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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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尔帝国，帝都，暮色城。

与洛丹尔德十二教国不同，祖尔帝国信仰光明神的国民不多，占据一席之地的宗教不是光明神教，而是黑暗神莫德尔的神殿。

黑暗神是光明神的弟弟，传言中黑暗神因为嫉妒杀死了姐姐，复活的光明神不仅没有怪罪弟弟，反而宣告他的无罪，充满了仁慈和宽容。

然而在黑暗神教的教旨中，光明女神充满了虚伪的谎言，尽管黑暗神正义的制裁最终宣告了失败，但正义之火在他们心中永远不灭。

这两大神教明面上和和气气，私下的斗争却从未停止。

在最重要的资源方面更是如此，尤其在“种子”方面格外紧迫。帝都的势力们贪婪审视着种子的分配——博学的法师塔，倨傲的帝国宫廷，富有权威的帝都众学院，神秘的占星院，人多势众的冒险者协会等，以及隐藏在暗处随时夺食的虎视眈眈者。

谁也不缺名声，但资源却少之又少。

如何争抢，怎么争抢是门经验老到的学问。

安德森背后的家族在得到消息后，首先将这一资源情报传达给了帝国最著名的格罗姆学院。

格罗姆学院决定立刻下手，省去了探讨的步骤，效率极佳——至少圣阶骑士的资质，怎么说也是个大预言师的苗子，如果被黑暗神殿那群疯子或者占星院的神经病知道了，怕是会掀起腥风血雨，得快速地把人抢过来，之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死皮赖脸也好，只要不把吃下去的资源吐出去，让那些老家伙跑过来撒泼跳脚也没问题。

看透了不公平的竞争，新种子统一由帝国筛选。

但在抢夺种子方面格罗姆学院颇有心得，除了像摘星星一样允诺可爱孩子们的心愿，他们还学会了用梨树代替桃树，等最后再把树的名称换回来。

这次也和以往一样准备好了蒙混的种子，急匆匆的使者——药值分院的院长，芳龄一百七十二的奥德丽小姐在门口撞上了在逮人方面颇有心得的神殿长老，以及其他势力的老少狐狸们，顿时心中一声咯噔。

“愿黑暗神的恩惠与您同在。”首先出声的是神殿的长老，这位神殿最年轻的长老正直千岁高龄，传闻他在千年前的深渊侵袭中晋级成大祭司。

苍白的眉毛一双睿智的眼睛，友善的微笑带出不友善的话题：“奥德丽院长这是要去哪里？”

如果这群人没有堵住路口，奥德丽一定很乐意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笑话，这个地方除了上报种子还能做什么，练习假笑吗？

此时她已暗道不妙，面上却挂着同样和睦的笑容：“看来最近各位都有收获。”

占星院的老古董捋着花白的胡须，拐杖上方的魔石折射着迷离璀璨的光：“老夫昨天夜观天象，发现了一个很有资质的孩子，正准备现上报，再将她接过来。”

法师塔的年轻法师英俊迷人：“不愧是占星院的老前辈，我们法师塔寻找新种子没这么便利，如果不是领主上报，真伤脑筋呢。”

冒险者协会的使者爽朗笑：“哎，你们进去吗，不进去的话让让路，我还任务要做。”

“我也……”“我们……”

神殿长老连眉毛的弧度都丝毫未改变，转头报以相同的亲切：“愿黑暗神永远庇护各位，神殿的信徒昨天发现了适合做骑士的孩子，至少也是圣骑士的种子，真是太巧了。”

呵呵呵呵呵呵。

众人笑呵呵地相互对视，几乎同时嫌弃地撇开脸。

……啧，老狐狸。

帝都中的暗涌风云暂且不谈。

从前接人的队伍成员分布来看，格罗姆学院不仅没能得逞，还不得不做出了妥协——除了格罗姆学院的老师，神殿至少派遣了三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占星院派遣了和蔼可亲的占星师，林林总总加下来，整队伍达到了十多人，快媲美去年的千年难遇。

冒险者协会的中阶法师在这里没有丝毫插话的余地。

为首的是帝国一位专门负责记录种子的官员，一位中阶骑士。

阿芙拉穿上了领主送来的衣物，干干净净，腼腆却并不畏惧打量的目光，让各有图谋的使者越发喜爱。

——看纯净山水养出来的好种子，就应该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预言家、冒险者、学院学生、法师……

阿芙拉向各位大人物见好。

他们气氛和谐，面带笑容，让人感受到拂面的春风，围观的镇民们都不由相信帝都的氛围也像这样友善和睦，感叹万分。

大人们的妄想和争执阿芙拉还未曾发觉，安德森向冒险者协会和格罗姆学院打了声招呼，看出了队伍暗中行成的趋势，黑暗神教的骑士们隔着遮住面目的冰冷头盔，从头到尾都盯着小种子不放，像极了饥饿的狼。

黑暗神教太需要新鲜血液，一位至少圣阶骑士的种子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一旁占星院的术士们也不遑多让，传承总伴随着残酷的竞争，种子们延续的不仅仅是人类的未来，更是他们的未来。

但一切都得在抵达帝都后执行，一颗被遗漏的种子还需要一次完整的法阵测试，最后的归宿只有神知道——

阿芙拉这几日过得格外轻松，领主已经想象到了君主的奖赏，急切送来了丰厚的盘缠和物资，借着这笔钱，父母终于不用再背负债务。

父亲复杂地在新家坐了一夜，接受了女儿也要离开的现实，村民们热烈讨论突然的大消息：旧工坊的小女儿是特殊的种子，看那些千里跋涉来的大人物就应该知晓她的天赋，镇长和坐镇的法师大人笑得多么亲切，骑士们日夜守在门外，里面还有冒险者大人们守候！

坏处是，无形之中又让不少同龄孩子的增添了烦恼。

阿芙拉背上母亲备好的行囊，向亲人告别，亲吻掉了母亲脸颊的泪水，拥抱了沉默的父亲；向认识的人告别，把剩下的糖全部塞给了不开心的小戴维。

“阿芙拉，”小男孩抽噎着，不忘记攥住糖果，“你要快点回来呀。”

阿芙拉什么也没说，最后一次摸了摸男孩柔软的头发。她现在也有在做梦的感觉，就算立刻从床上苏醒也不会感到奇怪，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梦呢？上周醒来时她还在为最后的二十三枚银币发愁，现在那本书正躺在行李中，而她将离开故土。

带着不安、彷徨、朝气和祝福，阿芙拉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启程。

接人根本不需要成群结队的法师、战士、骑士、占星师或者老师等等，但架不住想在种子前提前刷友善值的想法。宝贵的种子本应坐上夜豹拉的车子（占星师和法师们已在车上待命），然而中途出现了拦路虎。

行李交给了随行的侍从，阿芙拉正犹豫地想登上豹车，身侧却洒下一大片阴影。

衣饰间精致的暗纹，矫健的身姿，凌冽的气质；或背负大剑，或腰挂长刀，三名换下铠甲的骑士身着黑灰色的劲装，利落挺拔，气势惊人，那可怕的、压倒性的气势像一柄还未出鞘的兵器，阿芙拉看直了眼。

或许因为游侠的缘故，诚然法师们会释放强大的法术，战士们拥有山一样的肌块，但面前骑士们肌肉线条中一眼就能观摩到的澎湃力量，更加吸引她的目光。

为首的骑士黑发碧眼，似乎察觉到一旁的视线，轻轻垂下脑袋，与孩子对视了数秒，神态轻易地问：“要上来吗？”

骑士们代表着正直和秩序，这位肃穆骑士的突然话语令人疑惑，阿芙拉还未来得及做出应对的表情，下一秒腾空而起。

“什……？”她吞下嘴边的惊呼，整个人已被提到了马背上，视野比想象相中更加宽阔，仿佛瞬间接触到了天空。

好高！

但可以看得好远！

骑士的坐骑并不是普通的马，而是一种混合了马和狮鹫样貌拥有翅膀的飞行生物，当她坐上温暖的背部时，这匹吓人的坐骑毫无反应，温顺地一动不动。

阿芙拉在书上看到这种经过训练的夜鹫马的图鉴，长期驯化的夜鹫马能听懂主人的命令，甚至会拼死参与战斗，它们尖利的喙和有力的蹄子都是危险的武器，但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坐上一匹一样的异兽。

“好厉害……”

阿芙拉心跳加快，艳羡地抚摸身下粗糙的兽毛，全身的血液不正常地沸腾。谁没有幻想过驾驭异兽呢，如果未来她也有类似的坐骑就好了！

面对兴奋的孩子，骑士们安静地交换视线，他们本身目的不纯，当然不会和其他“同行”公平竞争，“喜欢异兽吗？”金发骑士微笑地问。

“还好，大人，我觉得它们非常英武。”

阿芙拉克制住眼底的热诚，她故作老成，但轻快的声线出卖了一脸正经的小主人，背后传来男人的闷笑，骑士单手环抱住女孩，另一只手持着缰绳，缓慢有力地前行，将华丽但缺乏吸引力的豹车远远甩在了身后。

车上的人：……

收敛笑容的法师和占星师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想法。

阴险狡诈的黑暗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