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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田看看晋林,又看看坐在床沿上的老妇人,再看看陌生又破旧的环境,终于不得不清楚地认识到:他穿越了。
小说里用烂了的情节,竟然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连环车祸,直接将他送到了几百年后的陌生世界。
这里文明落后,医疗条件简陋,大多数人还挣扎在生存线上。很显然,乔田所处的这家就是其中的一个。
没有空调、没有独立卫浴、也没有方便快捷的电子产品,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单调而无聊。
乔田下意识地揪紧了身上薄薄的棉被,彷徨地看着陌生的这一切,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也不知道他该如何生存下去。
从小到大,他很少会产生‘恐惧’和‘害怕’这种负面情绪。
乔田的父母虽是商业联姻,感情却十分和睦。
他出生的前几年,正遭遇严重的经济危机,那是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
从小娇养到大的乔妈妈不得不卖掉自己精致的包包,去公司坐班挣钱;平时衣服从来不穿重样的姐姐,一个夏天没有买过新衣服,被同学们嘲笑了就用拳头打回去,一句抱怨也不往家里带。
而他却是家里最幸运的那个。
乔田出生的时候,正逢公司上市,乔家的身价翻了不止一倍,荣登乔布斯富豪榜。父母吃过了苦头,便格外地宠爱这个小儿子,不肯叫他沾一滴的风雨。
他姐姐也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长得漂亮又聪明乖巧的弟弟,平日里多有关护。
等到离开了乔家这棵可以遮天的大树,小草才发现外面风驰雨骤,电闪雷鸣,完全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世界。
·
前几日下过一场雨,空气里湿润的很,就连鸟儿的叫声都清脆了不少。
屋子里灰尘太多,乔田嗓子又敏感,躺一会儿就要咳嗽好久,干脆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小院里,托着腮看奶奶剥毛豆。
奶奶剥毛豆是极其利索的,掐着头把边缘的一根线扯下来,顺着那条缝拨开整个豆荚,大拇指一撸、青色的小毛豆便啪嗒啪嗒地从奶奶的手上跳了下来,咕咚一声滚进了小箩筐里。
乔田看着很有趣,忍不住拿了一个过来剥。
他在家基本上没干过什么粗活,有也轮不着他来做。
上小学的时候还有个同学嘲笑他,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二,于是背地里叫他‘二小姐’。
这外号刚出炉没几天,还没来得及传到乔田耳朵里,他就发现那孩子悄无声息地转了学。
后来乔田上了贵族初中、高中,就连大学也是爸爸参与投资的,便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直到有一次姐姐喝醉了,和他提到这件事,他才懵懵懂懂地感觉到,自己和一般的男孩子,还是有些不一样。
“以前你就不会干活,现在跌了一跤,连毛豆都忘记怎么剥了?”
奶奶剥了小半筐毛豆,抬头一看就看见乔田笨手笨脚地剥开豆荚,大拇指学她一撸,毛豆哗啦哗啦地滚到了地上。
她帮着捡起了来,忍不住打趣道,“活都干不好,怎么娶小姑娘呀?”
乔田脸上泛起一层浅浅的酡红,他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坐好,不捣乱了。
奶奶道,“以前这些活都是林子教你的,你淘气得很,又坐不住,只有他的话你能听进去。”
乔田气鼓鼓地反驳了一句,“奶奶瞎说,我平时是最听话的。”
“你呀,小猴子一个,没人看着就能野到天上去,要不是林子看着,你这次哪有命回来?。”
奶奶又想起还躺在床上的晋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是个好孩子,又好学,就连村里的教书先生都夸他是好苗子,可惜家里没钱……耽误了他。”
这个晋林倒是和晋先生很像。
乔田心想,之前他就经常听爸爸讲,晋林家境贫困,高中的时候连学费都差点交不起,每天都要打好几份工,但是他成绩好,老师学校也都帮衬着他,这才捱了过来。
“奶奶,”乔田好奇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和林子是兄弟吗?为什么我姓乔,晋林姓晋呀?”
老太太也已经知道她的田田摔了一跤,摔得脑子有点不清楚,好些事情也记不得了,便耐心地说道,“当初你爹娘成婚后,几年不曾有子,连大夫也说你娘生不了孩子。正好那年闹饥荒,有难民进城时路过这儿,你爹便商议着从里面抱了一个孤儿,那孩子就是晋林。”
晋林来到家里的时候不过三岁,他们都很疼他。没过几年,儿媳出人意料地怀上了一个男孩,生下后取名叫田田。
林子虽然和田田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感情却深厚得很,田田小时候家里忙,大人们没时间,都是林子在帮忙照顾。
那时候一家五口,一个都不少,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哪像现在……
奶奶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怕自己也勾起田田的思母之情,便转移了话题,“田田,你去看看林子醒了没有?没醒给他擦擦脸,他会好受些。”
乔田便乖乖地站起来,答应了。
·
晋林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不说,眼睛还肿得像是山核桃,怎么睁都睁不开。衣服被汗水打湿,汗津津地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手脚也乏力得很,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好难受,全身都是黏糊糊的,好想洗澡。
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忽然一块湿乎乎、像是粗布料做成的东西,从他的额头上滑了下来。
“哎呀!怎么掉了。”
身旁有人轻呼了一声,然后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轻快地响起,一双微凉的手凑了过来,捡起了掉在枕头上的湿手帕。
乔田把帕子重新过了一遍热水,拧干了叠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握着、帮晋林擦掉了他脸上渗出的冷汗。
擦过脸后,晋林才感觉好了一些,他感觉嗓子干疼得厉害,像是好几天没喝过水,忍不住急促促地低喊了一声,“水……”
“你醒啦?等等,我给你倒水。”
乔田今早才折腾了一番,对此倒是很感同身受。他左看右看,屋子里空荡荡的,水壶倒是有,可碗只有一个——那是刚才他用过的碗。
乔田有些犹豫,他虽说没有洁癖,但是也不曾和别人共用过一个水杯,哪怕是家人都没有。
正当他迟疑不决的时候,晋林却像是等不及了一样,手勉强一抬,指尖正好勾到了乔田的衣袖,他皱着眉,一言不发,看样子像是痛苦极了。
乔田踌躇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碗,用水草草冲洗了一遍,然后倒了一大碗茶,凑到了晋林的嘴边。
他没怎么照顾过别人,喂水这事也做得极其地不熟练,水还没送到晋林嘴里,就已经泼了一小半,把被褥上弄出了一片小小的地图。
乔田心虚地拿袖子擦了擦被子,还好晋林没那么娇气,循着本能凑到碗边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因为喝得太猛太急,一时不察、咳了个惊天动地。
“咳咳——!!!”
晋林咳得脸红脖子粗,好在这一下总算是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瞧见一个长得乖巧漂亮的男孩子,坐在自己床头上,那目光像是被水浸过的玉一样,圆润又透亮,正好奇地望着自己。
他恍惚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慢慢地想起来,这男孩子不是别人,是乔董的儿子。
“乔田?”
晋林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疲惫地问道,“今天星期几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会议没开、合同还没签,公司里一大堆文件等着他翻阅,这一病,不知道耽搁了多少工作。
乔田猜到了他的心思,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晋先生,我看,你现在还是不要想工作的事情啦。”
晋林微微皱起眉,他不明白乔田这话是什么意思,更加不理解为什么对方的动作为什么带了一点同情的意味。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关于自己身体状况的坏结果,乌云渐渐爬上他的脸,阴沉地可以下一场大雨。
“晋先生,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好好养几天就好了。”
乔田说着,指了指周围的环境,又指了指晋林的脑袋,哎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晋林下意识地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了垂在自己胸口的两撮长发。
“…………”
他冷着脸地把那两撮头发捏了起来,仿佛像是拎着一个劣质的芭比娃娃,然后用力地扯了两下,头皮很快就感觉到了拉扯的作用,痛觉通过感官神经传递到他的大脑,叫嚣着让他认清这个事实。
晋林冷着脸把头发松开了,又把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遍。
破旧的桌椅,吱呀吱呀响的床,还有土黄土黄的墙,角落里还摆了两个非常寒酸的矮长铜器,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晋林沉默地坐在床上,他一生中很少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毫无办法的情况也更是少有,而现在,这两种情况却同时出现了。
乔田看他这个模样,心里对新环境的彷徨减轻了许多,甚至反过来安慰晋林,给他打气,“晋先生,虽然这一切都挺荒唐的……但是我们要往好的方面想呀,至少、至少我们都活下来了,对不对?”
活着……万一哪天还能回去呢?
乔田只要一想家人会因为他离世而难过,鼻子就忍不住泛酸,他连忙站起来,找了个借口出去,“我去把水倒掉,给你换盆新的用。”
晋林此时心情烦躁,随便嗯了一声,看着乔田出去后,他又在床上坐了片刻,感觉到身上有力气了,便下床去桌上拿了一面小圆镜。
他冷着脸举起了雕着牡丹花纹的小铜镜,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上了自己的头发。
良晌,晋总啪地一下把小圆镜按在了桌上——
………………居然真的不是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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