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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的三亚依然风光秀丽,日均温高于二十摄氏度。
早八点的航班稳稳降落机场,邢文亲自带着所有的摄影装备迈步出机场大厅,身后穆琛戴着墨镜渔夫帽,单手推着箱子低调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引了机场不少旁人关注。
“哎,他俩是不是…”
“真的好像啊!赶紧先拍照!”
“就是真的,邢老师过来给巴萨电影拍宣传照…”
邢文身上背着东西都快重死了,根本没心思管别人都在八卦什么。
当第一个人主动上前搭话,刚才窃窃讨论的人都像找到了组织,哗地一下全围了上来。
邢文和穆琛完全没停步,维持着原来的步调往前走,这会儿两排穿一身黑的安保伸手一拦,看热闹的路人们分别被挡在了路的两边。
今儿巴萨接贵宾。
岳衡杰作为邢老师多年的酒肉朋友,前半辈子都没能请动邢大摄影师,如今终于得愿以偿,巴不得给邢文下机这条路铺上红毯,再找乐队奏《好日子》。
“大黑我想死你了!”岳衡杰穿一件黑背心配丑爆了的橙色沙滩裤,上来就要抱人。
“我记得三天前我们刚见过。”邢文很无语。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啊小白!小白也抱一个!”岳衡杰过分欢喜地张开手臂。
岳衡杰早些年在美国工作,见人抱习惯了,穆琛一点儿防备都没有,给狠抱了一下,面色很不好看。
“走走走!车已经等在外面了!”岳衡杰伸手接过邢文手里的包,领着他们出机场。
夹道安保尽职地目送他们远去,三人前后上了巴萨平日接明星用的车。
车里放着王菲的歌,跑起来风从半敞开的窗外来,海滨城市的每一阵风都像带着海水的咸味儿,即便是在冬天。
二十分钟不到,车子驶入沿海的民宿群。
“你们先休息休息,坐大早的飞机肯定都累了。”岳衡杰下车为他们拉开车门,搬运行李时没忍住问:“装备就这些?”
一般的摄影师出一次拍摄,乱七八糟的装备有时多到需要办托运,然而邢文只带了一人就能拿动的份。
“就这些。”邢文下车,略微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肩颈,看了看周边。
这带全是两三层的小别墅,地上铺的路还很新,房屋盖得不密,一眼望去屋顶错落有致。
“你们住的地方车开不过去,再往前面走。”岳衡杰带路。
其实原本就邢文一个人过来,然而穆琛正好接了这边的工作,岳衡杰就主动替他们打点好了住处。
不大,但很特别,是个船屋。
就坐落在海滩边,外观看上去就是艘真正的尖顶木船,岳衡杰送到船前就告别。
“下午就在这外边拍,很方便。”岳衡杰说,“这块海滩已经租下来私用,等拍摄结束了你们俩可以尽情享用,就当是感谢你跑这一趟。”
“嗯,麻烦你了。”邢文朝房里看了眼。
穆琛蹲在地上开行李箱,也跟着朝房里看了眼。
两人情不自禁地望向彼此,邢文凶狠瞪眼,穆琛凶狠龇牙,岳衡杰夹在中间一脸迷惑,不懂这是怎么了。
豹子与狐狸眼神对战得难舍难分,船屋里就那么一间房一张床,今晚总该有人睡地板或沙发。
邢文扫了眼地:你睡地吧。
穆琛扬眉:你怎么不睡。
邢文眼神再往外一飘:那你出去住。
穆琛再扬眉:你怎么不出去住啊。
岳衡杰尬站着微笑皱眉,黑人问号脸。
-
下午三点半,海边的日头终于不那么毒辣。
化妆师忙着为今天镜头下的主角补妆,邢文踩在细白的软沙上,透过取景器寻找合适的构图角度。
拍摄的是,文艺电影《海星》的女主角叶梦。
叶梦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北影在读,人笑起来温软,没半点儿星架子。
邢文来之前为了把握好主题,看过电影翻了原著小说,还仔细读过不少影评。
叶梦穿一条洁白的吊带裙,赤着双脚,人看着既不高雅也不惊艳,却干净而美好。
“邢老师...我这样可以吗?”叶梦沿着海走了几步。
“放松,你这样很好。”邢文端好相机。
“不用三脚架吗?”袁起作为负责人,在一旁看。
“不用。”邢文随即进行抓拍,“曝光时间够,能端稳。”
“真厉害,光看你的手臂就知道很有力量,平时有锻炼肌肉吗?”袁起问。
叶梦进入状态很快,邢文专注拍摄被海风微微掀起的裙角,人与水天同色的背景浑然一体。
“我不认为有力气就不手抖,”邢文随口回应,“这跟厨师不一定会品尝美食一样。”
袁起当即住了嘴,哈哈哈地爽朗笑起来,没再主动搭过话。
邢文确实力气好,按过去的情况,他能持续端八小时相机不手抖。
对他来说,除非真需要极长的曝光时间,一般三脚架能省即省。
叶梦按着拍摄计划走,从蹲坐在白色木椅上,到踩在礁石上悄然回过头,风将她柔软的卷发吹过脸颊,睫毛纤长,在面上留下温柔的影子。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两个小时,拍摄工作收尾。
三亚的天空浮现出淡橘色的红霞,日落将至。
邢文估摸着再拍下去温度降低,小姑娘应该受不住冻,便说:“最后一张拍个剪影吧。”
叶梦露出感激的笑,朝邢文鞠了一躬,按着指示走到被海水冲湿的沙岸上。
微微侧过身,特别少女地将手背到身后,行走。
邢文举起相机的那一刻,突然就想到了穆琛。
不得不承认,穆琛的侧影轮廓是他见过最漂亮的。
很完美,却不是像米开朗基罗所雕塑的石膏像那样的完美,而是某种更纯粹自然的...
“邢老师?”叶梦不解地转过头。
“不好意思。”邢文回过神,集中注意力注视着取景器中的景象。
夕阳的色彩较刚才愈加浓重,天空毫无保留地染红了澄净的海水。
那颜色乍一看像酒,盯久了像千万落花搓出的红色泥浆,邢文情不自禁地犯恶心。
也是同一个瞬间,他仿佛闻到种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
邢文双手不住发抖,终于难以托稳相机。
眼前的海水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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