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少年王子（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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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卯见状开口提议稍作一番休息。

赵政点了点头，她们站在这能看的也都看了一遍,恐怕也看不出一个新意了。倒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再换个地方。

离开了忙碌却寂静的庭院,赵政三人跟着王卯去了书房喝茶。

王卯看了看李斯又看了看赵政,想着该说什么话。然而正搜肠刮肚时,小王子却放下杯盏主动向他问了一个问题。

问题自然并没有难住王卯，凡是与他的职司有关的，他都能说上几句话。

不过回答完小王子的问题后,他自己却不得不思索出一些新的东西来。

难道小王子来巡学是假,秦王检考他才是真么？

这么一思索,他不免额头渗出一些冷汗。

他匆匆看了一眼李斯,对上了对方意味莫名的眼神后，立刻的又移开。

这个极短的瞥视肯定了他的想法。

他郑重起来,向赵政一个简短的请示后，他转身出了书房,过了一些时间,又重新回到赵政和李斯面前,身后跟着两个身着甲胄的卫士。卫士们神情肃穆地将一个大木箱搬了进来，接着又恭谨地退去。

王卯朝着赵政一个躬身：“王子，此乃咸阳一个月来的理治政情。上传下达,各处皆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下去。”说着掀开箱子上的木盖，从中拿出一卷竹简，放在了赵政的面前。

赵政移开茶碗，仰着的头微低下去,目光放在了眼前带着些微汗腥味的竹简上。李斯弯腰将竹简铺陈开。接着便直起腰，一丝的注意也没有放在上面。

赵政看了一会儿，额头便渗出了一层薄汗。她暗下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企图缓解自己因理解不了竹简中简短但却晦涩难懂的文字而产生的焦虑感。

耐着性子，她绷紧了自己的脸眼和眉，装模作样地将目光严谨地送到竹简上，一字一句地看完，最后小手捏成了一个拳头，平缓地放在了竹简上，随之慢慢抬起眼，看着王卯她道：“赵政今日颇为受益，谢过咸阳令了。”

王卯忙将身子躬得更深些，“王子言重了。”说着又直起身，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李斯，

李斯眼角带笑：“此次要多谢大人开通方便了。”

王卯觉得这话说得十分客气，便有些推拒地将他觉得过了的部分送回去：“王子少年游学，我也是做了自己该做的。阁下贵为王子文师，学识深厚，王卯钦佩，且受我一碗茶。”

李斯哈哈笑了几声举起了茶碗。

赵政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听着两人旁若无她地搭起话来，抿了一下唇道：“不知咸阳令府上可有地方解手？”见王卯要起身相送，便只好补充道：“咸阳令告诉我怎么走便好，不必亲自引路。”

王卯闻言，只好道：“出了书房左拐行路约五十步，接着再左拐，行路约五十步便可。”

赵政点了点头，接着转了身出了书房，看见候在一旁的赵高，“小高子陪我去解手。”

赵高闻言，反射性地警惕起来。立刻脚步生风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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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问王卯，光循着味儿赵政就能找到茅厕。

赵高先她一步，闪到赵政面前：“公子，我去探个路。”

赵政红了红脸，眼神中含着感激的看了一下赵高，微微点头道：“去吧。”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瘦高的身影便从茅屋内走出，“公子没人。”

赵政松了一口气似的，掀开悬挂着的草席，快步走了进去，找到一个坑，提起下裳就蹲了下去。

正酣畅淋漓之时，突然闻见外面一阵吵闹--

“不准进去！”赵高扯着尖细的嗓子叫道。

“不准进去？里面有人？”赵政听见这个声音，松了一口气，是个女娃。

赵高见对方竟然比自己还硬气，便又往自己的声音上添了几把火，她怒气冲冲道：“没人！”

“没人？没人你堵在这干嘛？”女娃火冒三丈，扬起手就要推赵高。赵高却挺起了胸膛捋起了袖子像是准备大干一场，打架？哼，她还没怕过谁！她能降住野兽，还不能降下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丫头片子吗！

赵政听见赵高说没人的时候，心下一跳，且赵高的语气听起来分明是要去闯祸的架势。收拾好自己，提起下裳系好，她走到悬挂的竹席面前，推开，抬起了眼帘--

不过一会儿工夫，也消停不下去。赵政颇为无奈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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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娃见有人走出，而且看起来像是个男孩，方才的莽撞立刻消失不见了。

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她的脸红了红，她是穿了她哥哥的衣服没错，可她自己还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然而身体上的需要又不能忽视，她只好握了握拳，磕磕巴巴地说了几句话，接着又瞪了一眼赵高：“不是说没人吗？”

赵政看见女娃的打扮，心里又跳了一下，瞧了一眼在一旁气鼓鼓的赵高，赵政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对着女娃道：“这位公子，请。”

说着让出一条道，走到赵高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小高子。”

“你们不准走！”女娃嚷了一声，

赵高差点跳脚：“你她｜娘的还解手不解手，尿到你身上去吧！”

女娃红了脸：“你恁不知廉耻！村话满口，你们别走！等我出来教我公父治治你们！”说着气冲冲转身走到草席面前，重重一撩，身子隐了进去。

见人干正事去了，赵政摇了摇头，“小高子，你好好的生她的气干嘛？”

赵高将嘴撅得老高：“公子，有些人见了一眼就生厌。”

“她长得并没什么过错吧？”赵政还是不能理解。

赵高仍旧气气地哼了一声。

“这里不比在赵国的山野，你气了便可以拿一个东西，或者找一个人泄泄火。我看她的打扮，倒像是这里的公子，不好惹的。“

“公子？她是公子？明明是个丫头！再说！公子你是秦国的王子！比她尊贵不知那里去了，怕她干什么？”

赵政皱起了眉：“这仗势欺人的想法，你且收到肚子里，烂了。我以后不想再听见。”想了想又低声道：“她分明做得男子打扮，许人家有你我一样的苦衷，你这般吵嚷叫人听见并不好。”

赵高闻言只好闭了嘴。

“若我猜得没错，她的公父应该就是咸阳令。你方才也瞧见了，人家那么尽忠职守的，我们何故就因着没由来的生厌，去欺负他家公子呢？”

赵高说不出话了。

“走吧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赵政叹了口气，“这味道怪不好闻的。”

“她不是让我们在这等着吗？”赵高嘟囔了一句。

赵政嗤笑一声：“这回你倒听人家的话了？趁她还不知道我们，走了吧。我今日还没有心思去应付别人。”

说着，两人便轻轻迈动脚步离开了--

女娃出来时，见到已经空了小院，心里既是气愤难耐，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她没什么底气带那两个人去见公父。她还要去换下这身臭气哄哄的衣服呢。若被公父看到了，必定又要推至她出去胡闹了，万一生气再叫人守着她可就不妙了。

哼，那俩个人就当她从没见过，她是最擅长忘人忘事的。

不过--

那个男娃娃的衣服倒是挺好看的。嗯，小脸长得也怪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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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来到书房时，李斯和王卯已经静下来坐着喝茶了，不像赵政走时谈得那么热烈。赵政背着手，表达了自己要离开府邸回宫的想法。

王卯要去送一送，但被赵政严肃地拒绝了。

三人在长阳街雇了一辆马车，到了王宫城门时，便被卫士拦了下来。

李斯明白规矩，自然便要从马车上下去，但赵政却一把拉住了李斯，“先生且在车上安心待一会。”说着，自己一个人下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赵政又重新地上了车，城门大开，这辆来自长阳街的破马车竟然辚辚地往里面驶去。

赵高好奇：“公子？怎么就放我们进去了呢？你刚刚跟卫士说了什么？”

赵政“哦”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我让他们记住我的脸。”

赵高虽没能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但还是被赵政表现出的自信和淡然折服了，举起大拇指，向着赵政道：“公子厉害。”这个时候她倒是忘记了赵政还顶着一个尊贵的身份，而只记得上午出宫时受到的不顾情面的拦阻。

赵政勾起嘴角。

李斯却凉凉地来了一句：“这些城门卫士，每三个月便会换成另一班，恐怕公子以后要多去他们那儿认证一番。”

赵政的笑僵住，随即为了挽回面子似的她道：“那我就让他们长久地待下去。”

李斯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赵高吊起眼角，扯了扯赵政的衣角低声问了一句：“公子能干预国制？”

赵政抿了抿唇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