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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憾从外院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孟三的那半只镯子,阿真知道齐憾看重这东西,病情好转有少爷接济后,就托她兄长把镯子赎了回来。

本来想等病好了给她,没想到一撒手,去了。

阿真落葬那天,垂柳和小桃去看她,收到了这东西,现在也算物归原主。

齐憾忽然有些心酸,她猛然意识到她能给阿真的便只有这个镯子,因为旁的都是江临给的。

可……镯子也不是她的,这念头一闪,齐憾有些自嘲一笑,镯子是来自前一个她辜负的人,至于旁的东西,更是源于她如今辜负的人。

而阿真也因为她去了,三日枯竭症状,齐憾心都抽了起来,这是暗司的秘药啊,恐怕担心她身份泄露,暗司毒杀了阿真。

齐憾脑中猛地闪过宝蓝当日说的话,她会连累阿真,会害死阿真,果然不错,一语成箴。

齐憾心头沉沉的,指尖也渐渐绷紧了,她跟在江临身后,抬眸看了前头的背影恍惚想着,不管孟三也好,江临也罢,都要被她,亲手摧毁……

过了两日,就到重阳,齐憾接到消息,齐逍约她在东渡寺见面,怕是已经知道江临要带她前往。

东渡寺里外都栽种大片桂花,时至九月,空气里飘着早开金桂的甜香,柔蜜蜜如清甜霜糖化在鼻尖,荡入心田。

江临同丁斐走在寺后,这桂花香就飘在身边。

丁斐她们此行到东渡寺是为了祈福祈愿,江临顺便替亡母捐了几盏长明灯。

前头听完俗讲,姚姨母就托了江临,带丁斐去找寺里算签最准的渡生和尚。

原本姚姨母要找借口把齐憾留下,可江鸾不想撮合丁斐江临两人,抢在前头叮嘱齐憾,要好好跟着两人,姚姨母只得作罢。

去了一趟签房,渡生不在,里头的和尚说他可能在寺后的长生树这,两人便走了过来。

长生树是颗百年香樟,枝桠皑皑丛丛生得高大。上头挂着不少写了心愿的红色短绸,多是求姻缘的,虽然定期清理,仍是高高低低挂了一树,有些还飘落在地,那场景看上去蔚为壮观。

树下有个小小的桌子,上头放着好些空白红绸,一侧搁置笔墨,再往边上是个随喜的香油罐,想是往里投了钱就能往树上挂心愿。

树旁有架秋千,有两个男孩子正在那头玩闹,荡了一回秋千又举着弹弓要射树上结着的香樟子,看他们过来露出一些好奇的神色。能进这寺庙后头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再看衣着,这两个大约也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江临环顾四周,别说渡生,半个和尚的影子都没瞧见。丁斐看到那一树的红绸早就激动地要命,跑上前,要去写心愿。齐憾正心不在焉,想着着一会要借口离开,去厢房见齐逍。三人各怀心思,彼此间竟诡异地达成一种平衡。

丁斐写完了绸条正缠着江临,要挂到最高的枝桠上去,这一路上她直觉表哥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样,又是惊又是喜,开心之下先头的拘谨和担忧都消散了,不由露出小女儿情态来。

“是那根吗?”江临抬手指了指树顶一处,余光看到齐憾看着他们,便勾了唇,他这一笑如春风化雪,冲散平日眼中的冷漠,眼瞳里闪着惑人心神的潋滟。

江临靠近两步故作亲密,喊道:“阿斐?”

丁斐听他这样叫自己,顿时开心不已,忙不迭点头:“就是那儿,表哥能行吗?”

齐憾的目光无意识地移开,试图掩盖内心的那点失落,和齐逍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便找个借口走吧。

而江临这头正留意齐憾的神情,见她又一次移开视线不由再次烦躁,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吗?江临不由自问,那他这一路上装模作样的又算什么?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看别的地方呢,阿憾……

江临想着,心头的燥意缓缓下落,竟然诡异得平静下来。所有情绪隐入角落,不觉滋生出一丝阴暗,应该看着他的,阿憾应该只看着……他一个人的。

正这时,一个小沙弥跑过来:“施主施主,渡生师父说是马上要过去那头了,我师父让我来通知一声。”

丁斐原本扯着江临的袖子,听到这话,连连摇晃江临的胳膊,“表哥,那我们过去吧?”

“你先去吧,我帮你挂完就来。”江临仍是笑着,只是那笑有些暗沉沉的,丁斐本能地察觉到一点不寻常,立马乖乖地点了点头。

在一旁的那两个孩子好奇已过,已经不再看着江临他们了,正专心地射着弹弓,可香樟子太小,根本打不中。

丁斐走后,江临便走过去,问其中一个孩子借了弹弓,还答应帮他们射许多香樟子下来。

齐憾见丁斐走了,江临在那拉开弹弓,便上前道:“表小姐一个人过去可以吗?奴婢还是跟上去伺候吧?”

方才不提,到现在才说,这只是齐憾准备溜走的一个借口而已,江临斜了她一眼,凉凉开口:“你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

齐憾噎住,江临哼了一声,手指更加绷紧,声音沉沉的:“你讨厌我?”

“不是……”齐憾视线落在江临拉开的弹弓上,那上头搭着的是丁斐的那条红绸,绸带尾端系着一颗菩提子,是带着点分量的。

弓弦拉到最紧,菩提子骤然离去,红绸已经被江临紧绕在菩提子上头,便能轻巧灵活的穿过树叉间隙直直而上。

那两个孩子都抬起了头,想看着他会射中哪里。

这一下险险避开旁枝,正打在顶端枝桠的主干上,紧缠着绸带被击松,正好越过枝梢垂下来。

而周边的主枝也因这一下摇曳不止,香樟子夹着一些红绸带便落雨一般当头洒下,落了齐憾和江临满身,齐憾视线下意识落到江临脸上,阳光在间隙的叶间起伏,投射下来的红影光影摇曳,斑驳变换。

那两个孩子见此,欢呼一声,都低身去捡地上的香樟子。

就在他们弯腰俯身的一瞬间,江临猛地拉过了齐憾,低头吻了上去。

唇舌纠缠,呼吸交织,齐憾想要推开江临却浑身无力,直到肩头的大手游弋到腰际,齐憾骤然惊醒。

“嘶。”江临警醒,舌尖避过了她的齿关,却猝不及防被咬到下唇。

齐憾倒退两步,呼吸都紊乱了,面带潮红,眼泛水光,那艳丽的唇瓣如同枝头待攫的芍药,柔嫩的,晨曦带露般得动人。

江临凝视着她轻轻得笑,抹了抹下唇渗出的血珠子。

“少爷,你……”齐憾话才刚起头,耳根子不争气地红了一半。

“我什么?”江临眸光闪烁,“阿憾,看着我。”

齐憾心头一紧。

江临抬脚,一步步逼近,齐憾一步步退后,直到后背抵到了树身。他手一拦,大掌撑到树干上,胳膊恰擦到她耳侧,那臂弯传来的温度像是要灼烧一切。

“不讨厌就是喜欢,对不对?”江临俯身凑近,在她耳边道,“嫁给我啊,阿憾。”

齐憾心跳如擂,几乎要被他的声音蛊惑,可余光中一抹人影闪过。

就像是当头被浇下一抔冷水,齐憾沸腾的血都静了下来。

“不行。”又是这一句,砰得一声响,树身被重重一砸,晃动了一下。

**

江临走了,那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齐憾坐在秋千上发呆,身前忽然投下一片影子。

齐憾没有动,那人似乎习以为常,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阴恻恻的轻笑:“你应该答应他的,阿憾。”

“答应他,好让你在成婚当日将他摧毁吗?”齐憾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人,还是,被他听到了……

“阿憾,我该说你真了解我呢,还是该说你真聪明呢?”

“不,我说错了。”齐憾淡淡道,“成不婚了的,江家人不会同意。”

“你是质疑江临还是质疑我?”齐逍不由哼笑。

“天赐的机会,江家最薄弱的时候,如此来,绝对,一个都跑不了。”他闲步绕到齐憾身后,手指轻抚她的发,仿佛情人絮语般俯身,低低在她耳边说着。

“可是你为何没将这事告诉我呢?阿憾你又要对我隐瞒啊……”他的手指插|进齐憾的发,忽然猛地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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