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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之畔,微风习习。

波光凌凌的湖岸大石上坐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美则美矣,却好似丢了魂魄般。

不远处打好水的封九瞥了眼,蹙眉走了过来。

她素来嘴笨,更搞不懂她家少庄主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分明说了离开,却又副将魂留在那儿的样子。

其实两人离开金章的都城达克萨已有三日,然则走了这么久,竟是才行了不过几十里路,今日刚到达克萨的城郊月弯湖。

起初刚启程时,封九便提议过骑马或者乘马车,而陆锦行这边呢,也不知听没听见,整个人恍惚无神的,偏生就是要靠两条腿走。

封九总觉得自家少庄主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可惜拿不出证据。

“少庄主,我们该动身了。”太阳已经偏西,封九不得不提醒,再耽误下去就到不了最近歇脚的客栈了。

陆锦行的反应慢了好几拍,过了半晌,才将眸光从波光下自在游动的鱼儿上收回,有气无力地起身,“好,走吧。”

已经三日,这失魂的状态不见好还愈发严重了。

纵使封九是个不通情爱的木头,看到陆锦行整日丧气没魂的模样,她也瞧着不快,终于看不过去竟是头次替那女人说了句说,“少庄主,您若是不想走,属下可以送您回去。”

“……回去?”闻言陆锦行惊,诧然地抬起头。阳光落在他俊秀的眉眼上,驱赶了部分忧愁。可惜眼眸中的神采只是短暂停留,他摇摇头,“不了,我们走吧。”

封九无奈又无语,依言跟在其后。

岂料主仆二人刚走得几步,便听整齐有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正当两人抬眸望去之际,列行军的队伍呈气势如虹之势已经到了湖畔。

高举的黑色旗帜之上书写着大大的“献”字,陆锦行虽未见过这个队伍,但他曾听阮萱说过,旗帜上的字代表这是献王的军队。

想起阮萱,陆锦行霎时觉得心上揪疼,本就苍白阴郁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原本献王的队伍只是打算暂作休整,领队的将军对于在此遇到平民并不意外。然而她身旁的男子见陆锦行却是诧异极了,立马就奔下了马车。

“妻表弟,你怎么在这里?”男子几个大步跑到陆锦行面前,望了望两人,疑惑的视线慢慢从封九身上收回。

本是想要绕开队伍直低垂眉眼的陆锦行被这声喊得惊住,他怔愣抬头,眼睛眨了两下,方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谁。

这人他认得的,眼睛复明后他见过两次,正是他的表姐夫沈氏。

“……沈哥哥。”陆锦行喊了声,对上沈氏不解的目光,却不知如何解释他方才的问题。

沈氏瞧着奇怪,瞥了眼陆锦行身上背着的包袱,又联系前几日离开别馆时听说这小两口闹别扭的事,当下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

只是没想到,都闹到了夫郎要远走的地步。

沈氏略作思忖,目光在陆锦行忧愁的表情上逡巡片刻,转了下眼珠子,而后主动拉起陆锦行的手,叹口气说:“我虽不知你怎会离开别馆,但是有事我得告诉你,昨日我们收到传书,说是有探子为了刺杀献王将咱们先前下榻的别院给烧了……”

听到这里,陆锦行眼眸大睁。

这就担心了?沈氏在心里笑笑,更加肯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说法,说道:“大火中,阮姑娘受了伤……”

沈氏还没继续编下去,两行清泪已然从陆锦行脸上滑落,他紧紧抓住沈氏的手,六神无主又焦急不已,“她怎么了,伤得严重吗?伤到哪里了?”

沈氏说:“伤得……很严重,你快回去看看吧,兴许还能见她最后面……”

“什么……”陆锦行险些晕倒,沈氏心虚地扶了他把。

此时的陆锦行双腿发软,要不是沈氏扶着他得立即跪在地上,他勉力咬紧嘴唇,用发抖到极致的声音说:“封九,快快,带我回去,快……”

阵劲风吹过,眼前已经没了那惊慌无措的小夫郎。

沈氏吁出口气,这时袭铁衣眉目硬朗的沈大将军走了过来,挑了下俊眉说:“我还没想到,咱家枫儿还会诓人了。”

沈氏笑着回应:“姐,你别取笑我了,之前同你说过在京城帮助过我的阮小姐,便是方才那陆家表弟的妻主,这两人,唉……”

从达可萨城到这月湖边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然而封九用轻功路狂飞,个时辰就到了别馆。

只不过三日不见,别馆已不是从前模样,焦木烂瓦遍地,房屋、走廊、庭院被统统烧了个精光,可见当是火势之汹涌。

原先住在这儿的人也是个没见着,只有几个收拾残局的奴仆。

陆锦行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心魂俱裂,赶忙拉住个奴仆问其他人和伤者的下落。

仆人说:“原先的住客重新安置在西侧的别馆了,至于伤者,听说抬去了慕容大夫的医馆。”

抬……

陆锦行眼前黑,险些又要晕倒。这次封九手快赶紧扶住了他,二话不说带着人又去了医馆。

医馆的厢房内,很是热闹。

“我这点伤真的没什么,你们不用特意来看我。”阮萱条腿被板夹绷带缠着,两根穿过床架子的绳子将腿吊在半空,她举着个不知道谁给她削的苹果啃得嘎嘣响。

副大喇喇不在意的模样,屋里的众人却皱了眉头,方如辰沉着脸没说话,方如悠叹了句“可怜”,慕容雪低头碾磨药膏没空搭理,那小王子则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阮萱被哭得神经突突的疼,无奈地望着众人,“我真的没事,各位别副我马上就要见阎王的样子,怪渗人的。”

听着这话,从到了此地便没说过半句话的方如辰,终于看不惯阮萱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冷冷地说:“不是借酒消愁吗?当时怎么没直接把自个儿喝死,何必还劳烦大家救你?!”

众人听,亦是惊,方如悠赶紧给他哥使眼色,让他快别说了。方如辰瞪了方如悠眼,继续说:“堂堂女子竟是这般没出息,就为了个男子,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他走了,你再把人追回来就是。”

气氛委实不太好,阮萱脸上那自带的几分笑意也不见了,眉眼耷拉着丧气极了。

半晌,她扯了扯嘴角,抬眸眨眼笑道:“方老板,你说什么呢,我和他是和离的,谈不上追不追的……”

音量越来越小,许是她自己都骗不下去了。见状,方如悠赶忙把他哥拉出了屋子,“哥,你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

阮萱揉了下胸口,可不是呢,这里有个碗口大的伤,经不住痛了。

过了也就两分钟不到吧,阮萱又被阵哭声拉回了愁绪。

“呜呜呜……你的腿,你的脸,呜呜……”

那小王子哭得愈发大声,阮萱跟着他的哭声下意识地摸了下脸颊,又看看挂着的伤腿,面色没什么情绪。

阮萱委实被吵得受不住,做了个委屈的表情,“王子殿下,你能让我休息会儿吗?”

达伊别闻言迅速收了眼泪:“哦哦,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说完话又磨蹭会儿,方才不情不愿离开。

达伊别走后,慕容雪停下捣药的小肥手,抬起头瞥了眼阮萱那被烧得毁容的半张脸颊,说:“你当真不治脸上的伤?”

阮萱扯起嘴角不满道:“你那生肌膏疼得要命,上次敷药险些让我厥过去,我可不想活受罪……再说了,反正我以后又不找夫郎,这脸是丑是美无所谓。”

“行吧,随便你。”慕容雪嘟哝着,继续埋头捣药,她知道这女人说的不过是气话,会儿药膏做好,管她愿不愿意还是要给她敷上去的。

静默片刻,倏然,门板发出声巨响,像是什么撞在了上面。

阮萱躺的位置看不到屋门口的情况,只看到慕容雪那张稚嫩的孩童面容上写满是震惊,竟有种憨傻的可爱。

阮萱挑眉,不屑道:“大姐,你把年纪了别装萌行吗?”

慕容雪收回险些落在地上的下巴,起身嘟嚷了句“死女人狗运气”就蹬着小腿走了。

“诶,说你两句你还走了,你走了我还怪无聊的……”阮萱这边嘀嘀咕咕还没完,个身影如风般跌跌撞撞扑倒了她的床边。

“妻主……”

刹那间,阮萱所有的血液被封住,她屏住呼吸眨了眨眼,被毁容的脸上满是诧异,不敢置信地对上双氤氲的眼眸。

“锦……锦行?”

此时陆锦行满脸泪痕,眼泪还在簌簌地落,他顾及阮萱的伤势不敢往她怀里扑,只得跪在床边抓住她的手,仰头痴痴望着她。

到这儿听到阮萱的声音时,陆锦行便明白沈氏骗了自己,可是那又怎样。虽不至有性命之忧,但她真的受伤了,伤得好严重。

惊痛过度的陆锦行在见到活着的阮萱后,这张苍白的脸色勉强恢复了些许血色,可嘴唇还是颤得厉害,除了“妻主妻主”的喊,都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阮萱见他如此,亦是心忧,抹了下他脸上的泪,反倒安慰起他来,“唉,别哭别哭,我没事,好着呢。”

这话没起到丝毫劝慰作用,陆锦行哭得更厉害了。

半晌,阮萱轻轻叹口气,终于反握住陆锦行的手,“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这话,陆锦行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身子微微发颤,只见他紧了紧手,而后下把脸埋到了阮萱胸前。闷声闷气地说:“我……我再也不走了。”

阮萱愣了下,时不知陆锦行的转变为何如此巨大,刚要开口询问,陆锦行猛然起了身。

他望了眼阮萱的腿和脸,短暂的惊讶心痛之后,抹了把眼泪,眼神坚定无比,“以后,让我来照顾你,我……我这就去煎药。”

阮萱:......?

作者有话要说:  阮萱:我这么大一个夫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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