又直接,并没有做出什么始乱终弃的事情来触碰雪女的禁忌。
这个忙,雪女断然不会接受。
林妧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说到底先遇到雪女的并非酒吞童子,而是她啊。
——决定性因素并非事实究竟如何,而是她想让雪女知道什么、相信什么。
这就是破局的方法。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家里人……”
林妧双手掩面,遮掩住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声音抽噎不止:“我怎么也没想到,酒吞童子居然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早知如此,我当初就绝对不会答应带上所有积蓄和他私奔!”
她身后的几人同时露出了惊诧又疑惑的表情,弄不清这是在演哪一出。
雪女本来是想直接拒绝的。
但“负心汉”“私奔”与“所有积蓄”这三个词不断回荡在脑海里,让她想起曾经自己的某段经历。她没说话,也没转身离开,安静等待跟前的小姑娘把故事说完。
林妧心知有戏,抬头与她四目相对,用弃妇般愤懑哀怨的语气缓缓开口:“我本来有个幸福美满、算得上富裕的家,不成想在某天遇上酒吞童子,并与他坠入爱河。那负心汉让我带上私房钱同他私奔,因为被爱情蒙蔽双眼,我没做多想就答应了下来,谁曾想、谁曾想……他还养了另外好几十个老婆,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钱!”
除开最后一句话,她说的这段故事几乎照搬了雪女的过往。
怎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引发一个人的同情心?只需要把自己的悲惨经历毫不掩饰地从心底挖出来给她看,而这段经历她曾经也恰好体会;
怎样才能激发一个人最大的恨意?过去有个人令她痛不欲生,多年后,她遇见了和那人如出一辙的混蛋。
酒吞童子逃不掉了。
果不其然,雪女恍如冰封的淡漠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微微蹙眉,轻声发问:“好几十个老婆?”
“那个混蛋!”林妧咬着牙,“他不停地欺骗小姑娘与之私奔,然后榨干她们携带的钱财。最过分的是,酒吞童子居然在山里用女孩们的钱财修建了一座宫殿,将她们全部软禁在里面,日日夜夜酒池肉林。一旦厌倦了哪一个,就毫不留情地把她从山崖丢下去,再填充新人进来。”
其实她这段话大部分都属于事实。
大江山宫殿的确是由受害百姓的钱财建成,酒吞童子也的确把许多女孩囚禁在里面。一旦把哪个吃得只剩骨头,就会将其丢下山崖,去寻找新的食物。
撒下的一点点小谎,只有他并没有欺骗少女感情,而是正大光明地直接抓人;抓人的目的也并非想要妻妾成群,而是享受美食。
真真假假融合在一起,旁人很难看得真切,更不用说被仇恨蒙蔽双眼的雪女。
拐走少女、诱骗钱财不说,那个叫做“酒吞童子”的男人居然还建造了一栋后宫,强制性地把所有女孩关在里面,满足自己淫/邪的渴求。
雪女自认见过不少渣男,可渣成这样的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头一个。
更何况……他的手段与武士是那么相像。
“我知道真相后非常害怕,就给家里人发了求救信息。”林妧扭头看向身后的蔺和与苏泽,深吸一口气,“为了把我救出去,我的兄长与酒吞童子大打出手,差点就没了命;我的弟弟上前阻止,也被打断了一只手。”
苏泽:?
“姐姐,你看。”她说着把苏泽推到身前,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为了救我,他的手被那混蛋打得抽搐不止,患上了终生无法治愈的‘鸡爪式手腕痉挛抽搐症’,只能像现在这样一刻不停地拿着笔在半空画圈圈——造孽啊!”
等等!“鸡爪式手腕痉挛抽搐症”是什么东西!这女人绝对是想讽刺他的手和鸡爪一样吧喂!夹带私货太明显了混蛋!
苏泽忍住狠狠瞪她的冲动,瘪着嘴点点头,一副伤心欲绝、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我好想拥有一双正常的手,好想和哥哥姐姐一起幸福生活……姐姐还被那家伙打得小脑萎缩,呜呜呜!”
呸,演就演,坑就坑,谁还不是个奥斯卡影帝。
此情此景,感天动地,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
林妧再度垂眸掩面,说出一槌定音的最后一段话:“我真的好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听从爸爸妈妈的话,为什么要舍弃一切和他私奔。酒吞童子马上就要追上来,到那时,我们一家都必然会死在那个恶魔手里……这个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一心想得到真爱的女孩子惨死街头,像他那样无恶不作的感情骗子却可以逍遥法外,为什么?”
雪女轻轻眨眨眼睛。
心底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陡然破碎了。
是啊,当年见到那名花天酒地的武士时,早已死在雪中的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自己平白死去,那个男人却过得逍遥自在呢。
她好恨,好不甘心。
多年前她因武士而死,多年后,面对着这个与自己经历相似的小姑娘,雪女不想让她再受伤害。
——权当是给当年心有不甘的自己一个交代。
“不要害怕,”良久,身着雪白和服的女人轻垂眼睫,眸底隐约闪动着破冰而出的亮光,“等那人赶来,妾身自会帮你。但如果你胆敢说谎——”
即使出言威胁,她也仍旧语气淡淡,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我就立刻杀了你们所有人。”
林妧回以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没问题。”
如果不寻求雪女庇护,他们毫无疑问会被酒吞童子全部屠杀;虽然的确存在被戳穿谎言的风险,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争取到活命机会。
她只能赌上一把。
没等这番对话结束多久,呼啸而至的风声便很快传到所有人耳边。异常强壮骇人的怪物狞笑着停在不远处,在见到站在最前面的雪女时微微一愣。
同为岛国怪谈,他们能感应到彼此身上的妖气。
“这位小姐,”酒吞因她的美貌两眼放光,瞬间变回英俊少年人模样。妖怪之间很少自相残杀,他对同族的肉也没兴趣,于是说起话来和颜悦色许多,“我乃大江山之主酒吞童子,那群人是我的猎物,不知道你能不能让开些?”
“妾身雪女。”
雪女虽然痛恨渣男,却也明白不能只听信一家之言的道理,如果林妧说的事情并不属实,很可能错杀忠良之人。于是忍下怒意,声调轻缓地开口:“我已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关于酒吞童子大人您的事迹。”
他的事迹?
是指残杀少女、占大江山为王么?
酒吞童子自得一笑:“本王做过的事虽然是常人无法企及,但你也不必太过崇拜。只要把身后那个小姑娘交出来,我就可以带你去大江山宫殿做客。”
常人的确无法企及。
谁能坑蒙拐骗、玩弄这么多无辜女孩儿,还厚着脸皮要在深山里建造后宫啊。
雪女心下一动,略微蹙眉:“大江山宫殿?”
“是用那些女孩子的金银珠宝建造的哦!”提起他引以为傲的大江山,少年口若悬河,“女人都是一次性用品,过几天就没用了,只能丢掉重新找新的替代。只有金钱是永恒的,那座宫殿就是我象征荣耀的勋章——啊,当然了,在我的宫殿里关押着数不胜数的女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随意享用。”
——毕竟女孩子的肉虽然美味,却不能长期存放,过上几天就会坏掉,真是可惜。
女人是过几天就没用的一次性用品?这人渣还让她去“享用”少女?他脑袋被黄色废料堵满了?
雪女浑身一震,指节微微蜷起:“我听说……在您厌倦之后,会把女孩子丢下山崖。”
面对腐烂尸体和粼粼白骨还能怎么办,总不可能供着吧。
酒吞童子毫不犹豫:“当然啊,难道留在身边恶心自己?”
雪女惊了。
对方好歹也是与他恩爱过一段时间的爱人,结果这渣男不仅在玩腻后把人家无情踹开,还大言不惭地说出“恶心”这个词。
记忆不受控制地流动回溯,当年的那名武士也说过同样的话。
在她的游魂与那人重逢时,雪女再清楚不过地听见了武士在酒桌上与朋友的对话:“那个小姐?哈哈,女人啊,玩几天就腻了,越看越恶心,迫不及待地想把她丢掉去找下一个。她们完全是不必要的消耗品,只有金银珠宝才是我喜欢的东西!”
太像了,他们太像了。
都变着花样地玩弄女人,玩够了就将她们毫不留情地丢走;都好逸恶劳无所事事,金钱来源全是被欺骗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这两人都同样恬不知耻,对自己的罪行引以为荣。
唯一不同的是,面前的酒吞童子比武士更加恶劣。后者一个接一个地骗,同一时间只有一个爱人;这位所谓的“大江山后宫之主”则妄图把所有女孩都囚禁在自己建造的宫殿里,充当他用完即弃的玩具,玩腻了就丢掉。
两名怪谈之间的谈话畅通无阻,但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压根就没在讨论的同一件事情。
对于妖怪来说,凭借强大的实力残害人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一种荣誉的象征,因此酒吞童子说得意气风发、信心百倍;但在雪女那边看来,他只是一个靠坑蒙拐骗榨取无知少女钱财的绝世渣男,所以对方表现得越兴奋,她就越是觉得恶心。
整个一大型的跨服聊天现场。
雪女已经快抑制不住杀意了。
她深吸一口气,问出最后的问题:“酒吞童子大人,您为什么会执着于收集如此多的少女呢?唯一一个真爱当真无法让您满足吗?”
这句未曾向武士问出口的话困扰了她许多许多年,今日面对着与武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酒吞童子,或许能知道答案。
夜风把女人周身的冷气吹开,点点冰屑与尘埃一同上下飘忽,带来清澈的少年声音。
“因为欧……欧派!欧派最棒了!不仅是咬起来的美妙口感,还有那些渗出的残留着身体余温的液体!香浓丝滑,划过喉咙的时候简直不要太美妙!”
相貌绝美的少年笑得沉醉痴狂,“嘿嘿嘿”的破碎嗓音不断从喉咙里溢出来,大大咧开的嘴巴占据小半张脸颊。他一说起如此令人兴奋的事情就停不下来,嘴里自始至终没停过:“一个当然不够!一个所能带来的快乐寥寥无几,要想登天极乐,必须要同时享受好几个!”
——少女醇香可口的鲜血真的超好喝啊!而且女孩子肉质鲜嫩,搭配在一起品尝时,就像是甜甜的白馒头搭配牛奶一样,热腾腾又香飘飘,一个是绝对吃不够的。
他的饭量很大,必须要准备充足的食物。
他说得兴高采烈,雪女的眼角却悄无声息地抽搐了一下。
美妙口感。渗出的液体。同时享受好几个。
太罪恶了,这——这居然还是个多人游戏!
在跟前女人逐渐凝固的神色里,少年用得意洋洋的语气继续踩雷,疯狂自爆:“不亲自体会绝对无法感受到那种美味,如果你愿意,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吃漂亮女孩子的欧派哦!”
话一出口,不仅雪女面色凝固,就连不远处的林妧等人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雪女:……
她才对那种东西没有任何兴趣呢!自己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渣男事迹还不够,居然还想拖她下水,和他一起对其他女孩子酱酱酿酿?这叫什么,鸳鸯双/飞还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不对,按照酒吞童子的性格,那肯定是场群魔乱舞的多人狂欢,不说能凑齐一台广场舞,打麻将肯定是够了。
人渣啊。
见过当众搞黄色的,没见过黄得这么理直气壮、清纯脱俗的。他绝对绝对已经不正常,脑袋里被黄色废料全部占据了。
强抢民女、玩弄感情还不算,这个渣滓居然还不知羞耻地向她提出如此龌龊的请求。
天不生她雪中女,渣男界万古如长夜。
今天,她就要为民除害。
雪女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意渗骨的笑。
直至此刻,酒吞童子才终于发现她神色不对劲,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你难道不是也和我一样吗?”
——哪个妖怪不害人的?
“谁和你一样!”
这句话彻底触犯了雪女逆鳞,女人身边的水汽因寒冷而凝结成冰雪,连带着声音也冰冷透骨,满含杀气:“去死吧,人间之屑变态男!”
酒吞:“嘎?”
什么情况。
他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人间之屑变态男”啊喂!这种莫名其妙的风评被害现场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真的只是想请她吃顿饭而已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算双更合一我真棒!
话说应该不会被锁叭…雪女的故事全是我编的不要当真嗷!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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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聻10瓶;amanda-9瓶;云雨巫山、緈8瓶;嗤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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