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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南行,穿越地图上形状彷如绿色锦鲤的墨西哥,落地位于南美洲北端的哥伦比亚。
十二月末的太阳刚与南回归线一触即分,这个被赤道穿过的国家有着四季如常的炎热。
邢文换回平日里的打扮,背着摄影设备跟着团队坐包车,在拥挤的人车流里缓慢穿梭,这才有了点儿环游世界的实感。
团队的总负责人曹兵拍了拍自己的腿,大声喊话:“哎都听我说啊!我们这次出来是有任务在身。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将工作完成,我们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燃烧经费好好玩儿——”
“哎我还挺想去看看那个黄金博物馆的。”在机场将证件给邢文的那个漂亮姐姐展开自己的笔记本。
“那要到波哥大去,那边海拔比较高,可能只有十几摄氏度。”余永提醒说。
曹兵:“……”
车里头闹哄哄的,像小学生秋游一样兴奋。
邢文全没在听,也没跟别人聊天儿,顾自拨弄着团队配给他的相机,切换合适这个环境的光圈。
“现在这么玩,不怕待会儿没电吗?”坐旁边的人突然搭了话。
车窗是敞着的,裹挟着湿热空气的风正源源不断地灌进车厢内,邢文端稳相机,将头和手臂半探出去。
“嘿!邢文!”余永赶紧站起来。
邢文在这瞬间已经完成了抓拍,回来时嘴边压了点儿笑意,左手拇指一转焦距,竟然冲着余永也抓了一张。
“哎你真是。”余永又气又头疼,“没人教过你坐车头手不要伸出窗外吗。”
“还真没人。”邢文查看刚才拍下的照片,迅速而坚决地将余永那张拍坏了的给删了。
他就是特别不擅长拍人,除非对方天生长得好,比如像穆琛那样的…
“本来吧,以为一个陈陌已经够皮的了,现在还加了个突然打鸡血的。”余永看着他。
“我哪儿皮了?现在全场就我一人最安静。”坐邢文隔壁那人驳了句嘴儿。
邢文这才想起刚这人像是朝自己搭过一句话,刚将视线转过去,对方就直接把手伸过来了:“我是陈陌,不是沉默的那个陈陌,当然我也不话痨。”
这张脸邢文认得,也是他们摄影组的,挺干净,但不算太有特色。
“我是邢文,就你知道的那个邢文。”邢文随便和他握了一下,第一感觉是这极有可能是个神经病。
余永听了直笑:“你小子真把自己当名人呢。”
“确实很有名。”陈陌说,“不知道邢助,也总认得陈铁柱老先生。”
“人跟你同姓,还不叫声爷爷。”对面漂亮姐姐兴奋着加入了对话。
“爷爷。”陈陌大方喊了声,附近听着的全笑得不行。
邢文默默将那句“孙子”咽了下去,陈陌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不大舒服,他并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交情。
他眼下心情还算不错,尤其是刚才拿起相机的那一刻,恍惚像回到了小时候。
就是有那种隐约在冒头的兴奋劲儿,如果下了车,指不定还真会像余永担心的那样,挂着相机直接跑个没影儿。
出发之前,穆琛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交代说:“宝宝,你要看见什么好玩的,就拍给我看看,我还没去过环游世界。”
心爱的狐狸都这么说了,邢文现在更巴不得将世界上一切好看的景色都拍个全。
“去每一个地方都听指挥,要单独去哪儿之前记得先给我打个报告。”余永不大放心,想了想又叨了一句,“别到时丢在什么爪哇国了。”
“唉知道了。”陈陌说,“又不是小学生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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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是,这个团队的行程远要比邢文想象得紧凑得多。
想让穆琛白花钱请这群人出来快活是绝对不存在的,每天整个团队都带着人背着设备打开似的跑,等计划里一组组照片视频拍完,几乎全员都累得不能动弹,有夜市都不想逛了。
然而邢文不同,他体力好,每天跟着大部队忙完以后,回住的酒店换个电池,就又背着相机四处转。
南半球现在正值夏季,邢文只穿一件薄t恤,短裤拖鞋,沿着远远能看见海的路一直走。
太阳还未落,蒸腾着些微热气的风里飘着海边烧烤的香味儿,混杂着各种浓郁而奇妙的香水气息,感觉像能把人醺醉。
今天工作结束得太晚,要想去景区离得太远,邢文于是没什么大的目的,就当出来采采风。
“不好意思…”一个口音很重的女人忽然碰了他胳膊一下。
邢文回头,对方给明显吓了微微一怔,到口边的话直接给咽下去了。
这种被误会的情况很常见,按以前的情况,邢文一般都是直接走了。
但他这回想了想,朝对方露出个微笑,以证明自己根本不是坏人。
穆琛说的,他笑起来“其实忒好看”。
邢文很少做对着镜子刻意笑的傻事儿,所以事实上好不好看他也无从查证。
光看见面前的外国女人怔得更厉害了。
“周末愉快。”邢文拿英文说,礼貌地侧开身子走了。
他沿着能看见海的平台拍了好几张照,这种跟陌生人对话的尴尬才缓解下去。
邢文托着相机转了个方向,注意到身后有扇挺干净的橱窗。
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儿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脚边一地的箱子,忙着收拾橱窗上的圣诞节装饰,听见快门声以后回过头,又是明显被吓了一愣的反应。
“不好意思!”邢文赶紧说。
老头儿缓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朝他露出个挺和善的笑,弯下腰搬箱子。
邢文利落地将相机一收,过去帮忙。
“谢谢你。”老头儿笑起来挺可爱的,像个卡通人物。
邢文和他一起将箱子全搬进店内,老头儿将店门前的木牌调个面,打烊了。
这是家首饰店,但跟国内的珠宝店画风差异很大,卖的也不是南美洲常见的那种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宝石。
整体来看风格都比较古朴精致,有种魔法道具的感觉。
“感谢你的帮忙,留下来喝杯饮料吧。”老头儿擦干净手说。
邢文不赶时间,索性就这么坐下了,查看着柜子里一排排银质的戒指——这是店里看着最像样的商品了。
被保存得很好,能看出手工打磨的痕迹,粗糙里有那么点儿浪漫。
邢文盯了有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儿口干,想起初夜的时候穆琛红着脸,近乎是无意识地喊了他好多回“老公”。
梦里也经常这么喊,但现在穆琛只叫他“宝宝”。
如果淘个这种看着闪闪发亮的小圈圈回去,穆琛会喜欢吗?
准确来说是,对方会不会愿意和他……
“久等了。”老头儿端着两杯颜色很深的东西走出来,看见他就笑:“有喜欢的人了是吗?准备结婚了?”
邢文听见这字眼就情不自禁跟着笑。
在真正喜欢上穆琛之前,邢文估计永远想不到自己会有渴望婚姻的一天。
其实对他们这种情况来说,结不结婚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他俩都不是活得太有仪式感的人。如果只是想听穆琛喊“老公”,只要邢文提了要求,穆琛估计也会满足他。
但是如果想想,这件事是只和对方一个人做的。
全世界七十多亿人里,就只有穆琛一个人,会戴上他的戒指,在回答无数个愿意以后和他拥抱接吻,随后愿意和他做任何事,愿意和他去任何地方。
愿意从一个嫌仪式麻烦的人,变成为对方仪式一回。
心动了。
“那就求吧。”老头儿明显看出了他的念头。
邢文有点儿犹豫,主要是他现在手头上没有可以买戒指的钱。
为了不被从消费记录中发现行踪,他连以前的账户都暂时没用了。
“你是摄影师吗?”老头儿喝着深紫色的饮料,看了眼邢文的背包。
“还不是。”邢文也跟着尝了一口饮料。
是当地盛产的紫色玉米榨的汁儿,估计还混了点儿别的水果,让口感不那么浑浊。
“那将来会是的。”老头儿看着他,“你英文说得很好,是来这儿旅游的吗,会待多长时间?”
“算是工作。”邢文还不大习惯和陌生人聊天,“大概会在这个国家停留一周。”
“那太好了。”老头儿顿时喜笑颜开:“你能为我店里的这些饰品拍一组照片吗?”
“嗯?”邢文没回过神。
“我准备把店关了,将东西放到网上看能不能卖掉,搬去和我女儿住。”老头儿说,“你如果能帮这个忙,我愿意为你们做一双戒指。”
“没问题,当然。”邢文几乎是马上答应了。
“记得对方的指围吗?”老头儿问,“有想要刻在戒指上的图案和字,可以尽管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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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文敲定好款式图案还有刻字,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炎热像也随之一同退散,风吹得挺清凉,路上人变得少了些儿。
邢文沿着来的方向往回走,到快一半路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是今天路上朝他搭话的那个陌生外国女人,口音的辨识度很高:“小偷!抢了我的包!”
前方行人脚步都随之乱了乱,一个拎着包的瘦子猛地从邢文身边跑过。
邢文刚反应过来,人群里又杀出另一个人,也背着摄影包。
这是跟他一样爱收了工乱晃的、特能皮的陈陌。
两人对视了一眼,邢文手一伸,对方没反应过来,邢文只有赶紧将自己背的摄影包卸了丢给陈陌,转身就去追抢劫的。
他这一跑,这下行人全看起了热闹。
见义勇为好青年邢文腿长又身形矫健,在跑出没两百米的地方,将陈陌费劲儿追了一条街都没追着的瘦子擒在了手里。
瘦子赶紧挣扎,邢文从背后踹了他腘窝一下,瘦子当即跪地上去了。
所有人全给这一气呵成的抓捕惊呆了,瘦子转头一看清邢文,顿时吓得鬼叫起来。
邢文玩心起来了,一手揪着他另一手作势要出拳,瘦子哇哇把包一扔抱了头:“对不起!我错了!包给你!都给你了!”
瘦子掏了半天,将一口袋自己偷的什么手表戒指全抖腾出来了。
陈陌这才气喘吁吁背着两个摄影包追上来,邢文知道这里警察不管这种小偷小摸的,多踹了一脚放他屁滚尿流跑了。
“真厉害。”陈陌惊得就差鼓掌,“你读书的时候是老大吗?”
邢文将一地包手表戒指一收拾,有点儿烦恼该怎么处理:“我连架都没打过…啊,还是打过一次的。”
和穆琛。
邢文简直是疯了,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唯一一次打架贡献给了穆琛,他就十分想笑。
结果真笑了。
他太想穆琛了,这才刚过了没两周呢。
“你笑什么,疯了吗。”陈陌看得一愣一愣的,“我特么真没搞明白,你是怎么把人吓成那样的。”
“我这脸,越是坏人看了越害怕。”邢文淡定道。
“…那看样子我是个大好人。”陈陌嘀咕了一句。
邢文没注意听,被抢的女人这会儿终于远远跑了过来,一边挥着手一边喊“谢谢”,发现是邢文时激动得几乎蹦起来:“是你!”
邢文将包递还给她,顺便也将那几个戒指手表什么的也给了她,请她帮忙想办法处理。
“这边有个失物招领所,待会儿我会负责把它们送过去。”女人积极地说,随后有点儿不大好意思地解释道:“其实我今天是想请你帮我和朋友拍个照。”
邢文没说话,表示理解地笑了笑。
“你笑起来真的很甜。”女人十分真诚地称赞。
“谢谢。”邢文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女人愣了一秒,一下子笑得厉害,最后硬是拉着他和陈陌三个人一块儿合了个影。
天都黑透了,闪光灯一打简直就像仨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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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元旦假期刚过。
穆琛靠在办公椅上喝咖啡,听着星闻的新法务——穆有天汇报着工作。
穆有天兑现了他的承诺,真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打赢了对拾光的合同诉讼官司,力挽狂澜将局面掰回。
星闻在市面上又恢复了该有的名声,甚至在隔壁公司顾总帮助下大赚了一笔。
属于狐狸的快乐数钱的春天要到了,但穆琛半点儿都爽不起来。
“那个研究院明面上有当地政府在撑腰,当然政府也不清楚他们在背后玩的小把戏。”穆有天拧着眉说,“现在还是要找重要的证据,光资金链问题这一项,还远远给不了他们致命一击。”
“嗯。”穆琛臭着脸应了声。
“现在只能看小邢那边…他见到你说的那个人了吗?”穆有天问。
“不知道。”穆琛有了要炸毛的趋势,“就不能直接把那研究院给炸了吗!”
“犯法。”穆有天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穆琛不耐烦地按了个开关,财务长被放了进来,手里捧了一大沓不知道什么东西。
“穆总,这些是你的。”财务长将那沓东西全递过来,“已经在信箱里放了很长时间,今天装不下了,我就自作主张给你拿过来了。”
穆琛原本就跟个死狐狸似的,十分烦躁地接过,接过一看上头的字迹就疯了。
直接从办公椅上蹦了起来。
“穆总?”财务长还准备着开始汇报工作的。
“你出去!”穆琛十分兴奋地说。
“啊…”财务长完全不明白出了什么状况,老板这瞬间脸上突如其来地洋溢着赚了十个亿的愉悦。
财务长认命出去了,但穆有天没走,眼看着穆琛原地真蹦了三下,再恢复淡定坐回了位置上,人模狗样地摸过拆信刀。
“小邢寄来的?”穆有天看了眼。
“嗯。”穆琛拆出第一封,里头是邢文洗出来的照片,“他真把他看到的东西拍给我了!”
他早该想到的,用书信这样的方式联系,能百分百地躲过研究院的耳目。
邢文每离开一个地方之前都给他寄一封,这一个多月来竟然已经将他的信箱填满了。
穆琛一张张地翻看,有夜幕降临的基督山与张开双臂的耶稣像,海水碧蓝的复活节岛屿,四面彩窗流泻阳光的天梯教堂,布宜诺斯艾利斯凌晨时刻的宁静街道。
还有…穆琛。
穆琛忽而翻到自己时,手微微有些颤抖。
那自然不是照片,而是邢文画出来的素描画。
凭借邢文出色的记忆,穆琛的模样被完美地刻画在了卡片纸上。
有垂着眼看书的,有注视着邢文笑起来的,有气得炸了毛的,背影、侧脸、站着的坐着的睡着的,各种各样。
邢文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在派遣对他的想念。
穆琛一下子笑了起来,一直到从最新的那封信里翻出了一个给折得不那么完美的红色爱心。
出于某种直觉,穆琛犹豫了会儿将爱心小心拆开,展开以后直接就定住了。
画得依然是他,只不过是坐在邢文身上的他。
前面的画全都是黑白素描,只有这张邢文在穆琛白皙的皮肤上涂了一层淡淡的橘粉色。
画里穆琛靠手臂勉强撑着,白瘦的身驱挺得直直的,线条好看的脖颈轻微往上拉伸,面色酡红,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给逼出来的泪。
邢文自然只画了关键部位往上,但喷溅在身上混着薄汗的东西还是看得分明。
整个人看着狼狈,不堪,战栗,但是享受。
邢文眼里的,他。
穆琛:“…………”
“侄崽?”穆有天疑惑地喊了声。
穆琛早已经从头烧到了脚,惊慌失措把纸一揉,逃难似的找了个洞。
整个人钻进了办公桌底下,进去太猛还一下磕了脑袋,痛得喊了一声。
太坏了啊,宝宝!
“怎么了啊侄崽?”穆有天自然没看见画,完全给穆琛这反应吓傻了。
穆琛浑身上下都是炙烤般的滚烫,将揉了团的画塞进了西装口袋里,靠着办公桌内侧的身体竟然情不自禁地发起了抖。
简直就像穿进了画里,好半天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除了火烧火燎的羞耻,身体里像还夹杂着一些快要压不住盖儿的、火烧火燎的情绪。
这还让人怎么过春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长吗!
是的画的就是你们觉得健康有营养的脐橙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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