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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山镇浓雾缭绕。
穿越云层落在屋檐上的仙鹤,安安静静地梳理着身上的羽毛。
散修稀奇地注视着这些平日栖息在浮山上的灵兽,有人暗中握住了武器,还没有出手,眼前的仙鹤就化为了手执长剑的少年或是少女。
他们生于浮山,长于浮山,虽为灵兽,也是剑修。
散修们讪讪离去,浮山镇中很快就传出了“浮山派连鸟都会修炼”的传闻。
“呵,一群蠢货。”在客栈里养伤的珞瑜听了身边修士的窃窃私语,抱剑冷笑。
浮山上的仙鹤可不是普通的鸟。
他们从出生起,就与浮山弟子一同修行,除了少部分先天残缺的小鸟,基本都能渡过天劫,修炼成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利用……”珞瑜眯起眼睛,望着不断化成人,走进客栈的仙鹤,若有所思。
他找不到燕容意,只能利用诛魔大会,让天下修士逼着燕容意现身。
天下第一剑修座下的弟子是魔修……
单单这一句话,就能让无数早就对浮山派心生不满的修士躁动起来。
就算燕容意的师父是凌九深又如何?
只要他是魔修,他们就有讨伐他的理由。
倘若凌九深阻拦,那就是包庇魔修,他们若是死在凌九深的手里,那凌九深肯定也是魔修。
若凌九深不是魔修,为何会对他们出手呢?
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浮山镇,实则暗流汹涌,只待诛魔大会一开启,“凌九深也是魔修”的谣言,必将传遍天下。
珞瑜美滋滋地喝了一杯茶的功夫,客栈门前又进来两个人。
他匆匆瞥了一眼,见来人裹着一袭黑衣,肩头趴着一只寻常的鸾鸟,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最近出现在浮山镇的修士,除了出身大宗门的修士,其余皆穿着黑袍,遮住了面貌,仿佛各个都是大人物。
珞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鸾鸟更不是什么稀奇的灵兽,比麻雀都常见,这只毛色还不纯……倒是有些眼熟。
珞瑜皱了皱眉,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只鸾鸟。
不是在浮山上,也不是在浮山镇……
罢了罢了。
他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客栈门前的佛修身上。
南招提寺的佛修款款而来。
为首的佛修是鼎鼎大名的不愁,不愁走到客栈前,弯腰向店小二行礼:“善哉善哉。”
店小二是个凡人,见惯了修士,倒是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同样弯腰行礼:“大师是要住店吗?”
不愁微笑点头:“正是。”
“请跟我来。”店小二将抹布甩在肩头,快步引着南招提寺的佛修上楼,“天字二号房如何?”
不愁点头:“都可。”
话音刚落,目光就落在了珞瑜身上。
如今的珞瑜已经换上了雪白的长袍,将长发用玉冠束起,端得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珞瑜说:“不愁道友。”
“珞瑜道友。”不愁停下脚步,再次弯腰行礼,“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珞瑜勾起唇角:“不愁道友这话说得有意思。”
不愁微笑:“哦?愿闻其详。”
“不愁道友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我,是以为我会待在浮山上,与魔修为伍吗?”
不愁身后的佛修闻言,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珞瑜是承影尊者的第二个徒弟,若是他说浮山上有魔修,那么传言就很可能是真的……不仅燕容意入了魔,连凌九深都很有可能入了魔。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消息。
不愁捻着佛珠,低低地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不愁道友,请。”珞瑜也没有再解释,让到一旁,示意店小二继续带路。
店小二早在他们开始谈话的时候就躲到了一旁,现在三步并两步蹦过来,堆着满脸的笑,引着佛修上楼:“各位请跟我来。”
不愁依言走了过去,只是在路过天字一号房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店小二生怕佛修生气,连忙解释:“仙长,真是不巧……您来之前,另一位仙长定了这间。”
不愁笑着解释:“你且安心,我对于住在哪里,并不在意,只是住在天字一号房的道友的气息有些熟悉罢了。”
店小二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再次弓腰引着佛修往前走。
住在天字一号房的,正是受了重伤还没好透的东方羽,和变成鸟连人话都不会说的燕容意。
赤红色的鸾鸟落在窗前:“啾啾啾。”
——“你看见了吧?”
东方羽捂着心口,低低地咳嗽:“你是说珞瑜?”
“啾啾啾。”
——“不错,就是他。”
“你们师兄弟二人的关系还真是……”东方羽缓了缓,望着窗台上梳理羽毛的鸾鸟,失笑,“缠绵。”
燕容意被这个词恶心到了,猛地抬起头,瞪东方羽:“啾啾啾。”
——“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我理解。”东方羽摆着手坐在床头,自以为了解地分析,“但凡大能,徒弟之间的关系都不见得好。”
谁更得师父喜欢,谁的天赋更高,都会被徒弟们拿来比较。
“啾啾啾。”燕容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啾啾。”
——“你懂什么?我和珞瑜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压根不是“嫉妒”二字能形容的。
他们一个是“主角”,一个是“反派”,在这片天地间永远不能共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东方羽不再和燕容意开玩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叹了口气,“按你所说,诛魔大会势在必行,那么我现在去找阁老,劝他们取消本次大会,他们也不会听我的话。”
不仅不会听,说不定还会给东方羽安一个被魔修洗脑的罪名,将他扣押在身边。
“而且我现在站出来,说自己没事,大部分修士也不会信。”东方羽按了按眉心,“他们还会怀疑是你逼我这么说的。”
燕容意的名声早已烂得不成样子,或许很多人一开始还信东方羽的话,但一听他在为燕容意开脱,立刻就不相信了。
“啾啾啾。”燕容意歪着脑袋看窗外的浓雾,“啾啾。”
——“敌不动我不动。我想先看看珞瑜要做什么。”
燕容意还不知道珞瑜的“剧情”已经烧成了灰烬,决定谨慎地和“主角”周旋。
“也只能如此了。”东方羽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而对燕容意招手,“你过来。”
燕容意眯起眼睛:“啾啾啾?”
——“干什么?”
“你头上有我的蜚廉之羽,我想看看。”东方羽再次向他招手,“而且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没法化成人形。”
燕容意踌躇片刻,扇着翅膀落在了东方羽的手臂上:“啾啾啾。”
——“看吧,别乱摸。”
东方羽当真蹙眉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燕容意化身的鸾鸟,身形修长,比寻常的成年鸾鸟还要大些,但也没有大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但他身上的羽毛较之其他鸾鸟,更鲜艳也更柔软,且散发着柔和的光。
“翅膀抬起来。”东方羽又说。
燕容意乖乖抬起翅膀,露出翅根柔软的白色羽绒。
“脚。”
他再抬脚,继而注意到了脚踝上的法器。
“啾——”燕容意刚发出了一声鸣叫,窗外就卷进来一股凛冽的风,直接将他从东方羽的怀里卷走了。
燕容意在风里颠得七荤八素,最后一头栽进熟悉的怀抱,他挣扎着扑腾起来,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师父,就看见了趴在床边,不断呕出碎冰的东方羽。
“啾!”燕容意吓住了,拼命用翅膀尖拍着凌九深的肩膀,“啾啾——”
——“师父,那是东方羽啊!”
凌九深当然知道那是东方羽。
……给他的徒弟寄过合婚庚帖的东方羽。
凌九深赶到浮山镇,循着徒弟的气息来到客栈的窗边时,见到的就是东方羽肆意翻看鸾鸟的场面。
东方羽不仅摸了燕容意的翅膀,还把细细的双腿分了开来……
凌九深:“……”成何体统!
“咳咳……承影……咳咳,承影尊者。”东方羽感受到了骇人的压迫气息,苦笑着抬起头,发现红色的鸾鸟被那人揉进怀里后,自嘲地摇头,“尊者不必……不必如此。”
“……这只鸾鸟,是我……是我来浮山派的路上,偶然遇见的。”
“……不知此鸟是尊者心爱之物,是我……我逾越了……”
“……但我,方才只是想看看鸾鸟有没有受伤……咳咳……”
凌九深看也不看东方羽,细细地抚摸着鸾鸟的羽毛,确信他和离开浮山时一模一样,才撩起眼皮,懒洋洋地问:“他受伤了吗?”
东方羽咳出了最后一块冰渣子,瘫坐在床边,虚弱地喘息:“此鸟……甚好。”
“啾啾啾啾。”燕容意好不容易将翅膀从师父的掌心里扒出来,费力地扇了两下。
——“师父,我很好啊!”
“啾啾啾。”
——“师父,东方羽身上有伤,你不要再欺负他了。”
“啾啾啾。”
——“说不定他还知道让我变成人的法子呢!”
燕容意以为凌九深听不懂自己的话,稀里糊涂地叫了一通,又泄气地窝在了师父的怀里。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师父……还是听不懂。
不仅听不懂,还连“燕容意”都忘了吧?
从他“失踪”到现在,师父一次都没提过他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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