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少年王子（十）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那日同李斯隐晦的谈话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个协议。

赵政很本分地在十天之内就补完了所有的课业,但是她没有将这一点宣扬出去,从而让李斯的王子文师身份保持的久一点。

对于赵政的“恩惠”,李斯凭着他的口才和周全的逻辑,也像一个君子一样守了约。他很快争取到了带赵政出宫学习的机会。

不过一开始就走到穷乡僻壤或者百里之外的某个郡县显然不切实际。

李斯首先便想到了咸阳,近水楼台的，路途近从而能够晨出暮归，而且咸阳作为秦国的王城,会比其他地方更能让赵政接受到有用的信息。

且赵政的王子身份,在这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地方,会发挥更大的作用,给他们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阻力。

“拜见王子。“李斯朝着赵政一个躬身。

赵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努力地抑制住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因外出而十分高兴的孩子，她也朝着李斯一个躬身：“先生--”

李斯对赵政恭谨的态度很是满意,心里也有点飘飘然,眼角带着笑,他打量着赵政：“王子可准备好了？”

赵政终究是没忍耐住自己的兴奋，她急切地道了几声：“好了，早好了,我们走罢！”

“王子且慢。”

赵政愣了一下，抬头望着李斯：“先生以为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李斯问：“公子打算穿着这一身去咸阳令的府邸吗？”

赵政低头打量了自己低调的黑色袍服：“有何不妥么？”她可是挑了很久呢？也只有这一件深得她意。

“臣以为，王子还是穿着能彰显王子身份的袍服最为合适。”

赵政抿了抿嘴，撇头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赵高,接着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望着李斯道：“我觉得出去还是低调些好，而且让旁人知道我的身份，恐怕会背离我的初衷，他们想着我是个王子也许就故意做出些姿态来糊弄我呢？”

李斯闻言忍不住一声轻笑，这声轻笑里好似带着一点嘲讽。

赵政皱了皱眉头，“先生不这么认为？”

李斯自然地一个拱手：“公子这么说，可就是不了解秦国官府的办事风格了。不过这一点微臣说得再多，也不若公子亲自巡看理解得更深，体会得更彻底。”

赵政很不喜欢李斯这种说话不说透的性子，“那我换回王子服就是。”为了不在王宫耗费太多的时间，赵政决定妥协。

李斯摆手道：“王子也可穿着便服走一走。”

赵政闭上了要吩咐赵高的嘴，终于有点不满，她瞭了一眼李斯：“先生到底何意，可否明说，说完我们好走的。”

李斯感受到了赵政的一些不耐烦，原先飘然的心蓦地冷静了些，他的笑僵住了一点：“臣的意思是，王子可以体会一下穿便服和不穿便服的差别，也许能得到些不一样的感悟。”

赵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对赵高道：“小高子，你把那套衣衫拿过来。”等赵高背着一个包袱出来后，赵政扭头看着李斯问：“先生，这下我们可以走了么？”

李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干巴巴地笑了一下：“走吧，走吧。”

----------

赵政在宫里时候总是有点压抑自己，虽说在假园听着桃夭口里的王族秘闻能够让她放松一些，纵使桃夭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但老是看着那么一个人，听着那么一个人说话，总会有些厌倦了的。赵政是很容易对一个不交心的人厌倦的人，纵然那个人在旁人的眼里是个尤物或者一个极有故事的人。

等看到巨大城门下站着的几个守卫时，赵政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轻松了起来。她将要出宫了，她终于可以看一看秦国的街市。

然而守卫却没让她那么顺畅的达成她的想法。

当李斯亮出令牌时，守卫如刀般锋利、严苛的眼神扫向赵政，让赵政打了一个寒噤。

李斯出言解释了赵政的身份，但是守卫还是不愿放人。赵政可是见着了老秦人的固执，无奈地，她让赵高拿出了包袱里的袍服。

守卫这才满脸正色地将人放走。

等赵政走出宫外时，赵高在她一旁耳语道：“王子，早知道我们乘王车出城来便好了。”

赵政闻言瞟了李斯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才颇不自在地回了赵高的话：“那还算什么微服出巡呢？”

赵高可是没能觉察出赵政心里的一点别扭，她完全被刚刚守卫严厉的样子吓得夺去大半的心神，现在还有一点幸后余生之感：“公子若是听了先生的话，也不必要受着那番检查。公子方才定然吓坏了吧。”推己及人的，赵高自认为颇善解人意地问候了赵政。

赵政闻言差点跳脚，看见李斯在一旁似乎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她更是窘迫，瞪了赵高一眼：“我是要检验一番，我大秦的卫士是否称职！”

赵高配合地问了一句，“那公子检验出什么来了吗？”

赵政咬牙挤出几个字：“你刚刚是闭着眼走路的么？”顿了顿，赵政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在旁人看来可能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于是只好装作平和地道：“他们的表现我很满意。”

赵高见对方一脸平静的模样，想着果然王子和她们这些人，就是不一样。不过，她好歹作为王子身边的人，以前甚至还从野兽的口中将赵政救出，她也不应该这么胆小。

挺直了自己的身子，她仿佛得到了一点力量。

李斯在一旁暗中看着两个小人的互动，有点忍俊不禁。不过刚刚的插曲，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就算是今日出宫的一口小酒吧。想到接下来的大宴，李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

赵政并没有因为刚刚恼人的事而放弃了她的计划。

“先生，我们先不去咸阳令府，上次在咸阳城外，你跟我说过东坊的事，这次我想去看一看。”顿了顿，赵政又补充了一句：“也看看六国人士在我大秦的土地上到底是什么个模样。”

李斯试图从赵政的脸上找到一点孩童贪玩的蛛丝马迹，然而赵政白嫩的脸上干净的只有“我是来学习”的认真。

“公子不要忘记我们今日的正事。”赵政表现出的正色还是没能说服李斯，“以后若没有正事，公子尽可来东坊消磨时间。”

这番说词，令赵政无法反驳了，她有些丧气的垂下了头。如果要坚持在东坊走一圈，是否会显得无理取闹了？

一想到不能去东坊看一看，东坊的魅力对于赵政而言，突然就变大了。

赵政皱起了眉，显得很是纠结：若她执意要去，李斯自然对她无可奈何。可是这样做便会失掉他们之间的一点信用，也会破坏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协议。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赵高一眼，发现对方眼中有着一种想要发泄顽皮的渴望，这种渴望让赵政打了一个激灵：她是一个王子，她必须抵制住一些诱惑。

“走完东坊要花很长的工夫么？”赵政问道。

李斯罕见地皱了眉：“公子--”但转而，他又想到一味的制止是没什么用的，李斯打算做最后一次劝阻，如果这次劝阻失败，那他可能要重新评估一下面前的人了：“东坊如今已经是七国之中最繁华的街市，各样新奇物件皆全，别说一天了，就是七天，你也走不完这些热闹的地方。”

赵政终于放弃了她最后的一点期望，如果失了李斯的一点信任，她肯定也要失去她尊敬着的父王的一点信任。深吸一口气，她坚定了自己的语气：“先生我们走吧，去咸阳令那儿瞧一瞧。“

赵高泄了气，她无可如何地摇了摇头。

李斯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庆幸赵政没有让他重新建构自己的想法。

----------

咸阳令的府邸夹在东坊和长阳街之间，想着几条巷子之外就是一副繁华景象，赵政心中难免有点失落。

她尽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效果甚微，但总还有一点。

赵政只好强迫自己打量着这连成一片的官署片区。

不时有马车从一些官署匆匆驶出，穿着袍服的官员们神色匆匆显出极为忙碌的样子，这里虽然没有街市，但竟然奇异地很是热闹。而且这种热闹不会给人一种杂乱之感，反而井然有序一般的统一。

李斯脸上露出一种神圣的颜色：“这里可以说是大秦的中枢了，一切的指令都由着这里传达执行到每个郡县、每个乡里。

赵政终于将她的心思挪转回来。那些官员的脸上、行动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每个人都像一匹马蹄哒哒的千里良驹，总是显出一种奔弛时展现出的一种力与美结合出的完美肌肉线条。

同他们相比，赵政有些惭愧。她不自觉地抖了抖自己的身子，像是要将身体上的懒散和闲适都抖去似的。然而终归不能尽兴，她无可如何地紧张起来。

迈向官署的脚步不自觉地将要后退，心底有了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