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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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一个尖锐刺耳又像是永远不会停顿的声音钻进时妍耳朵里，刺的头疼，她蹙眉抓着床单，最后哼了声，满脸都是汗，抓着床单恍惚看着四处，气息不稳坐直。

摸了摸肚子，愣了下，平的？

她有些疑惑，这才转头注意到房间的摆设，有点陌生，但应该是见过的，莫名的熟悉感。

外面响了下花炮的声音，她茫然看向窗外，是灰色的天，礼花在天上绽放，这没什么，但是她看到了雪，地上的雪好厚。

她错愕看着，慌乱下床，找了个拖鞋穿，推开门，是热闹的吵闹声。

“你这饺子包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丑，要这么折，你馅都出来了。”

是妈妈的声音，她看眼走廊，原来是舅舅家，可是······舅舅家在北城，她家在州市！她怎么回来这里，肚子是平的，孩子呢？

她晕眩了下，扶住楼梯扶手，走下来，更晕了。

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她看到了妈妈，爸爸，外婆，舅舅们。

可是，外婆早就在她高中的时候去世了，父亲也在她实习那年走了的，为什么？

“妍妍醒了”大舅妈看着她笑了起来，责怪道：“现在的女孩子可能挑食，今天去买个年货都晕倒了。”

一名粉色袄子的女人走过来笑道：“好点没有？快吃年夜饭了。”

时妍压住喉咙欲出的尖叫，她是有知觉，这不是梦，是真的，她明明在医院分娩，为什么会在这里？

“年夜饭？妈？现在哪年啊？”她问出口，妇人愣了下，皱眉道：“这孩子晕糊涂了吧？”

“翻过年你就高三了。”爸爸在那边笑着说话，“这孩子还没睡醒吧。”

时妍忍了忍，跑上楼，进了房间，开始凭记忆往前走，果然在书桌下面看到了自己的天蓝色书包，上面挂着粉色小布偶，是十七岁那年高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还有点新，她拿过一边的手机看，时间对不上了，错了，她放下手机，坐在床上发呆。

她回到了八年前，很久之前，她和他还不认识的那一年，她感觉心口喘不上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一秒她还期盼着孩子出生，痛的想死，下一秒就来了这里。

“宝宝。”她头埋在膝盖上，很难受，她还没有见孩子一面，她还没有找到他。

“妍妍啊？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去医院吧，就是大年三十不知道有没有人。”妈妈在外面叫她，她想不哭，告诉自己是好事，可以看到爸爸妈妈挺好的，但是就是缺了一块的感觉。

她进浴室洗了把脸，推开门，妈妈看到她惊讶道：“你怎么了？”爸爸在后面担心看她。

“做了个噩梦。”她眼泪又要出来了，妈妈好笑抱了抱她，“大过年的，哭什么呀。”

“梦都是假的，换衣服下来吃饭吧。”爸爸不善于表达，说了句便走了。

“我昨天买的那个新衣服你换上啊，一会吃完饭出去放炮呢。”妈妈拍了拍她，她进去舒了口气。

“对，都是假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自我安慰了下，慢慢换上衣服，下去吃饭的时候，接着压岁钱，说着好听的话，坐在外婆旁边。

外婆精神不错，给她夹狮子头，“听说你爱吃这个，多尝点。”

时妍忍住泪，点了点头。

恍惚吃完，跟着表亲们去小区外面广场放炮，一朵朵烟花在天空迸发出来，她仰头看着，呼出口气，凝结成霜。

“新年快乐。”几个人在广场有认识的人，互相说着新年快乐。

她眼角含着泪，巨大的鞭炮声掩盖了她的声音，“新年快乐，宝宝。”

又笑了笑，“新年快乐，韩先生。”

“新年快乐，韩钦。”

表哥穆年比她大几个月，带着眼镜性格有点安静的那种，大人们要回去打牌，不太想看了，舅妈让他照顾好孩子们，就先回去了。

“我带了吃的，你吃点吧。”穆年上前给她递吃的，她谢着接过，是菠萝糖，有点酸，她皱了下眉。

衣服是新买的，白色小棉袄，是当时流行的款式，红色碎花在衣服上绣着，用白纱又套了层，妈妈给她买的衣摆还有蕾丝边。

她笑着摸了两下，要生的时候，妈妈还做了鞋子和衣服给宝宝，不知道男孩还是女孩，就做了蓝色的，记得她昏迷前，护士说是个男孩，不知道像她还是像他。

“妍妍，你帮我看下他们，我去去就来。”穆年突然开口，眼睛看着那边，时妍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跑远了。

有些无聊，弟弟时楷才三岁，撅着个小屁股在那捡东西，时妍笑了下，蹲下去抱住他蹭了蹭，这小家伙现在是挺好的，等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皮的不得了，还学着电视里给隔壁班小女生送情书，害的人家差点不读书靠着他养了，家长会还是他去开的。

怎么又是他，时妍拧眉，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前世就是因为老想他，弄得整个人乱糟糟的，连羊水破了都不知道。

等她先适应了，一定要去找到他。

“我要回家。”几个小孩估计是困了，闹着要回家，时妍没办法，拉着他们回小区。

到了家门口，几个人不等她反应，一窝蜂跑了进去，时妍叹了口气，觉得心口还是堵得慌，出去逛几圈，放烟花的人少了，路过人家还能听到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

她走到岔路口，突然不知道往那边走了，很茫然，就像现在，就像上一辈子，她在想为什么老天爷不让她直接死了去找他，偏偏又重新来一遍。

有些无力靠在电线杆上，看着地上的雪还有红色的鞭炮纸，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你在哪？”她吸着鼻子出声。

“哦吼~”不知道那条巷子里传来一个喊声，有人走来，应该是一群人，“大过年的，走走去开房，要不要叫两个妹子啊？”

时妍听到这句，擦了擦眼泪，低下头，等他们走开。

几个人路过她的时候，几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没说话，看眼四周，都有人家，应该没事。

有个男孩笑了声，在冬天的空气里很纯净的味道，“有病。”他骂了声。

时妍抬头，僵硬转头看过去，只看一个快要离开她身上的视线，斜斜看她，笑容漫不经心，唇形很小很精致，眼睛狭长，路上车灯一闪，眼睛下面一颗淡淡的痣印了出来。

她的血液似乎往下坠了下，然后快速升温沸腾，要燃烧了她整个心。

男孩转过头，旁边人手勾在他脖子上，几个人慢慢走远。

“韩······”她张了张嘴，“韩钦！”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几个人消失的地方，有些无措，喊了声“韩钦！”

用尽了力气，眼泪都挤出来了。

她搞不懂为什么外婆这边的房子老是一会一个街的，她有点路障，根本不知道进去之后怎么出来，她很懊恼，为什么刚才要发呆，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哎，刚才那妞挺漂亮的。”瘦高的男孩搂着韩钦笑眯眯说，韩钦舔了舔干燥的唇，想了想，“太黑没看清。”

“还哭了呢，你是不知道那可怜样。”有人应和，他哦了声，漫不经心出了街口。

一眼望去，有酒吧，有网吧，有宾馆，卖保/健品的，而对面一条街，则是开着玻璃门，里面灯光打成暖红色，有几个女人坐在那围着炕聊天。

“去吗？”高瘦男孩耸了耸韩钦，他俊眉一拧，“不去，脏。”

“得得得，你知道九班那周浩吗？上次我亲眼看他进去，结果没几分钟就出来了，卧槽，这兄弟要去医院看看了。”

“管他。”韩钦吐了两个字，“我去买两副牌。”

说着往街对面走，高瘦男孩子又开始怂恿其他男孩子，几个青春期荷尔蒙爆棚，说的有些心动。

韩钦路过那几个红灯，女人们立马大肆笑了起来，他烦躁拧眉，扔了十块钱到小卖铺柜台，“两副牌。”

老板拿着两幅扑克给他，“要不来点这个？”顺带还给他一个小包装的东西，韩钦笑了下，“不要。”

“得，找你两块。”两个硬币在裂开的玻璃柜台转了转才躺下，韩钦拿过，跑到对面去找他们。

几个人正准备往宾馆走，就被人拦住了，“哟，这不是三班的韩坎吗？出来找乐子啊？”

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年龄的高胖男孩子拦住他们，后面跟着几个同样年级的男孩子们。

韩钦笑了下，看着他，“脑子不好就读书，跟爷爷念：qin，第一声。”

“□□妈。”那人上前挥着拳头，韩钦目光一狠，踹了他一脚，“我草你妈。”

那一脚踢得不轻，那人没躲过，膝盖最脆弱的地方硬生生踹了下，差点跪下，幸好后面扶着他。

“这么护着你妈呢？”被惹恼了，那人甩开旁边人手，瞪着他，“老子他妈的早就看你不爽了，你拽什么拽。”

“是吗？我可不记得有你这孙子。”韩钦受不得人骂他亲戚，更何况是他妈。

高瘦的男孩子和几个立马上前去拉他，“别别别，韩钦，算了算了，大过年的，别理他，咱们走走走。”

“你他妈的什么玩意啊，有你什么事？”

男孩推了一把高瘦的男孩子，韩钦更用力推开他，“你他妈的找死是吧？”

时妍跑出街口，还没有来得及喘气，就看到对面大大的：红梅保健，愣了下，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看眼四周，酒吧网吧鱼龙混杂，她犹豫了下，准备离开，沿着原来的路。

“韩钦是吧？老子今天要废了你。”

有人大喊，她一愣，心跳加速，朝着声音方向跑去，果然就看到两队男孩在那干架。

韩钦也是火气上头，狠狠砸了拳那人，高瘦男孩子拉开他，“行了，韩钦，别打了，别搭理他。”

韩钦扯了下嘴角，漂亮的唇瓣此刻多了道伤口，还有血，刚才被打了下，自己牙齿磕到了。

“废了我？你什么东西啊？”他摸了下唇，真疼。

时妍站在那看着他们，愣愣上前，眼里只有那个男孩。

韩钦还想说话，突然一个没看清的粉白色人影撞了过来，对着他的怀里，他以为偷袭的拳头还没有放下，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暖暖的。

“韩钦，我终于找到你了。”时妍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