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韩小攻有个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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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目送缭子暂时离席后，便正了正神色，立即转过身来，颔首示意见过众人。

“王上，不如……昕砚先给您介绍介绍这伶俜馆里的哥哥姐姐，权作是放松一下，也等等师父，如何？”韩昕砚仍是那样一副玩世不恭的孩子脾性，嬴政倒是觉得和他独处，要更加轻松自在一些。

嬴政听罢，轻轻一笑，道：“小先生此议不错！请——”说着，他便先行让开门口，侧身礼请韩昕砚走在最前。

堂堂秦王嬴政居然对自己这么客气！韩昕砚一下子被惊呆了！

混小子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他只嘿嘿傻笑着，不住地挠着后脑，看了嬴政一眼又一眼。

嬴政一耸肩，眼睛瞟了瞟前方，示意韩昕砚请先。

“这个……那个……”韩昕砚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前观后瞻，嘴里还没磨叽完，嬴政便一步上前，直接握住了他的右手腕，轻笑了笑，道：“小先生莫要拘束！走吧！”

我去！喂喂！你们看到了吗？秦王嬴政主动牵我的啊！这经历、这际遇……有那么一点点玄幻！韩昕砚突然感到有点飘飘然了。

“小先生，你要介绍哪几位给寡人认识？”嬴政拉着韩昕砚，信步逛到了伶俜馆二楼赏舞的最佳位置，然后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一楼。

嬴政一边问着，一边回过头来，正好看见韩昕砚傻愣愣地看着桌案，于是他便抻了抻小先生的衣袖。

韩昕砚忽地回过神来，连连眨巴着眼，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然后回过身去，指了指楼下那位抚筝的清瘦男子：“王上瞧见那位可人的小倌儿了吗？”

嬴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细细打量着，微微颔首，道：“他怎地了？”

“他身后的两位都是小倌儿的恩客：一个是魏国富甲巨贾，一个是齐国落魄游子。”韩昕砚说着，微微看向嬴政，忽然一笑、一挑眉，问道，“王上不妨来猜猜，那两人谁才是小倌儿的心头好？”

嬴政不禁一皱眉，他实在不知韩昕砚到底在绕什么弯子，于是只能顺着他的话，先给出一个自己的答案：“风月场，财帛换真心；我猜魏国巨贾。”

韩昕砚听后一笑，道：“王上……您错了！”

“寡人实难想象！这销金窟里的倌儿……还有不爱财的？”嬴政说着，目光便不自觉地看向了那位抚筝的小倌儿；正巧，那位小倌儿一曲抚罢，便回身投给那名齐国落魄游子一记温情的微笑。

“王上，您又错了！”韩昕砚一抿嘴，接着追加了一句。

嬴政忽然回过头来，满面疑惑地看着韩昕砚，不由得一摊手；韩昕砚一笑，便又抬手指了指楼下。

嬴政未解其意，只是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再度看去：小倌儿起身，恭恭敬敬向魏国巨贾谢了赏。

婞娘备了几道刚出锅的小菜，立即吩咐伙计连同她新近得来的燕地烧酒，一并端给秦王品鉴。

韩昕砚从伙计手里接过两尊酒爵，然后将一杯递给嬴政：“王上，请！”

这第一口烧酒刚刚下肚，嬴政便立即向韩昕砚追问着：“小先生，寡人知你心中有话，但却不知你以抚筝小倌儿为题，是要告诉寡人什么。”

这便是嬴政的厉害之处了：他不仅心怀剑扫六合之志，更具识人之明；且无论对方身份如何，他都肯暂时放低身段，虚心求教；纵观诸国君主，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秦王嬴政当属第一。

韩昕砚撂下酒爵，自信而爽朗地笑着，为嬴政解释道：“其实昕砚要说的是，这世上的人啊，大多都是凡夫俗子，他们这一生最看重的，就只有两个字——名利；譬如说方才那位抚筝的小倌儿。”

“他最初在伶俜馆里籍籍无名，有钱有权的恩客们点的最多的，也并非是他；可就因为他无分贵贱，第一个接纳了那名齐国来的落魄游子，游子就给他写了很多情诗来称赞他的举止样貌、音律才学，他的名声就是随着那些文采斐然的情诗而渐渐远播的。”

嬴政听到韩昕砚如此细解其中道理，心中倏地豁然开朗：“小倌儿声名起，自然就有巨贾慕名来；所以，这就是那位小倌儿的名利皆收之道。”

“没错！”韩昕砚重重点头，“所以王上几次三番只顾闷头往郭开家里送钱是行不通的！”

嬴政忽地一愣，刚刚端起酒爵的手就停在了半道儿。

韩昕砚拾起筷子，看见嬴政发呆的模样，不觉一笑，然后又指了指伶俜馆正门那边的姑娘：“王上，看见了吗？那就是一味只顾闷头送钱的下场呦！”

嬴政甩了甩头，用力闭了闭眼，便再度顺着韩昕砚指出的方向看去：姑娘收了蓝衫公子的银钱，转头就碰见商人递来一袋宝石，蓝衫公子想要再请姑娘移步，那位姑娘便直接伸出手来，仿佛在向蓝衫公子讨要什么东西。

“这就是人心不足！一旦她遇见一个能出更多银钱的人，转头就会忘记你才刚刚给过她好处。王上，您仔细想想，姚贾大人多次使赵，送到郭开府里的金钱美女是不是一次比一次多？而且他收了您的好处后，所托之事就不了了之了！昕砚所说，是与不是？”

嬴政很难想象：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只知道屁颠屁颠跟在缭子身后的混小子，竟能将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用这样浅显的比喻，一下子切中要点。

忽然间，嬴政眼中满是赞赏神色，他静静看着韩昕砚，不住地微微笑着点头，道：“确是如此！所以，寡人接下来要如何做呢？还请小先生赐教！”嬴政说着，不由得双手执揖礼，深深拜过韩昕砚。

“王上快快起来！”韩昕砚收到嬴政如此大礼，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他连忙搀起秦王，扶他坐回原位。

“王上以后千万别来这招了！这……太吓人了！”韩昕砚丧着一张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嬴政，继续说着，“郭开能在赵国混到现在，无非仰仗赵王迁的宠信罢了；他没有真才实干，朝中大臣对他多有不服；这人不缺资财，但一定贪慕虚名！所以我们就要给他军功、给他虚名。”

嬴政不禁眉心一沉：“小先生的意思是……用军功引郭开入套，让他自以为有了可以取代李牧的资本？那时，他就一定会拼命中伤李牧，一直说到赵王迁罢黜李牧为止！”

韩昕砚笑着耸了耸肩，不禁一咧嘴，就好像是猴儿孩子想出了什么馊主意被大人抓包，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似的。

“王上觉得此计……可行？”韩昕砚眨巴着眼，紧紧盯着嬴政，十分期待自己为他献出的第一条计策可以被采纳。

嬴政轻笑着端起了酒爵，再度敬向了韩昕砚：“当然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