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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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最近是不是胖了？”青碧把菜肴端到桌上时盯着沈阁乔的脸若有所思。

大概是适应了在翰祁王府的生活，除了晚上要由着徐雍礼折腾外，沈阁乔的日子过得颇为舒坦。

平日里哼哼小曲看看书，一觉睡到大天亮，沈阁乔觉得自己可以在王府混吃等死苟到老。

于是毫不例外的，沈阁乔的脸圆润了几分。

她夹起一块鸡胸肉放进嘴里，摸着自己的肚子含糊不清地说话，“你懂什么，这不是我的肉，是王爷的钱。”

青碧捂脸，她家小姐这副样子相当没有一个王妃该有的形象。

“再吃下去小姐你就要变成又丑又胖的老女人了。”青碧替她操心。

沈阁乔闻言放下筷子，冲着她妩媚地笑笑，“青碧，你对着我的脸真能昧着良心说又丑又胖？”

她生的好看却鲜少恃美行凶，如今为了向青碧说明自己的颜值才展现出那种勾人的笑，眼波流转，红唇轻启。都说美而不自知是为最美，那种美是浅浅淡淡又回味无穷的，而像沈阁乔这样带有三分挑衅的美，带着能够辨别出的目的直冲冲向你而来，是无尽闪耀的。

青碧抱拳，“打扰了，您天下第一美。”

沈阁乔毫不客气，“所以天下第一美明天要吃狮子头。”

正说着话呢，徐雍礼带着三分肃杀回来了，微微皱着眉头，而那种紧绷的感觉在听到沈阁乔的插科打诨后散了些。

徐雍礼接过沈阁乔递给他的碗筷，盯着她看了三秒，“你是不是胖了。”

艹。

沈阁乔咬了咬牙，“没有，闭嘴吃饭。”而已经退到屋外的青碧憋着笑替他们关上了门。

大概是脸圆了几分的缘故，沈阁乔看上去颇有些奶凶奶凶的味道，徐雍礼又觉得她像只牙还没长齐就想要挠人的小狐狸，不由得笑了笑。

这么一笑便弱化了不少他的紧绷气质，倒真是像养了只能逗人开心的小狐狸。

沈阁乔看他神色缓和不少，想问些什么，但眼睛转了转后还是接着低头吃饭。

徐雍礼面不改色地从沈阁乔碗里挑走最后一块排骨，问道，“想问什么？”

沈阁乔的视线从徐雍礼筷子夹的排骨挪到他脸上，“想知道你在困扰些什么？”

徐雍礼情绪不外露，永远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这次却是带着一身的紧绷与疲惫回来的。

估计是政治上的事。

徐雍礼看她，抿了抿唇，“你不必知道。”

“哦。”沈阁乔垂下眼睑不说话了。

她确实不该过问政事的，但大概是抱着想和徐雍礼平等的心情，对于他觉得她不必知道的态度表示理解却也难掩失望。

“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乖。”徐雍礼挠了挠沈阁乔的脑袋，离了桌。

沈阁乔闷闷地应了声，转头去看外面的天色。

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某种家养的宠物，高兴时了逗一逗，也被准许偶尔闹个脾气，但本质上还是宠物的地位。

冬至已过，昼长夜短，眼下外面早已是昏黑一片。

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黑暗里。

-

月亮高悬，闪耀的星星失了光彩。

沈阁乔对着墨色的天闷了口酒，在冷风里拢了拢衣裳。

这天气着实有些冷。

夜晚放大了人的情绪，沈阁乔正坐在屋顶上思考事情，背后有道黑影靠近，随后锋利的刀刃贴着她细白的脖颈。

冰冷的刀刃让沈阁乔陡然惊了惊，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在屋顶做什么呢？”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沈阁乔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淡淡的，“王爷真是好雅兴。”真喜欢拿刀刃去贴她的脖子，一般人怕是得吓死。

徐雍礼收了刀，在她身旁坐下，“大晚上不睡觉跑屋顶上喝酒，论雅兴还是比不过你。”话毕拿过她的酒壶灌了口酒。

“女儿红？”

沈阁乔点头，“我出生那年埋下的酒，之前作为嫁妆带过来的。”

徐雍礼又喝了口，“为什么突然现在喝？”大婚那日她未曾提起，如今却突然翻出来饮一口往事。

沈阁乔从徐雍礼手里拿过酒壶，没回答他的话，“王爷知道为什么我被赐婚给你吗？”

他没说话，沈北綮写给他的信上写的很具体。

“是我主动要求的。”沈阁乔轻轻地笑，“我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也没亲历过险恶。”

“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到自己的未来。我爹会把我许给昔尧师兄，我会从丞相府里的千金变成尚书府里的主母。还是一样被养的好好的，什么都不用操心，闭着眼睛也能一路走下去。”

徐雍礼沉默，低着头若有所思。

沈阁乔去拿他扔在一旁的刀，瘦弱的指尖触碰到削铁如泥的刀刃，有鲜红的血滴下来。

徐雍礼止住了她的动作，有些不屑地笑，“所以你为了追求刺激嫁给我？”这种想法愚蠢得让人不可思议。

沈阁乔摇摇头，眼神茫然地开口，“我不知道。”

她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徐雍礼，透过窗子看他在院子里舞剑，潇洒的身姿至今还萦绕在他脑海。而她尤为记得当时他的表情，坚定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决然。

沈阁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缘由要嫁给徐雍礼，或许是她十三岁时碰见的少年过于惊艳，或许是沈北綮口中的翰祁王强大神秘得吸引人，或许是为了给平淡的生活制造点刺激。又或许都是。

而如今的沈阁乔细细想自己的处境，带了几分困惑与迷茫，对自己的现在与未来。

“你想要什么。”徐雍礼突然开口。

沈阁乔伸手要握住这茫茫夜色，后又无力地张开，看向徐雍礼的眼神茫然，“我想要月亮。”

说话没头没脑的。

“你的月亮是什么？”徐雍礼眉目淡淡，他长沈阁乔三岁，也有过迷茫与困惑的时候。

也大概知道沈阁乔迷茫和困惑的原因。

沈阁乔愣愣地看着徐雍礼，许久才在风中眨了眨眼睛，“我没有月亮。”

“我没有月亮啊，徐雍礼。”沈阁乔像是突然大彻大悟，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去，喃喃地重复自己的话。

她就是活的太舒坦了，舒坦到失去目标和动力，舒坦到沉浸她最爱的书中也摆脱不了迷茫。

徐雍礼站起来，向她伸出了手，“要下去吗？”

那个少年长身直立，月亮为他披上一层浅浅的光，他在光里冲她伸手，要带她走。

“要。”

-

徐雍礼今晚没想折腾她，带她下了屋顶洗漱后就要直接睡觉了。

“我把你当我月亮合适吗？”沈阁乔戳戳他的背，轻声说话。

徐雍礼翻过身去看她，神色认真，“没有谁能做谁的月亮。”

“那你的月亮是什么，做皇帝吗？”

徐雍礼笑了笑，漆黑的眼神透过她盯着宇宙的某一角，又重新聚焦到她眼里。

他说：“是国泰民安。”

万千星河落入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