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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慈拉着柴灵芜,一路头也不回,直奔围场外的一片树荫处。
这里三三两两围聚了许多官员家的文眷,正惬意地吃茶聊天。瞧见顾慈二人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们诧异地打量了会儿,朝顾慈行了个礼,又各自围簇着,继续谈笑风生。
轻松的氛围让顾慈慌乱的心舒缓许多。回头瞧了眼,戚临川并没有追来,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柴灵芜惊魂未定,花朵似的一张小脸还煞白着,泪珠在眶里打转,欲坠不坠,好不可怜,“顾姐姐,我该怎么办?我、我我真的不想嫁给潞王,他、他......”
她同顾慈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可就是觉得她亲切,无端就是信任她。这种直觉无法形容,就像她头一回瞧见王芍,便打心眼里不喜欢她一样。
让她去给戚临川做小,同王芍互称姐妹,还要每日给王芍奉茶?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她气急败坏地跺脚,叉腰朝地上连声呸道。
顾慈叫她这娇憨模样逗乐,心头那点霾云散去不少,拉起她的手轻拍两下,“莫怕,你们的事,我昨日跟殿下提过一嘴,他定会帮你和扶微这个忙的。”
柴灵芜眼睛亮了亮,眼前如梦幻般,闪过那个夏日的情景,风荷开满池塘,青衣少年执手引她上马......
绯云爬上面颊,她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绞啊绞,“谁、谁谁跟你说扶微了......我跟他又没什么,你别瞎说......”
顾慈觑着她越翘越高的嘴角,忍俊不禁,故意打趣道:“行,我这就去同殿下说一声,让他不必再操心扶微,给你在京中另寻一位好人家就是。”边说边佯装要走。
“哎哎哎!”柴灵芜慌忙追上去,死死抱住她的手,“不行不行,扶微他、他......”
“他......”顾慈偏头看她,眼神懵懂,明知故问道,“他什么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柴灵芜咬着唇瓣,眸子在眶里乱蹿,“他”了半天,什么也没“他”出来,跺脚“哎哟”了声,捂着红彤彤的脸蛋,哼哼唧唧不说话了。
顾慈“噗嗤”笑出声,二人打闹片刻,那边宣和帝已经同云南王一道过来,站在队列正中鼓舞士气。
文武百官早已恭候多时,戚北落策马站在最前头,其次是诸位皇子和云南王世子柴灵均,再次便是随行的各位武将,和诸多勋贵子弟。
大邺从前重文轻武,忽视兵马,以致于常常被周边小国欺侮,且还不了手。
为让京中子弟勤修武德,戚氏祖上立下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每年春猎都必须进行一场比试,指定三种猎物,分出三甲以资鼓励。
今年的三甲猎物依次为黑熊、白狐和麋鹿,颈上分别悬挂金、银、铜三色铃铛,以做区分。
侍卫们奉命将笼子拖上来,顾慈满心好奇,踮起脚尖遥望。
麋鹿和白狐都相对温顺,窝在笼子里怯生生地左右张望,一动不动。黑熊则没那么老实,两只花椒眼透着凶光,边吼边拿肥硕的身躯猛撞笼子,锁头震得“咣当”直响。
边上几个文眷吓得瑟缩在一块,几位参与狩猎的武将不经萌生退意。这可比去年那头憨黑熊凶多了,寻常人想靠近都难,莫说射中它夺得头筹。
宣和帝本想靠近,黑熊忽然撞了下笼子,朝他大吼。侍卫们紧张地拔刀霍霍,朝臣们亦拱手劝他三思。
宣和帝皱眉,止步道:“此黑熊凶猛异常,倘若哪位勇士能将它活捉,除了原先的赏赐,朕还有厚赏!”
众人眼前一亮,低头窃窃私语。
原先这头筹的奖赏就够寻常人家的子弟大半辈子衣食无忧,眼下再在这上头继续追加赏赐,下半辈子岂不都有着落了?
大家纷纷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最初的恐惧都去了九霄云外。
顾慈瞧了一眼黑熊,就不敢再看第二眼,绞着帕子为戚北落捏汗。比起头筹,她更希望戚北落能平安回来。倒也不是信不过他的本事,但就是控制不住担心。
念头一转,她猛地倒吸口冷气。
这趟春猎,姐姐没能成行,临行前特特交代她,要从猎宫给她带礼物。这几日她忙着孩子的事,竟给忘了!围猎结束她就该回去,这礼物还没着落呢!
暗暗思忖了人会儿,她再次踮脚望向戚北落。
黑熊太凶,麋鹿太大,不宜养在家中,二等奖励的白狐正好合适。如此,他也无需为猎黑熊而受伤。
几乎是顾慈才看他一眼,小幅地招了下手,戚北落便有了感应,侧眸转向她。
顾慈惊讶了片刻,心头涌起丝丝甜蜜,不敢大声张扬,就只躲在人群后头,悄悄指了下关白狐的笼子。
戚北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心领神会。
顾慈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凭戚北落的身手,小小一只狐狸根本不在他话下。
姐姐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头先自己养猫的时候,姐姐就时常来她的玉茗轩逗猫。自己要是送她这只白狐,她一定会很高兴。
她正想入非非,戚北落却忽然扭头,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她。那欠揍的小模样,就差把“求我啊”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这小肚鸡肠的家伙,定是在为昨夜的事,故意报复她!
顾慈暗暗磨了磨槽牙,真恨不得亲自过去揍他。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没法动手,况且就算真同他动手,自己也打不过......
那厢宣和帝已说完话,轮到云南王,队伍马上就要出发。
顾慈心焦,双掌合实放在胸前,贝齿紧紧咬着唇瓣,眼巴巴地望住他,无声央求。
暮春的风从她身边涌过,轻轻撩动垂在她耳畔的几根鬓发丝儿。戚北落的心也跟着摇曳了下,一阵淡淡恍惚,略略眯了眯眼,却还是没点头,马鞭子漫不经心地轻轻敲着马鞍,乜斜着眼,飞快地舔了下唇瓣。
这是要讨回昨晚上那没到嘴的吻呢!
顾慈耳根子呼呼烧着,心里将这厮咒骂了遍,抬起一根指头,眨巴着大眼睛讨价还价,“一下下,可以吗?”
戚北落冷哼,回敬她一个白眼。
顾慈咬牙,又抬起第二根指头,笑容更加谄媚,“要不......再加一小会儿?”
戚北落装作没看见,侧头跟旁边人说话。
人群当中,云南王也已训完话,侍卫们奉命将三甲猎物放归围场。鼙鼓声隆隆震天响,骏马们纷纷扬蹄,仰天长鸣,溅起片片草屑,比试马上就要开始。
顾慈急得团团转了一圈,小脸偷偷地红了。
这厮真是越来越讨厌了!但终于还是赶在他绝尘而去之前,捂着脸颊,可怜巴巴地点了下头,算是说:“随便你啦!”
戚北落面上倏地绽开一抹嚣张的笑,舔了舔嘴角。
最后一声鼓点刚落定,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高声呵出一句“驾”,一马当先入林去。金芒层层叠叠铺撒而下,玄衣随风流淌出炫目的光,别具一种长风恣意的力量。
众人皆愣了一下,不知太子为何高兴成这样,一头熊而已,至于吗?
“他没事吧?”
柴灵芜歪着脑袋,忧心忡忡,转头看向顾慈,见她瓷白的小脸红得都快滴血,吓了一大跳,“你没事吧?”慌忙上去,欲掰开她的手查看。
“我没事我没事。”
顾慈慌忙后退,摇头如拨浪鼓。
“没事?”柴灵芜上下打量她,蹙眉惶惑道,“没事的话......脸怎么红成这样?”
顾慈咳嗽一声,指了指天,“日头太大,晒的。”
“日头?”
“嗯,日头。”
很大,很大......很大的日头。
方才二人目光在空中的交汇缠|绵的情景,也落入另外两人眼中。
王芍杏眼微眯,两手在袖底紧紧交握,不慎触及掌心处的擦伤,疼得“嘶”了声,怨恨地盯着罪魁祸首。
论模样姿色,她生得也不差,同样是从小就修习琴棋书画、茶道花艺,怎的他们一给两个都只瞧得见她一个顾慈,压根容不下自己?她到底差在哪儿?
一点浓浓的酸涩滴入心湖,正一圈一圈氤氲开。指尖猛地一发力,撕裂伤口,她也浑然不觉得疼。
怨毒的目光如毒蛇缓缓攀爬而来,可戚临川却视而不见。
脉脉望了会儿树荫下纤细的身影,他转向丛林,眼神陡然凛冽。眉头深深压着眉毛,所有心绪都紧锁在这对浓墨般的不甘之中。
周身的血还是热的,却也只能在这样干热着。原以为这几日吃了药,身子见好,可以同旁人一样策马扬鞭,可前几日那场丢人现眼的赛马又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就他这身子骨,别说猎黑熊了,就连鹿他也猎不到,只能托手底下的人帮忙。男人做成他这样,也真是可怜可笑至极,别说权利和地位,就连娶什么样的文人,也得看别人眼色。
但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空地正中,黄尘飞扬。所有骏马都已相继冲入林中,只剩一人还驻马日下,一动不动,柴灵均。
云南王心急火燎,打发人催了好几声,他仍闭着眼,无动于衷,仿佛睡着了似的。
觉察到戚临川投来的视线,他眼皮翕动,缓缓张开。得了戚临川的眼神,他方才打马向前,瞪着戚北落的背影,嘴角缓缓扯起个狠戾的弧度,双颧泛起兴奋的红晕。
战神又如何?今日自己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作者有话要说: 大萝北真正的内心世界:“我终于能亲到媳妇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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