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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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是一个圣骑士，但我休假出门时从不主动声张——我并非仅仅是个圣骑士，我是光明圣殿的现任圣子。

如今圣殿骑士团约有五百名正式骑士，以及要求一百人编制、但总也不满员的光明祭司团，我们会有一位圣骑士担任圣主，负责管理圣殿大小事务、统掌圣殿武装防卫、并代表圣殿对外形象，以及一名光明大祭司，他会是圣殿的精神领袖，会辅佐圣主，掌管教义、典籍，是我们圣殿最渊博的智者。

所谓圣子，便是圣主的候选人了。

——但我一般也不刻意隐瞒的，我说过我有十几个老师，从吃饭睡觉到每天梳的发型都有人事无巨细地监管，正常圣骑士哪有这种恐怖待遇。

早在传奇年代，神职者的个人问题就有很多条条框框来限制的，其中明文规定神职者中的核心成员不得结缔世俗婚姻，不能保留世俗姓氏，且需在继任后与原生家族断绝关系——这一点几乎通用于所有神明的殿堂。

——这些考量全部是为了避免神的信仰者借神之名干涉世俗政务，最经典的假设：万一有位圣主娶了某国公主之类的人物，然后碰巧国王没了其他后代，这名圣主的后代岂不是就要成为继承人？到时候，他就有极大的可能性无法站在公平的角度看待世人，势必会以神权为自己的亲生孩子谋私，那么光明神的殿堂就有失公允了。

因此，此时我有些不太敢去看雪峰的表情，我知道被一位巨龙倾心是多么难得，而我却不得不因为身份问题拒绝一颗真心，我有些无力地回答他：

“是的，我是圣殿现任的圣子，即使现代社会对神职者的个人问题放宽了管制，但作为未来领袖，依然是不能结婚的。”

现在选拔圣子的流程非常人性化了，为了避免古代那种不得不和家族断绝联系的惨剧，我们会从孤儿当中选择，从小培养，并且我们从开始接受训练时就知道未来的人生规划，在正式卒业之前，我们还保有随时退出的权利。

与我同时受训的小骑士有十多位之多，最终卒业时只剩下我和另一位圣女约希娅。

现任圣主已接近了回归神之花园的年龄，未来的圣主会在我与约希娅之间诞生，但已经卒业成为了圣子，即便将来没有继位，也会担任圣殿骑士团大统领，大统领同样婚姻受限，所以，我早就没有了答应雪峰的资格。

我见到不少同届小骑士早早坠入爱河，或者有了比侍奉神明更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退出圣子训练后，可以继续留在圣殿成为普通圣骑士，也可以干脆离开圣殿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如果想上学，圣殿还有专门的教育基金提供。对此，圣殿从不强求。

嗯……我那位热爱染发的祭司朋友就曾经和我一同受训，对，他曾经是圣子培训中的佼佼者，是一位优秀的见习骑士，他退出的原因……好吧他那也不算退出，十岁之后人类的精神力会发育得非常快，他因为魔法天赋太高被大祭司挖墙脚了（当时为了抢他，大祭司和圣主大打出手，差点掀了圣殿屋顶），在被挖走之后他悄悄和我说：“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睡懒觉了，感谢光明神！！！”

施法者必须保持充足睡眠，不必像骑士一般早起晚归，而且他们每天还有冥想课，我去看过一次，我严重怀疑我这位挚友是在课上堂而皇之睡大觉。

啪——啪——

雪峰的尾巴敲击水面，飞溅的水花喷了我一身，导致我的发丝黏答答地贴在脸上，但我没有闪避，因为雪峰的心情低落也是因为我……我……

我并非因为对雪峰有何不满才拒绝，我只是因为神职者的身份，这与雪峰本身的品格毫无关系，所以这对雪峰而言，其实相当不公。

“抱歉……”我低着头，看到他的爪尖在地面剐蹭出一道道痕迹，可以想象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

“那太遗憾了。”

半晌后，雪峰威严地说：“我还想在全帝国直播我们的结婚典礼来着，让那些嘲笑我大龄单身的老龙们好好羡慕一下……不过没关系，既然你的身份有所限制，那我们就不结婚好了。”

呃，等等，雪峰——

他严肃无比地点点头：“我们可以继续像这样同居。”

我往旁边一跳，闪过下一波当头袭来的水花，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结巴：“等等……等一下，你，你是说，同居？”

我理解的那个同居？

“对啊。”雪峰回答，“没有民政局盖章的结婚证虽然有些遗憾，但那也没有办法，你毕竟是圣子；不过我不介意，区区一纸结婚证书远远不足以比得上我对你真诚热烈的爱慕，结婚证书那东西原本就是锦上添花用的，我相信天空之子的爱情远比证书珍贵得多，我愿意以龙魂发誓，哪怕回到龙眠之所，我都不会停止对你的爱……”

我瞠目结舌，听着雪峰滔滔不绝的表白，他夸张又中二的用词令我想要发笑，但我发现我竟然脸红了。

光明神啊，我是怎么了，这么中二的台词居然让我脸红了？

“可……可我觉得这对你十分不公……”

“那只能怪我没有早些认识你。”雪峰摇头道，“不过好在，你们只规定不能结婚，没说不能不婚同居！”

我哭笑不得：“是……是没有这个规定。”

“那就好了！就像我所说，天空之子、冰雪主宰、伟大的白龙雪峰·银鳞，他的爱情不需要用一张破纸来作证明，时间自会帮你验证我的真心！”

说完，他注视着我，再次搓了搓龙爪。

我……

我……我的确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在历史上，神职者不能结婚，但确实没有说不准恋爱，婚姻和爱情原本就是两个东西，虽然不多，但有爱人的神职者的确是有的，大半是神职者内部消化，哦对，我们圣殿还有过很多位和隔壁影月神殿“联姻”的领袖呢，那种黑白配的恋爱一度很流行。

但和龙的话，嗯……我怕是要创造历史。

“我知道按照人类风俗，谈恋爱要送礼物，但我们龙族没这个规矩，我也不喜欢那种猜来猜去猜对方心思的无聊游戏，所以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定情信物呢？”

我条件反射地回答：“喜欢武器……”

我说了一半，立刻住嘴——我什么时候就答应了？什么时候？

“武器啊！”雪峰兴致勃勃地说，“我收藏了很多，但想来想去竟然没一个配得上你，比起耀眼又优秀的你，我觉得我过去那些狗屁珍藏品那些都是破烂货，所以我一定得好好思考一下。”

噢，那个又不着急。

“那你呢？”我问。

“我？”雪峰的双眼发光，他说，“如果可以，我想要，对你们人类来说，最宝贵的东西——真爱之吻！”

噗……

我差点不雅地喷出来！

偏偏雪峰毫无察觉，他自顾自地说：“书里写，真爱之吻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它能唤醒沉睡的爱人、能拯救地狱里的灵魂、能……”

雪峰，告诉我，你常追的小说是哪位三流网络写手写的？

已经是现代社会了，写小说还在写这么俗套狗血的情节？

哎？

我一愣——

雪峰已经用他的爪子把我捧了起来——他的爪子可真是大啊，我能整个人躺在他的掌心里！

“太好了，从此我就是有爱人的龙了！”

我……就这么答应了一头龙？

我，我，好吧……我好像，想不出什么拒绝理由？

光明神从未禁止过爱情，甚至不准结婚也是圣殿的规矩，而非神明的要求。光明神代表着美好，爱情从来都是美好的事物，因此我的那些前辈们才敢于花式同居，只是我没想到我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可是……”我抬手抚摸近在眼前的龙头，“我不确定是否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爱人。”

“哈哈哈哈——”巨龙笑得房子都震动了起来，他说，“歌利亚，当圣骑士才分合格不合格，爱人要什么资格证呀，我喜欢的就是合格的！”

他的龙息喷在我身上，吹得我身上痒痒的，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拨开黏在我脸上的头发，并且勾起一小缕。

他说：“黑头发真好看，原来纯黑能比闪光的亮色还漂亮。”

……这样吗，我还担心龙不会喜欢黑色呢。

我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大门哐当一声被推开，茉莉一脸……好吧，即使一脸五彩斑斓，也能看出脸色很差，她冲过来尖叫：“你们好磨叽啊！那两个议员都被绑架跑了，你们怎么还没表白完！”

“绑架？！”

我从雪峰的爪子上翻身跃下：“你说什么？又被绑架了？”（并且我努力忽视他的强烈不满……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的，不要这么生气啊雪峰。）

我在“又”这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实在是，事不过三啊，怎么最近我命犯绑架？

茉莉举起手机，上面有一条短信。

雷诺发给她的，两个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