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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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姑娘，又是你啊。”

兰泠带着乐寅，来到位于小溪尽头的鹿婆婆家。

院子门没有关上，她们一来到门口，在院子里摘菜的老人就看到了她们。

“婆婆，我给您带了饺子。”

兰泠抱着小狐狸，另一只手指了指乐寅手里提着的袋子。

乐寅这才明白，原来这素菜饺子竟然是给这位老人买的，他难免有些意外。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兰泠实在不是个热情亲切的性子。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

鹿婆婆乐呵呵地笑了笑，洗净手，将他们迎了进来。

“小狐狸醒咯？感觉怎么样呀？”

看着兰泠将小白狐放到地上，鹿婆婆看着阿九问道。

阿九还没靠近院子，就感觉到了一股灵力波动，等进来见到这位老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朝老人点了点头，嗷呜叫了一声。

“真是个礼貌的小家伙。”

鹿婆婆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脸上满是慈祥和蔼。

兰泠看着她们互动，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也是这么跟小银雀相处的。

只是对乐寅来说，就难免有些新奇了，他可没忘记，他刚刚还被小白狐凶了呢。

“婆婆，你听得懂小狐狸说话吗？”

乐寅好奇地问道，他知道这位老人家是位兽医，或许真的能听懂动物的语言也不一定。

“那是当然。”

鹿婆婆接过他手里的素菜饺子，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还算不错。

“小家伙刚刚在跟我问好呢。”

她说得自然，乐寅竟也觉得好像挺理所当然的，明明这应该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

“你们今天来，又有什么事啊？”鹿婆婆问道。

“婆婆，我带小狐狸来复诊。”兰泠说道。

乐寅也连忙在一旁补充，“是啊，我们想带它去拍照，不知道它这个身体状况是否允许？”

“这小家伙倒是没什么问题了，能跑能跳的，动作幅度别太大就行，不过……拍照？”

老人家似乎有些疑惑。

幸好乐寅随身带着相机，他除了是设计师之后，拍照技术也很好，见鹿婆婆疑惑，便现场给她演示了一遍。

他对着兰泠按下快门，然后把照片拿给鹿婆婆看。

因为提到自己，阿九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鹿婆婆虽然看着年纪大了，但眼神却挺好。

看着数码相机里的照片，她也觉得有趣。

“我知道这个东西。”

她点点头说道，“你们山外头的人类就是脑子灵光，会搞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阿九还在扒拉着相机。

她知道人类有一种叫“手机”的法宝，能清晰地将影像留下来，没想到这个长得有些古怪的黑色方块也可以。

而且看上去更清晰，让她不免惊奇。

乐寅小心保护着相机，而鹿婆婆的话，他则自动理解为山外头来的人，心里想着，估计老人家一辈子都在这小镇上生活，都没出过外面。

他便说道：“我看您身子还挺硬朗的，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出去走走啊，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大，您出去看了，估计就不想回来了！”

乐寅干脆找把凳子坐下，和老人家聊了起来。

而阿九也对他的相机失去了兴趣，毕竟她也有手机，就是没手可以拿，拍不了照。

最重要的是，仙子就在眼前，她何必舍近求远，去看那法宝里的影像呢？

阿九跑到了兰泠身边。

她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她，希望她能再抱抱她。

只可惜，兰泠只摸了摸她的脑袋，便走到了那棵桂花树下。

其实昨天晚上，兰泠就对这课树有些好奇了。

她总觉得……它有些特别，像是会说话一样，但仔细听，又什么也听不到。

这时，鹿婆婆听到乐寅的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桂花树。

这时恰好一阵风吹来。

枝丫抖动，树叶摩挲得沙沙作响，似在鼓励，又似情人的耳语。

鹿婆婆忽然笑了。

“外面的世界再精彩，我也不去。”

她轻声说道，固执又别扭，像是在对着乐寅，又像是在对着别的什么人说道。

“我要在这里守着我的老伴，哪儿也不去。”

乐寅望着鹿婆婆脸上浮现的缱绻柔情，微微一怔。

良久后，他点了点头，心中有种胀胀的感觉，为这样淳朴诚挚、一辈子白头偕老的夫妻情深而感动。

他没有继续劝说老太太，而是换了个话题，随口聊道：

“那您是本地人吗？我看您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大美人吧？怎么会在这镇上当兽医？”

乐寅是个设计师，对摄影又感兴趣，他一看鹿婆婆，就知道她底子很好，年轻的时候肯定长得很出挑。

这样美貌的女子，按理说在那个年代，不应该过得太平凡才是。

闻言，兰泠也好奇地看了鹿婆婆一眼。

她只觉得鹿婆婆慈眉善目，气质温柔，再深层次的东西，就没瞧出来了。

而阿九却撇了撇嘴，似乎对乐寅的话有些不屑。

“你这小嘴倒是甜。”

鹿婆婆乐呵一笑，似乎也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健谈的旅客了，她倒也被他打开了话匣子。

“按你们的标准来说，我那会儿长得应该还算可以吧。”她回忆道。

“反正每到一个地方，那些乡绅地主都想买了我去当小妾，平时走在路上，遇到几个上来调戏的恶霸纨绔，也是挺寻常的。”

“哦？那您怎么办？”

乐寅不由好奇，难道是路见不平，英雄救美的桥段？

“不怎么办。”鹿婆婆夹起素菜饺子，淡淡说道，“他们打不过我。”

乐寅一怔，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鹿婆婆，年轻的时候，竟然还是位女中豪杰？

“不过有一次，还是阴沟里翻了船。”说到这里，鹿婆婆的神色有些感慨。

“阴沟里翻船？”乐寅眨了眨眼。

“是啊，遇到了一个臭道……”鹿婆婆一顿，咳了咳，继续道，“反正就是受了点儿伤，不过好在有阿瑶，她救了我。”

鹿婆婆的眼神温柔下来，抬头望着桂花树。

院子里的风似乎变得轻柔了些。

“沙沙沙——”

桂花树轻轻晃动着枝叶，像在回应着她。

这时候，就连小白狐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小银雀则从兰泠的口袋里冒出个脑袋，似乎也对这个故事很好奇。

“阿遥？”乐寅重复了一遍，笑道，“就是您的老伴吗？”

鹿婆婆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羞涩。

“是啊，她是小镇里的大夫，性子是出了名的和善温柔。”

鹿婆婆望着桂花树，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她进山里采药，遇到了重伤垂危的我，就把我捡回了家，悉心照顾。”

“我伤好后，就留在了红枫小镇，她治病救人，我看家护院，她教我读书识字，我带她去看日落日出……”

“真是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啊！”乐寅感慨道，忍不住心生向往。

鹿婆婆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又黑沉下来。

“后来啊，我对她日久生情，便寻了个机会跟她表白心意，她却骂我，还要赶我走！”

说到这，鹿婆婆似乎有些生气。

桂花树的晃动忽然静止了，似乎叶角树梢都透着股心虚，让暗中观察着它的兰泠，不由歪了歪头。

“后来呢？”

乐寅完全没留意到桂花树的变化，感兴趣地追问道。

“嘿嘿——”

鹿婆婆得意一笑，“后来她反悔了，又去追我。”

“我跟你说，我当时都不想理她了！”

老太太看上去有些傲娇，“但看她那么痛苦难过，又哭又求的，像没了我就活不下去一样，我一时心软，就被她骗回来了。”

“沙沙沙——沙沙沙——”

她话音一落，桂花树就发出一阵强烈的摩挲声，似乎在抗议什么。

就连乐寅也注意到了，心里感慨，今天的风好像有点喧嚣啊……

鹿婆婆假装没听见，低头继续吃饺子。

“所以后来，您也留在了小镇上，还当了兽医？”乐寅问道。

鹿婆婆点点头。

“这一晃眼，就几十年过去了呢……”

她的眼中忽然流露几分伤感，“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也太脆弱了，逃不过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到了这里，她似乎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意兴阑珊地放下了筷子。

这饺子，怎么突然也不香了呢？

鹿婆婆抬头望着桂花树，眼角微微泛红。

她虽然在阿瑶死后，将她的魂魄强行和这初生灵智的桂花树融合，但终究是有违天命。

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有再听她开口说过一句话，只能靠着神念和多年的默契，勉强感知她的想法。

还要再过多少年，她们才能真正团聚啊……

兰泠也望着身前的桂花树，感受到它的悲伤，她伸出素手轻轻摸了摸树干。

就在她的手碰到树干的瞬间，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白光，让她忍不住闭上眼。

但那白光似乎直接出现在她脑海，她即使闭上眼也无济于事。

只见白光中，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跪坐在地上，捂着脸低声哭泣着。

好像察觉到什么，她缓缓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