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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院门外听见院子里头吴桂香对姬娘说了什么。文德忠那又急又燥的性子听见姬娘亲口对他说门没有下闩。那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心中欢喜的很,自然就没注意那么多了。
他用手里的家伙什轻轻推开了院门。背后倒提的老虎刷的一下从侧面掉下来,蹭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又把老虎提溜回去。
那老虎两百多斤的重量落在他手上就跟玩似的。
文德忠踏进院子里见着姬绿珠被吴桂香从灶房里头牵着出来。那一双昭子全落在姬绿珠身上,他觉得姬娘穿粉色好看,姬娘穿绿色也好看。脸好看,手好看,哪哪都好看。
好想那纤细的皓腕挽着自己的手啊,文德忠开口道:“姬娘,姬娘你怎么起了。你身子不好,该好好将养着。”
说完又怕话说重了,又改口道:“当然姬娘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好。”
“我都听你的。”
文德忠故意压低了嗓音,音量并不爽朗,就像是在喉咙里发声似的。姬绿珠听了皱了皱眉,文德忠心细如发瞧见了。
他知道他的声音还是不讨喜。他这嗓门就这样了。文德忠有些为难,半夜在荒林追了两个时辰才捶死的老虎,他都觉得不讨喜了。他一溜溜把它扔在院子中央。那两百多斤,光身子都两米多长的老虎在他手里像扔只死猫似的,砸在院子里“砰”的一声。
手里握紧家伙什,他忐忑道:“姬娘你别气我,我,我嗓门就这样了。”
“我尽量改成吗?”
文德忠解释了一遍,“马上我就要去请大夫了,请大夫给你瞧身子。顺便我让大夫给我治治这大嗓门。”
吴桂香听了文德忠的话,看了身边姬绿珠一眼,见姬绿珠在好奇的盯着院中的大老虎看,她看过去,姬绿珠感觉她的视线又回头疑惑的看着她。弟妹根本不像是恼德忠嗓门大的样子。
吴桂香试探道:“德忠你个痴傻子,你确定是你自己大嗓门不讨弟妹喜了。你可别给弟妹乱扣帽子,要是欺负弟妹哭了,我不饶你。”
“再说了你那嗓门和弟妹七八年都过来了,难道不是你压着嗓门跟大公鸭似的叫唤太难听,惹恼了弟妹?”
被吴桂香一顿数落,文德忠涨红了脸颊,他一张黑脸还有许多络腮胡子根本不显。他就愣在那里,那眼神巴巴的落在姬绿珠身上。他在看,难道真是他压着嗓门太难听?
可昨晚上他一出声姬娘被吓的身子一颤,他知道的。他种田一把好手,可狩猎也不差,有过风吹草动哪能骗过他的耳目。
姬绿珠站在吴桂香身边,顶着大上午的太阳,脸颊有些发烫。给她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些红润,看起来杏脸桃腮,温柔恬静。如那夜朗星稀,天空中的一弯新月。
她听了吴桂香的话忍痛,张口道:“嫂子说的对,你那大公鸭似的声音比你那大嗓门难听多了。”
“是男人就应该挺直了脊梁,朗声说话。”
“如那山河之音。”
历历在耳。
姬绿珠硬撑着说完,眼里蒙上了层水汽。她看着文德忠时就像那眼里的柔情浸的出水来。吴桂香知道姬绿珠颈子的情况,可是对上德忠那个爱的又痴又傻的家伙。姬绿珠不给他说清楚些,他不懂。
见着姬绿珠眼里出现了水汽,吴桂香面上不显,心里把文德忠数落了好多遍。你若知道你放心尖尖的姬娘与你这痴傻子说话,疼的眼泪都出来。看你不心疼?!
当下吴桂香挽着姬绿珠,“弟妹我们不与痴傻子计较了。他脑子除了装着你就没旁的了。我们进屋歇着去。”
姬绿珠内心挣扎了下,她很想看老虎。可她颈子比昨晚痛多了,说话不比那时。
看了文德忠一眼,姬绿珠还是指了指那只老虎。
吴桂香眼珠儿转了转,她在姬绿珠耳边悄悄道:“弟妹要看老虎。”
姬绿珠点了点头。
那可是真老虎,两米多长,看起来就像只大猫儿,就在她跟前,她稀罕。
文德忠耳朵听力得劲,他知道她们俩在嘀咕什么。他心思简单,一点没往姬娘颈子痛说话难的方向想。他还以为她害羞,心想她要看老虎就让她看吧。他把手里的家伙什放院角里收好。走到院里中央又把老虎提溜起来。
这时他动作弧度有点大,那盖住手臂上伤口的褂子掉了下来。文德忠几次压着自己伤口没放心上,现在后遗症就出来了。鲜血从伤口浸出来又染湿了大半只衫子袖子。那麻织衫子又洗的发白了,新血迹盖过原来的血迹,衣袖上浸得红的发黑,还有血珠儿滴落。
吴桂香这时正开口道:“三兄弟,弟妹要看老虎……”
你还不快快献上来。
姬绿珠见了文德忠受伤的手臂,扯吴桂香衣袖阻止她说下去。她打断吴桂香的话,“那个,那个……”
昨天晚上那句文郎倒是叫顺了,可今日青天朗日的,又有吴桂香守在身边。“文郎”两个字,姬绿珠一时叫不出口了。
“……德,德忠,你,你先包扎伤口吧。”姬绿珠声音越说越小声。
文德忠回头诧异看着姬绿珠,他傻傻的问,“姬娘刚刚叫我什么?”
德忠?
他听见姬绿珠叫他德忠了。那嗓音,那调调叫得他心里痒痒。嘿嘿,他望着姬绿珠双眼亮晶晶,溢满柔情,嘴角勾起傻笑着。
他以前笑得时候还爱摸后脑勺,姬娘骂他傻笑,他现在改了。
就站在那儿木着,他望着姬绿珠笑。
姬绿珠看着那男人呆样,羞窘的巴不得地里有个缝儿让她钻进去。
吴桂香看着这两口子抿了抿唇,忍了忍,没忍住。“扑哧”一声破功了,吴桂香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俩昨儿个刚新婚呢?”
瞧你们两口子腻歪的。
文德忠爽朗的大笑,“只要姬娘愿意,我愿意天天洞房。”
这次他没压着那大嗓门了。他说话的当头,院子里头有几只点水雀儿要落在院子里梨树枝头,文德忠一开腔,全部噗凌凌吓飞了。
姬绿珠注意到了,表现的没有一点异样,她对着文德忠笑骂道:“混球。”
骂完,她也不管那是真傻还是假傻的男人,老虎也不看了,转身进了屋。
吴桂香指着文德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跺脚,她转身跟上姬绿珠的步子,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就留文德忠一个人在院子里傻乐。
文德忠满脸笑容,只要姬娘高兴,他什么锅都愿意背啊!在他心眼里,姬娘是最美的,姬娘是最好的,姬娘是最娇气。
只是他这里的那个娇和别人嘴里的娇是不一样。
姬娘骂他,他心坎里都是甜的。
“打不是爱,骂是亲。”当初姬娘嫁过来警告他的话儿他记得。他也想亲姬娘,他舍不得骂她,只得姬娘骂他。
亲亲我我才好呢。
平日里姬娘叫文家兄弟都是在他面前说那个文郎又怎么样,那个文郎又怎么样。那个郎字在姬娘口里就是个男儿总称而已。当然姬娘从没在别人面前那样说过。在文德忠心里文郎两个字是真亲密,他想告诉姬娘“文郎”这两字只属于他一个人。他开不了那个口。
现在好了,德忠两个字,十里八乡他还没遇见重名的。文德忠在心里夸赞一番自家爷爷真会取名。提溜起那只老虎,反正褂子都脏了,他就着褂子把老虎嘴里的血迹才干净,又虎身上的灰尘拍掉。那老虎尾巴都挽在手臂擦了又擦,还用干净的手给它理顺了。
隔壁大院子文家人知道文德忠又打了老虎回来,有好事的事的不怕文德忠那雷公怒,稀开院门缝子,一排脑袋在那里张望。
刚看清院里的情况就见文德忠溜着那老虎一顿搓拿揉捏,那手劲落在老虎身上他们都觉得痛。尤其是几个侄儿惊呼出声,文德忠看过去,他们立马捂了嘴不出声了。
无论大小都憋着股劲儿在院门口偷看。
屋里,姬绿珠走得不慢,吴桂香劝她,“慢点,慢点。”
姬绿珠依她放慢了步子,进了房间就从枕下拿出小珍宝箱的钥匙打开柜子。翻出平日里文德忠怕她磕磕碰碰伤着了,存起来的伤药。
几个小小陶瓷瓶子摆了一排,上面贴着用法和药名,作用,个个别致好看。
“你这得花不少钱吧。”吴桂香嘀咕,那姬绿珠刚放上去的宝华堂无瑕膏,吴桂香认识,小小一瓶十几两银子,平常一家省吃俭用够一年花销了。而姬绿珠出手就是一排小瓶子。
这时姬绿珠也想起自己颈子上的伤该抹药了,昨天文德忠带大夫回来时,下午看了抹了药。姬绿珠怕苦没开中药,在大夫那里为她定制了小指头尖尖大小蜜制药丸子。
昨天天黑时她睡着了,文德忠没忍心叫醒她。那半夜里,那男人可能是准备给她上药的。姬绿珠如此猜测,去看床头柜上果然颈子用的外伤药都在哪儿呢。
“嫂子,你先帮我上药。”
然后给文德忠送药出去。
姬绿珠说完解下颈子上掩着的丝巾,露出颈子上青紫的痕迹。
吴桂香看着那伤皱了皱眉,脸上满是心疼。
“我的傻妹子,你咋下的去手?”
“这很疼,很疼吧?”吴桂香问,“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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