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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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榜张贴，通告各郡县,消息及至乡里,不过两日,秦国上下便都知道了几日后,咸阳王城将有一场重大的礼会——为未来太子准备的礼会。

没有人不被这个消息所震惊。

秦王什么时候有了子嗣？却也没听说过。而且这未来太子的娘亲又是何许人也呢？也没人知道。

而正因为没有任何的解释,众人对几日后太子大宴的讨论更是激烈。

开在咸阳城街的各大酒馆从来都是这些激烈讨论的所在。如果一个人得知了什么“大事”而周围却没有能够一起探讨的朋友，那么这些酒馆绝对就是他们最好的去处。就着自己爱喝的一点酒菜，侃侃而谈——或者听着别人侃侃而谈,实在是漫长一生里一个值得品味的消遣。

只是有些人花多一点的钱币来消遣,有些人花少一点的钱币来消遣。

纵使在一开始大家都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高贵和低贱,可精明的酒馆主人们却总能灵机一动地在上面大做文章。有些人专门请了“了解内情”的人士来“讲经布道”,他们总比普通人握有更多的信息来源，也比普通人更会说话、“煽动”大家的情绪。

原本,酒馆的“胡言乱语”只是很随意的一件事，一个人一出生下来只要学会了说话,做这样的事情便不难。但如果跟钱币挂上了钩,那可就“随意”不起来了。于是渐渐地在这些城街便出现了一些特殊的生意。

酒馆老板们命人和朝廷张榜一样,张出他们的“生意”——明日酉时虚无子将来薄利酒馆，欢迎大家来听。

有一段日子，酒馆老板爱在这样的“标语”上大作文章,绞尽脑汁，创了许多莫名其妙、骇人听闻的词，为的就是吸引更多人来酒馆。但谁也不是十足的傻瓜，在这些酒馆拥有者们这样刁钻古怪的语言的锻炼下,咸阳那些爱往酒馆里的人们对这些东西都异常警觉。物极必反，又是一个终极的真理。

见大家不再上当，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酒馆老板们便又“返璞归真”追求起了真才实学。酒馆配方在短期内是变不了的，因而便在“虚无子”身上下起了文章。

到了现在，这些“虚无子”甚至发展成为了一种职业。就像商人、手工业者一样，他们也是依靠自己出来谋生存的一群人，不过更容易受得大家喜欢，至少在他们是“虚无子”的时候。

经历了许多的“忽悠”，咸阳的人们也已经学会了给“虚无子”们排一排高低，那些享有盛誉的“虚无子”们毫无质疑会给酒馆带来巨大的生意，而那些平平无奇或者风评极差的“虚无子”们自然也就只好另谋出路。

“闻秦，你也来了！”

“山兄。”被叫闻秦的是一位长相极其清秀的青年，听见来人热情的向他招呼，他只是微微点了头。

“你不是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么？”季山凑了过来，很不自觉地坐下。

闻秦见状脸上也没什么厌恶的表情，他不在意地道：“随便来听一听。”

季山摸着自己的下巴道：“这次来的可是一位很厉害的‘虚无子’呢，你对太子的事情怎样看？”

闻秦抬眼，“我应该怎样看么？”

“哎——”季山没意思地咂咂舌，伸手拿过一个酒壶过来，便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抿了一口道：“你这个人，嘴巴比什么都严。”

“我又不是‘虚无子’。”闻秦也抿了一口酒。

“你等了多久了？怎么到现在那位‘虚无子’还没出现呢？别是幌子罢。”

那阴柔的青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柱红香，淡淡道：“还没到时辰，急什么。”

季山也看了过去：“这位‘虚无子’真是对时辰挑三拣四。”

闻秦不置可否。

季山又胡言乱语了一阵，而在这个过程中，酒馆的人也越来越多，在一片铺天盖地的抱怨中，酒馆的老板笑眼笑脸地出来安抚众人。安抚了三次后，那位神秘的‘虚无子’才姗姗来迟。

这名虚无子的身形算不上高大，看起来像个少年，但是因为脸上带着可怖的面具，因而一瞬间还分不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名虚无子一出场，底下的人便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大抵都是没见过这个人的。一时之间都在怀疑老板所说的“五段‘虚无子’的真实性”。

季山也道：“这酒馆老板不是这样的人吧，可那名虚无子看起来可不大厉害的样子。”

闻秦注意到了那双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个意味莫名的笑：“‘虚无子’还没开口之前，不要发表任何看法。”

季山点点头，但心里却觉得自己的猜测□□不离十。

那名‘虚无子’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众人的品头论足——当然‘虚无子’生来就是让人品头论足的。

“今日大家想听什么？”在众人的巨大质疑下，那名‘虚无子’终于开口了。

嗯，是位年轻人。这更让人失望了。

“孩子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季山这个时候高声道。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但有人可笑不出来，他们还有点气愤。

被称为孩子的‘虚无子’看了过来，“我很知道自己没有走错地方，也许是你自己走错了地方。”接着目光扫了一眼闻秦道：“或者说你坐在了一个不该你坐的位置？你旁边的那位似乎不太喜欢你。”

闻秦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虚无子’，没发表任何看法的端起一旁的杯碗喝了一口酒，有点辣。

季山听了那孩子的一番话，原本的调笑变成了气愤，他尴尬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却发现闻秦似乎并不打算对此多做解释。季山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于是就憋着一口气没再说话了。他下意识地又把那个孩子当成了五段‘虚无子’了，而没有人能在五段虚无子的嘴上讨到便宜。

“如果今日没有人走错，而又没有人愿意说一说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虚无子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块布帛：“那我便自说自话了。”

“我想知道太子的事情。”人群中突然有个人发出了声音。

众人在听到这句有点“大逆不道”的话后，都不约而同地朝声源处看了过去。

闻秦和季山也不例外。

“是他？”

季山听了这句话，看向闻秦：“是谁？”

闻秦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已经死去的丞相——之子。”

季山惊讶了一下，忍不住仔细地打量起了那个人，不过他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因而哪怕打量一天，也打量不出一朵花来。

“真是他么？闻秦你认识他？”

闻秦道：“见过几面。”

“这样的人可别和他打交道。毕竟是差点被满门抄斩的奸徒之子。”季山提醒道。

可闻秦听了这句话握着杯子的手却紧了紧，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此后季山再和他说话，他也一句都不理，最后甚至直接离开了原来的座位，直接坐到了那位“前丞相之子”的旁边。

闻秦的这番动作引得人频频侧目，可他自己却丝毫不在意。

而那个五段虚无子见自己的风头被人抢去，便随意说了几句话，又将众人的注意力从闻秦的身上转走。

“哥哥——你认识这个人么？”吕蓉在吕梁耳边小声地问道。

吕梁看向闻秦：“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闻秦看向吕梁：“王闻川——叫我闻川便好。”

“在下吕——”

“我知道你们。”王闻川笑道。

可吕梁与吕蓉却笑不出来了，吕梁的神色立刻警惕起来。

王闻川小声道：“公子不必紧张，先听完这五段虚无子的长篇大论不迟。”

吕梁握了拳，却准备起身离开了。

吕蓉却拉住了吕梁的衣袖道：“哥哥，没事的，她是女子。”

王闻川挑了挑眉，看向了一身男装打扮的吕蓉：“小妹妹眼力不错呀，竟然能看出来。”

吕梁却有些狐疑，上下将王闻川打量了个遍：“她真是女子？”

吕蓉道：“她眉目之间的情感与男子是不同的。”

王闻川注视着吕蓉，但没说话。吕蓉受不了王闻川那番直白的目光，便撇过了头。

吕梁虽然心中狐疑，可也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了，尤其是那“五段虚无子”说到王宫大殿之上让人匪夷所思的“滴血认亲”之事后。

这时候王闻川也被吸引了。

“这个虚无子虽然年轻，口才了得啊。”王闻川道。

吕蓉的关注点和王闻川却是不一样：“这虚无子也未免太过浮夸了。秦王不过二十七岁，怎么会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呢？”

吕梁冷哼了一声：“这又谁能知道呢？”

“会不会——不是秦王的儿子？”

“你觉得他会让别人的儿子成为太子？”

吕蓉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王闻川道：“吕姑娘——这世上什么样的事情没有？没有王后、没有妃子又如何？只要有女人，害怕没人生孩子么？”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秦王从小便风流成性，带着一干的仆从与侍女跑到和河谷野居，也许就是那时候弄出来也未可知——而侍女自然不能做王后和妃子了。”

吕梁和吕蓉闻言，统一地皱了眉。

可王闻川还是自顾自地道：“那个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都不觉得稀奇。”

吕蓉这个时候有点后悔继续在这里坐下去了，刚好虚无子也说完了她最感兴趣的部分，便悄悄地扯了扯吕梁的袖子，吕梁看了她一眼，立刻会意，转而对王闻川道：“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王闻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笑：“不送。”

吕梁和吕蓉说着便匆匆离开了座位。

出了酒馆，吕蓉道：“哥哥——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人。”

吕梁道：“那个人阴阳怪气的，以后还是不要碰到的好。”

“我想起来了！”吕蓉小声惊呼道：“她——好像和我们一样——本应流放的。”

“什么？”

“秦国上上一任的咸阳令，因为犯了罪，被革职不说，最后还被杀了头，他的妻子儿女本应连坐处死，不过最后太子求情，才留下了他们的性命，流放至房龄。”

“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时候还没有赦令罢。”吕梁若有所思道

“也许是半路逃走的。”

“那还真要些本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吕蓉愣了一下，随后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就是听别人说的。”

“算了——提这个人也没甚意思——不过没想到她竟然能认出我们来——看来这次我们要更加小心一点才行。”

“哥哥，我们真的要做那件事么？”

吕梁闻言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道：“杀父之仇——天下无解。”

“可是——”

“别可是了，再过几日——那些人就会来了。妹妹，有些事不能心软，明不明白？”

吕蓉低下了头，接下来的一路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