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清冷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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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农历九月下旬,农活忙完就歇冬了。一年唯有这段时间是阿碧最高兴的时候,哥哥终于不用每日操劳早起晚归了。
陈青答应过村里娃子要去山里逮野鸡,趁着天还不冷,几个半大小子撒欢跟在陈青身后,农家娃自有一身野本事,又经过琢磨也找了野路子打雀捉鸡。
一年没人捕杀,山里小动物倒也不少,村里过两天还会组织爷们进山猎点野味。
陈青他们收获不错,逮了三只野鸡,又打了20多只山雀,麻雀就地烤熟进肚,野鸡则是回家宰杀按人头一人分了半只。
当晚炖熟后,陈青一块没捞着,全进了陈平肚子,陈青顶着大伯娘的白眼给阿碧夹了块鸡胸脯,催她赶紧吃下去。
第二日陈青就带着做好的10支羊毫笔去了镇上。跟林掌柜和婶娘打过招呼,又坐车赶去县城接活。
答应林掌柜的那株药材进山捉野鸡时顺手挖了。婶娘那里只给阿碧接活他自己却接不得了。
因着县城那份文书是陈青签的,所以将来有了差池,这赔银子的人也是陈青,倒是不怕将来陈碧嫁人给她惹麻烦。
欢欢喜喜的接了绣活,凭着他的手速,一整个冬天就是绣品尺寸大,也能绣上两个,以前都只敢接个娟帕,绣衣之类的小活,现在有时间陈青也想挑战一下高难度。
这次接的就是一个屏风,上好的绢丝,蚕丝拉的绣线。屏风的种类很多,有用木头雕的镂空花型,也有用绢丝画的山水,用绣线刺绣倒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
半透明的绢丝若绣上图案确也精致富贵。
这次来县城,陈青不卖毛笔,而是打算好好转转这县城,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玩意给阿碧带回去一个,首饰之类的物件陈青不敢买,怕被大伯娘翻出来,吃食倒是不怕。
未免手掌粗糙将布料刮起丝,陈青还忍痛花高价买了擦脸的面油护手。往常绣活前也仅是涂上林掌柜给配置的药膏,那东西原是防治冻疮手裂的膏药,却被陈青拿来当护手霜用,倒也能防止遍布老茧的糙手将底料刮花。
此时接了大活,又是轻薄的绢丝底料,陈青为保万一,这点先期投入不得不花,好在试验了一下确实能防止钩丝,这钱倒也没白花。
去点心铺包了几块糕点,又给自己买上两个烧饼解馋,临着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陈青就边往东街走,边闲逛。
“这不是卖毛笔的小兄弟吗?”沈书誊正打算吃碗素面去书院温书,不想就在街上见着陈青。
“是买狼毫笔那位公子啊,真是巧了”陈青眉眼弯弯,笑着打了招呼。
“你也是来寻吃食?正巧我也没吃午饭,不若我们一起?”沈书誊邀请道,上次得了便宜,这次就想着请陈青吃顿便饭。
“不了,庄稼人一日两餐,没吃午饭的习惯”陈青忙拒绝,这县里吃顿饭可不便宜。
“奇了?就算是两餐,也是过午不食,怎的你们村不吃午饭,改吃晚饭吗?”沈书誊自小生活在县城里,不由好奇问道。
“嗯,我们周围的村子都是早上一餐,傍晚一餐,中午倒是不吃,不然下午干完活饿着肚子睡不着觉”陈青笑着解释。
“原是如此,莫怪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风土人情各地不同,我竟连周围乡镇的情况都不知,真是惭愧惭愧”沈书誊一脸懊恼的自责,惹得陈青一笑。
开口说道“只是吃饭的时辰不同而已,不值得公子自怨”
“非也,非也,不知民生的人将来如何为官,民生既是小事,又关乎着国家的运势,若民不安生,何谈稳固朝纲,百姓安居乐业?”沈书誊反驳道。
“公子好志气,我相信你定能高中状元,有此心智者,若能为官,定能造福一方百姓”陈青真诚说道。
这世道仅看一个县官就能操控一整个县镇的命运,就知道若是不得好官,那又岂是民不聊生能概括的?
“兄弟说笑了,状元又岂是那般好考,我现在还只是个秀才,连个功名都未傍身,又谈何为官?在下空有一身志气,却苦无门路结识贵人,不说入朝为官,就是做个地方官员造福一方都是空谈”沈书誊一脸郁郁不得志。
陈青见周围人来人往,也不是说话的地,有心开解他,便开口邀请“不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若周围有什么便宜吃食,我倒也可尝尝”
“咦?那感情好,小兄弟不必为银钱担忧,上次得了便宜,这次就让我这个做兄长的请你一餐,不过不是什么好吃食便是了”沈书誊一扫忧郁,拉着陈青去了后街的一个面馆。
陈青原想拒绝,却奈何热情难却,只得点了一碗素面,二人对坐闲聊。
等面的功夫,陈青也问出了自己的疑虑,庄稼人消息闭塞,更是不懂科举制度,陈青虽无缘科举,却也想了解一番。
“公子已经是秀才老爷,为何还为科举发愁?”陈青问道。
“兄弟不知这朝廷科举的艰难,我自从10岁过了童子试,12岁得中秀才,本想着乡试定当能中个举人光宗耀祖,奈何我年幼想法单纯,不知这其中些许奥妙,却是大比两次落选”沈书誊苦涩的抿抿唇角。
在书院中,他不曾和同窗谈及此事,也为顾及脸面。他幼年便中秀才,乃是天资聪颖之辈,得遇恩师指点,原想合该顺风顺水13岁就能考个举人,之后再徐徐进考,却不想与功名失之交臂。
他不气馁,认为是自己学识尚浅,刚得了秀才便自视甚高,修身养性后勤学苦读。16岁再次被恩师推荐乡试,却是被人换了考卷,原本该他的名额被人替换,他家没什么门路,又没有银子打点,面对位高权重之人苦于没有证据告官,只得忍气吞声回乡继续念书。
一招从高空坠落,引来无数嘲讽,二次落选后整个人都郁郁寡欢,恩师开导过数次也无法令他重燃斗志,今日能与同辈诉说苦闷倒也解了不少愁苦。
“这科举制度,沈公子可否与我说上一二?”这般天才,16岁就考了两次乡试,虽没中举却也足见天资聪颖。
“乡试三年一大比,要过了本省科考的秀才才能参加。若乡试考中即为举人,第二年春天参加会试,若复试通过既能参加殿试。贡士若能取中统称为进士,分三甲录取,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第一甲录取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为三鼎甲。第二甲第一名称传胪。除第一甲前三名外,其余诸进士再参加朝考,考论诏奏议诗赋,选擅长文学书法的为庶吉士,其余分别授主事,知县等官职。”沈书誊徐徐说道。
陈青听的晕晕乎乎,这古代的科举制度比之高考繁琐多了,一次次考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陈青大多都是有听没有懂,看来这沈公子郁郁寡欢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如此繁琐严格,沈公子才考了两次怎就轻言丧志?你尚且年轻,早入官场非是幸事”天才即使学识突出,但心性历练不够,官场黑暗一个不当怕是都要掉脑袋,多磨砺几年反倒是好事。陈青后半句没说,但一脸担忧的表情也让沈书誊宽慰不少。
“没想到兄弟虽是庄户子弟,却也懂得不少大道理,恩师也如此讲过。只是自己学识不足考不过也便罢了,若是被人冒名顶替,换了考卷又怎能不恨?”说道后来,沈书誊已然有些愤恨不已。
“竟是如此,无怪公子如此灰心”陈青默默在心里腹诽,无论到什么时候,作弊都是最可耻的手段。现代尚且无法规避,这古代更是法制手段不全,官官相护,贪赃枉法之事屡见不鲜。好在农家消息闭塞,只与田地为伍,却也不曾遇到如此不公之事。
“若我也能得巡抚大人垂青,又怎会遭此境遇?和我同期的官办学堂吕秀才,就因家中关系同巡抚大人讲了句话,还得大人询问功课,从此便一路高进,哎~”沈书誊不无羡慕嫉妒的说道。
“咱这没门没路的人只能靠自己努力进取,自是羡慕不来”陈青感叹无论到啥时,人脉都很重要。
“兄弟说的正是,是为兄心胸狭隘了,读书人本就该自强不息发奋读书,将一切虚假都用实力击破”得陈青一句无心直言,沈书誊反而茅塞顿开,比之先生说了无数遍的大道理管用多了。
见沈公子突然顿悟般神采奕奕,陈青感觉莫名其妙,明明刚才还一副恨不能投身富贵人家的样子,现在就一脸清高,凡事皆为尘土的样子。
“公子能想通其中关键最好,无需庸人自扰,想必下次定能高中”陈青虽感莫名其妙,但还是衷心祝福他。
“得兄弟点化为兄才能彻底清醒过来,之前种种愚钝却如你所说一般庸人自扰,为兄受教感激不尽”沈书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吓的陈青忙起身拉住他,小声嘀咕“沈公子这可使不得,如此人多场所,你个秀才老爷给个泥腿子行礼不是折煞我了嘛!”
沈书誊盈盈一笑,拉着陈青的手说“别管我叫什么公子,以后你就叫我沈兄,今日也算是个好日子,以后你我二人便兄弟相称可好?”
陈青眨眨眼,这聊天还认了个秀才老爷做哥哥?不过沈书誊为人正派,能与之结交倒也是美事“沈兄若不嫌弃弟弟这泥腿子出身,自当乐意至极”
“这泥腿子才能稳固朝邦,没粮食就是官兵也无力保家卫国,弟弟不可妄自菲薄。如此说来,为兄尚不知弟弟姓名,我叫沈书誊,字安之”沈书誊认真说道。
“沈兄叫我陈青、阿青都行”陈青微笑着认下这个兄长。
“阿青倒也亲切,来来,先吃面”正巧面送过来,沈书誊便招呼陈青先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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