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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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声音挺大,但是他藏头藏尾地躲在人群里,让姜家人看不清他是谁。
姜扶生和她爹娘往声音传出的方向瞥了一眼,态度一致地扭过头,没搭理。
脸都不敢露,他的反对算个屁!
姜家三人的无视,让躲在人群里的李长文感到恼怒丢脸,但他更恼怒周围族人事不关己的态度——附和他意见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有!
但凡多一道声音,他就敢冲姜家人把刚刚的话再喊一遍!
“咱们商量族内事,有他们姜家什么事?!他们一家三口就不合适站在这儿!你们说,我这话对不对?”李长文忍着恼怒,跟周围族人串联意见。
被他盯着的族人,有的笑笑不说话;有的则嘴里含含糊糊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了个什么;还有的,直接扭头装作关心别处去了……
昨天,姜家和乔寡妇家在族里闹出的动静,他们都感觉到了。谁看不出来姜家三口是来给乔寡妇撑腰的?
私下答应帮姜家和乔寡妇家忙的,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反对姜家人在场。
至于其他人,则多是抱着两头下注的心态——既想跟着族里人占到乔寡妇家的养鸡法子,也不想得罪买他们粮疏的姜家。
如此,他们自然不会被李长文三言两语就说动。
而且,他们瞧得明白,李长文就是个害怕当出头鸟的怂货。
想把他们当枪使?
他娘的,他想得倒是怪美!
李长文的爹是族里出名的算盘精,从来都是闷不吭声就占到好处的那个,但是李长文显然没继承到他爹的脑子,他恼怒族人的敷衍,却一点没看透这些人的心思,嘀嘀咕咕继续努力地搞串联。
站在他侧后方的李顺,早烦了他。
李顺伸手拉一拉旁边的人,交汇一个眼色,然后,几人或者朝前,或者朝后……无声地各朝不同方向移动半步,躲在人群里的李长文便全须全尾地暴露了出来。
因为没了人墙遮挡,寒风吹过,李长文感受到背后一凉,他嘴里的游说声还未停下,无意识地转头——
正巧,和远处姜家三口投过来的好奇目光接上了!
游说声一下卡了壳,李长文好像反应过来自己在众人面前没穿衣服一样,惊恐地哑叫一下,便噌地往前面人群里钻。
成功使他出糗的李顺几人轻笑出声,李长文慌乱下差点撞倒族人,他们这里的骚动一起,前面议事的李姓各家家主不由回头。
李长文的爹——李算盘精,听出刚刚那道声音是他儿子发出时,已经心生不悦。
他在家早就叮嘱过儿子李长文,凡事都别冒头,等到别人先干了,他再跟着干。
结果,他全都白嘱咐了!
李算盘此时听到骚动声,回头——
看见李长文模样狼狈,显然是这次骚动的源头,心中原有的不悦之上,更添一层怒气。
他沉下脸,两只老眼利芒毕现,如同鹰隼一样,狠狠盯地李长文打了个哆嗦,盯地他立刻缩下脑袋,乖乖扮起了鹌鹑。
李算盘眼皮垂下,慢慢扭回了身体。
柳叶大伯李孬,就站在李算盘的旁边,眼观此景,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伙伴。他长长叹了口气,轻拍李算盘的肩背做安慰——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无声胜有声,把“咱俩生的都是小王八蛋!”的失落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李算盘眼皮一撩,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躲开了李孬的手。
李宝柱那个狗东西,偷鸡摸狗,不孝不悌,是个真小王八蛋没错。
他儿子李长文可不敢跟李宝柱比!
李孬的手落了个空,同病相怜全是他自作多情,不由羞恼。
但因为李宝柱,他现在气虚到抬不起头来,根本不敢冲李算盘撒气。
他那个好弟妹,领着侄女柳叶,顶着一张五指清晰的脸,在族里哭了不到半天,全族就都知道了他儿子偷鸡、掌掴长辈和堂妹,还出口咒亲叔叔家绝户的恶行。
昨天下午起,就有几个好管闲事的老婆子登门,话里话外说李孬没管教好儿子。李孬羞怒之下,昨晚狠狠打了李宝柱一顿。
李宝柱屁股被打地肿烂,以至于今天都没能来参加祭祖。
今天,李孬自从露面开始,就不停接受到各路鄙夷目光的洗礼,连个愿意跟他说话的都没有。好不容易以为能跟李算盘找到共同话题,结果,全是他一厢情愿!
不是为了那个冬天下蛋的法子,他早就甩袖走人了!
说起那个法子,看着他那个好弟妹的身影,李孬的面色不由阴沉。
如果她早答应了和他家一起养鸡的事,还会有今天这么多事么?
乔寡妇母女痛恨族人伸手,李孬又何尝不是?
赚钱的事当然是越少人参与越好,谁不想独自发财?
李孬目光阴沉,把过错全记到了乔寡妇身上,却不想想:如果不是他家先把关系弄僵,又大张旗鼓请来族人一味偏帮地‘说和’,其他族人怎么会钻了空子?
若他对外能稍微表示出对亲弟弟留下的遗孀和孩子们的维护之意,其他族人也不敢把肖想这个法子的心思摆到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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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寡妇此时站在众人的最前方,静静听对面人说话。
她听从了姜家的建议,没有遮掩被那个小畜生殴打过的痕迹,惨白面色映着紫涨的掌印,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短短两天,她就削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裳显出几分空荡。
此时的她,看上去脆弱地仿佛风吹就倒。
实际上,乔寡妇也觉得自己随时要倒下。
数日来,和族人纠缠的疲惫,现下处境带给她的绝望无助,对亡夫的思念,对小儿子身体的担忧……都时刻在摧折着她的心力。
她已心力交瘁,之所以还能挺直脊背,硬生生地站在这儿,全因她底下还有四个年幼的儿女。
她若是倒下,她的儿女将无人可托!
“……族里轮流派人帮你播种收割,另外,再每年拨给你五亩族田收成,直到小宝长到十五岁为止,你看如何?”族长李生辉徐徐说道。
乔寡妇意外。
给她五亩族田收成这事,之前可从没人提过。
看来,她们这两天的努力没白费。
李家族田总共只有二十亩,早先定下的规矩是族人一起耕作,地里的收成供祭祖、抚恤孤寡以及帮助族人读书用,但几十年过去,这二十亩族田早被几个族老瓜分干净,普通族人沾不到好处不说,如今连祭祖的花费都是各家分摊。
以至于现在的很多年轻族人,甚至都不知道李家有族田。
乔寡妇会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她刚丧夫又生□□弱的小儿子那段时间,家中积贫严重,一个来探望她的族中长辈感慨今非昔比,她才听说了李家还有族田的事。
乔寡妇看一眼李生辉——他家就是占据族田为私有的族老之一,问:“哪五亩?”
李生辉一下顿住。
哪五亩?
他们还没商量好……
当时分族田的人家有六个,族田有二十亩,六家人各凭本事瓜分,占下的地有多也有少。
吃下的就不可能再吐出来,这六家人早就把族田视作私田。因为乔寡妇闹出的动静,李生辉昨晚紧急开会,好说歹说,才说动他们同意了拿其中五亩地的收成接济乔寡妇一家。
但是,拿哪五亩?
这又成了个难题。
搞平均化?每家按比例出粮食?
当年占地少的,直接就跳出来,说应该在占地多的几家里挑!他们多占了几十年的便宜,理所应当让他们先出粮。
而占地多的,又以田地有贫瘠肥沃之分,自家占的虽多,却都是薄地为由,大呼反对!
争执来争执去,几个当家人吵了半宿,竟什么结果也没吵出来!
李生辉原打算将这事含糊过去,先安抚住乔寡妇,再说以后。但谁想到,乔寡妇竟一言直接问出了其中关键。
李生辉支支吾吾,旁边的几个族老则干脆装起死来,一时,竟无一人能给乔寡妇个答案。
乔寡妇讥诮地轻提嘴角,说:“也不必提族田的事了。”
她中气不足,语声格外缓慢,李生辉几人眼睛一亮,心中刚升起喜悦,就听到乔寡妇继续说:
“谁想学我这个法子,就自己交钱来,每家给我五吊钱。”
五吊钱?
一个族老直接出言反对:“五亩族田一年的收成也没有这么多!”
别说五两了,五亩田的产出能换两吊钱都算不错了。
乔寡妇语声冷漠:“五吊钱是一次性付清。不是说族田收成供我家小宝到十五岁么?十五年的产出总超过五两银子了吧?”
刚刚开口的族老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一时没想到。还是李生辉说出了这处不对:“弟妹是想把这个法子换给多个人家?”
多个人家都学,一家给五两,乔寡妇最后得收到多少!
乔寡妇:“你们也可以全部人共凑五两银。”
“不过,让母鸡冬天下蛋是个耗时间的细致活,我精力有限,只能教其中一家。剩下的,就跟这家先学会的学吧。”
她后面这句话一出,刚刚才互相对眼,想组团凑银的几个族老,立刻心照不宣地把这个计划弃了。
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德性,只争这个优先学习的名额他们就得花个十天半个月。
就算有了结果,其他人真正服气么?以后养鸡时,能全信这个二道手讲得没错么?
李生辉不甘心,试图让乔寡妇重新接受刚刚的建议:“银子花完就没了,五亩田的收成可是年年都有保证。”
乔寡妇直接嗤笑出声:“都把我逼到这份上了,李生辉你还说什么糊弄人的鬼话呢?”
“年年都有保证?”
“你能保证得了我今年么?”乔寡妇一指李生辉和几个族老,高声骂:“昨晚商量到半夜,你们商量出那五亩田谁出了么?”
“欺负我孤儿寡母一家人时,一个个积极又团结,要出血时,就开始装死了么?”
乔寡妇刚刚还气弱体虚,几个族老哪里能想到顷刻间她就如夜叉附体。一个个气得面色红涨,手指点着乔寡妇说不出话来,“你,你……”
乔寡妇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扭头问李生辉:“你拿什么保证?李生辉你说得倒是好听,到时候还不是要我挨家挨户跪着去求么?”
李生辉腹中怒气翻滚。
他家是李家六族老之一,他还是李家现任族长,虽然李家结构松散,他这个族长不如其他族的族长当得威严,但大家对他的态度一向客气,何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不过,他已无暇对付乔寡妇,因为,正此时,族人里响起两三道问话声——
“族长,咱们族里还有族田?”
“对啊,还有族田?还有,嫂子说的什么意思?为啥族田收成要问你们要?”
……
春兰站在妇人堆里,幸灾乐祸地扬声:“什么意思还不明显么?族田被他们私占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回老家后事多,而且好久没手机码字了,一时不习惯,所以码字太慢,更新太晚。
明天乔寡妇的事一定了结!
明天依旧很晚才能更新,小可爱们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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