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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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俞南晓着实愣了不只一下。

片刻之后，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到最后忍不住似的放声大笑,连眼泪都快要笑出来。

等终于笑爽了,俞南晓一边擦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何颂,你是不是搞过传.销啊,怎么连求个婚都给人下套！？”

电话那头没有动静,俞南晓又说：“要不是我反应快刚刚就得答应了——诶，你不是现在还在录音吧？”

何颂默然。

俞南晓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脸上应该是涨着淡淡的红。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吗！”良久，何颂轻叹一声，仿佛很伤心似的,“我以为我是靠人格魅力吸引的你。”

俞南晓才不吃他这一套,“那你刚刚怎么套我话？”

“我这是——”

何颂说不出话来了。

要将事情说明白，时间还要往前推几天。

这事说起来还颇为异怪。

出国的事一耽误，何颂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肖芸力争到底。他太了解他妈,肖芸这人不是一般的轴,何颂甚至都已经提前想好了该从哪里找突破点,就连打滚耍赖的招数也不是没想过——

不管怎么想，这件事都不那么容易。

可未曾想，事情在这时突然有了转机。

在美国之际，肖芸忽然间发了条语音过来。

她言语拖沓，但总结一下,大意就是想说年轻人的事她不再插手——

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抵就是对两人的事松了口，要不是何颂随后再三确认，他差点都以为他妈被绑架了。

转折太过突兀，顺利到让他恍惚的地步。

在得到肖芸点头之后，何颂昨夜彻夜难眠，今天干脆起了个大早。

刚才这一出心血来潮，纯粹是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恋爱达人”出的馊主意。

电话没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俞南晓沉默了好久。

停顿意味着等待，等待后面必然有一个答案。

俞南晓椅子转了半圈，她神色淡然地看着面前的景致，大幅玻璃窗后，最后的一抹余晖终于沉沉落了地。

时间总会推着人往前，一场绚丽的落幕蓄势待发的，是下一场绮丽的轮回。

俞南晓看着看着，蓦然道：“何颂。”

“……嗯？”

“你知道么，”她不急不缓地道，“每一天太阳都会落山，戒指哪里都有卖，这些事情什么时候都会发生，我以前其实都不会在意这些的。”说着，俞南晓抿嘴笑了一下。

隔着遥遥半个地球，何颂看不见她的表情，可俞南晓在那面诚实的玻璃上看见了。

看见了自己脸上难得一见的温柔，温柔背后由衷的幸福。

何颂一言不发，他的注意力好像全都集中在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上。

许久之后，俞南晓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说：“其实，这些都是与你相关才好看。”

话音刚落，何颂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安稳归位。

转过眼，他看向窗外升起的太阳，渐渐地，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的声音也轻，像雏鹰翅上一片轻盈的羽翼：

“太阳升起来了。”

跨越了十二个时区，不同的景致，却是同样的太阳。

不够盛大浪漫，不够轰轰烈烈，没有镜头鲜花，甚至隔着电话，他在大洋彼岸。

这样的平淡。

可又是生活的常态。

手机放下来的那一刻，坐在对面的沈路安捂着嘴，差点尖叫起来。

“这下总算是看到头了，不容易啊——！”他一边摇头，一边沉沉叹气，模样颇像个把女儿嫁出去的老父亲，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well，iwishyoueveryhappiness.”最后，沈路安补充一句。

何颂听了，低头看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咖啡杯，神情清淡却温柔。

沈路安看着他，何颂半晌低声说：“这也不是终点，但谢谢你。”他抬起眼，发自内心地说：“真心的。”

沈路安一愣。

随即也笑了起来。

“婚礼什么时候？看来我才没来多久，又得回去了。”他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像模像样地掰着手指头，轻松地说：“这样算算机票钱很不划算啊，早知道就晚点再走了——也不行，晚点走估计你们还不会那么快成。”

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嘴脸，看上去状态很好。虽然是在中国土生土长，可毕竟是混血，骤然来到陌生的环境，也不会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地方。

头轻轻靠在玻璃上，何颂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鸟雀，树影，光斑，石板路，以及路过几个抱着书本的外国学生。

和熟悉的地方大相径庭，又隐隐有一些人事其实不变。

他没看沈路安，忽然之间声音低沉地道：“那你呢。”

沈路安看着他，何颂淡淡说：“你放弃很多东西来到这里，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吗？”

沈路安握着叉子，悬空的手微微一滞，却没说什么。

何颂去美国后的一个月，俞南晓把电脑一合，下楼和几个姑娘一起吃饭。

如果说她近来有什么巨大的改变，那就是，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和人一起分享的时光。

这几个人里面，菁菁最会来事，有她在的饭局永远不会沉闷。

也不知道小丫头最近是看了哪部综艺深有感触，今天吃饭的时候难得就聊起了一个有深度的问题——

“如果允许你们在爱情里面选择三个标准，你们怎么选？”

说完，她自己先自问自答上了，“我先来，我要是选，就是帅气、浪漫、忠诚。”

薛白头都没抬一下，直接说：“房子、票子、车子。”

“小白姐太没意思了……”菁菁吐了一下舌头，头一扭，就看向俞南晓。她眨了眨眼睛，“主编呢？”

“主编不需要标准，已经有人选了。”薛白说。

菁菁一梗，随后道：“那也说一下嘛！”

俞南晓下巴抵着筷子，还真的配合地认真想了一下。

边上的菁菁和薛白看上去都很好奇，这会儿动作停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两个人眼神太过专注，俞南晓乍一回神还被吓了一跳。

想了半天，她终于开口说：“我觉得应该是，踏实、默契和舒服。”

“什么嘛，”菁菁觉得没意思透了，蔫巴巴地小声嘀咕一句，“一点激情都没有，那不更适合做朋友——”

说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

俞南晓一愣，然后低头笑一声。

清了清嗓子。

“喏，你看，每个人喜欢吃的也不同。”

俞南晓筷子敲了敲她的盘沿，那一格的辣椒炒肉早就只被她吃得只剩下一盘绿油油的辣椒。

“外貌啊浪漫啊，还有那些轰轰烈烈爱的死去活来的情节啊，就像你喜欢吃的肉。”

菁菁眨了眨眼，俞南晓又敲了下薛白的盘子，煞有介事地说：“小白追求物质的稳定，就像她每次吃饭总会把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最后筷子落回自己碗里。

俞南晓夹起一颗西兰花塞进嘴里。

她淡淡道：“我喜欢的那些，节奏默契也好相处舒适也罢，它们就像是蔬菜，不是必要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向往，但对一段感情来说，它还挺有营养。”

她说得不经意，菁菁和薛白在边上却都听得认真。

俞南晓看她们两个都木楞楞地看着自己，觉得有点好笑，曲起手指敲了敲菁菁的头，笑道：“吃点饭啊，吃这么多肉不怕夜里猪来找你索命，就怕最后要你嫁给它！”

菁菁看着她，突然咽了口口水。

“主编，你果然是跟大学老师呆久了啊，说话有内味了！”

俞南晓又好气又好笑：“我本来就是个文化人好么。”

菁菁摇头，说：“不是，是有那种让人想掏出本子来做笔记的冲动了！”

“……”俞南晓拉拉嘴角，心想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人多一起吃饭哪儿都好，就是容易变磨蹭。

菁菁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她把筷子一拍，揉了揉自己鼓起的肚子，闷闷的说：“我是不能再吃了，有小肚腩的女人不配拥有浪漫的爱情。”

说着，她余光瞥到了另外两个人平整的小腹，顿时更丧了。

俞南晓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义愤填膺地说：“这是哪个王八羔子说！？先别说你根本不算胖，谁规定女人就不能有小肚腩的？这不就是社会对女性的pua么！”

薛白也附和道：“如果那个男人会因为小肚腩放弃你，那本来也不是什么浪漫的爱情。”

菁菁猛地抬起眼，两眼放光地看向俞南晓，“那何老师呢，他会介意你吃的多少吗？”

听她这么问，俞南晓抬头想了一下。

想了半天，她遗憾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挺介意的，如果我没把他做的饭菜吃完，他那一整天兴致都不高。”

薛白、菁菁：“…………………………………………”

此时，桌板上的手机正好震动起来。

薛白和菁菁下意识地一起看过去，在看见来电人的时候，抬头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俞南晓此时正在包里翻着纸巾，薛白蓦然咳了两声，旁边的菁菁掐着嗓子，尖声细语地说：“老板娘来电话啦——！”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俞南晓好笑地看她们两个，摆了摆手，说：“你们先走。”

两个人十分知趣，带着坏笑结伴离开了。

离开的一个多月，除去求婚那一次，中间零零碎碎打过几次电话，但总的来说频率不太平常。

俞南晓慢吞吞地推门走出饭店，肩颈处夹着手机，随口道：“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边，何颂说：“没什么，就是这边……天气很好。”

俞南晓差点笑出声。

这是什么鬼理由？

还没等她接话，何颂忽然在她耳边一声轻笑，声音压得更低一点。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