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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媳妇我走了啊。”
“走吧。”
“媳妇,媳妇我真走了啊?”
“走吧,走。文叔你今天说了好几遍了,你快走了。”文德忠和姬绿珠告个别,特腻歪。文果儿看不下去了,替他娘回答了一句。
文德忠背着包裹站在院子里,他还想说点什么。姬绿珠的声音从堂屋里面传出来,“德忠,快走吧。去县城那么远,再不走回程就要黑了。”
文德忠想起这事,脸一黑。昨天媳妇带着果果和他一起去县城。当时他心里甜的冒泡泡了,忙前忙后笑容没断过。他声音大,话又多。隔的老远的人都知道他租了牛车要去县城。
没想到媳妇坐着牛车刚翻一个山坳就吐了。身子乏力,头晕,胃不舒服。她坚持了一下,却吐的更厉害,靠着文果儿没精打彩的,他看了都心疼。
遇见秦家三嫂子路过,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大傻子啊,痴傻子!你媳妇有了身孕,坐不得牛车。吐的那么厉害,你还不赶紧把人送回去。”
“去什么县城啊!你媳妇,你还要不要了?”
一句话说的文德忠面如土色,他抱着姬绿珠,手都在发抖。走了几步才想起文果儿。他回头唤了一声,“果果回家了。今天文叔进县城有事,以后有空带你去。”
文果儿一句话没说,默默跟在两人后面。
一来二去,他进城就耽误了。而村里的人先前听吴桂香说了文德忠家媳妇有了。现在见他抱着就跑,更加确定。
文德忠进城回来天都黑了。院子里媳妇和果果点着油灯在择野菜。旁边一堆篮子,有竹笋,菌子,野果子,野菜。小凳子上放着一叠红封,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只是铜子。
原来他不在家的时候,那些人觉得媳妇好说话,送红封的上门了。还有人连鸡蛋都舍不得,送野菜。哄她媳妇说野菜补人,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还不如文果儿和一群小子们交换的东西实在。
听见姬绿珠的声音,文德忠压下心底那点不安,转身就走了。
今天他眼皮直跳,又不知要发生什么事。
要是真不放心媳妇,快去快回才是正经。
村里那群宵小,别以为他傻他就会放过他们。他文德忠恩怨分明的很。
跨出院门,文德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然忘了不下锁了。直接把姬绿珠母子锁在了院子里面。
堂屋里,姬绿珠捉着文果儿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
“文,一点,一横,一撇一捺。文。”姬绿珠看了眼纸上的字迹,她以前读过书,原身一手娟秀小楷也写的不错。这个“文”字倒是不丑。“果果看明白了?”
文果儿摇摇头。
姬绿珠又捉着文果儿的手练习,“一点,一横长,一撇,一捺。文。文,文果儿的文。果果别灰心,你还小,今日才开始拿毛笔,慢慢来。娘以前学写字还不如你呢。”
文果儿见姬绿珠放手,自己一笔一画的在纸上写着一个歪歪斜斜的“文”字。“娘是不是这样写的?”
“恩。”姬绿珠点头,把文果儿夸奖了一番。“今日我们就练习文果儿三个字。咱们果果的名字。”
“娘,我大名不是叫姬安德吗?”文果儿天真的问。
“是啊。”姬绿珠微笑。撒起慌来不用打草稿,“算命先生说你文叔命硬,儿女有刑伤,所以果果跟着娘姓。娘和你文叔都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所以加了安字。而姬代表娘,德代表你文叔。很好记,是不是?”
“纸呢,有点小贵。今天我们拿笔和纸练简单的文果儿三个字。等娘给你舅舅他们写了信,娘有空给你做沙盘,让你在沙盘上练字。”
姬安德三个字还可以这样解释。
文果儿垂下眼眸,拿着毛笔继续练字。姬绿珠站旁边要看见笔画歪了又捉住他的手纠正过来。直到看着文果儿写了十几遍,写的像那么回事了。她放任文果儿在那里独自完成。
姬绿珠磨好墨,摊开纸,蘸墨汁开始给娘家人写信。有些东西像刻在了骨子里。她开始下笔却流畅的很。那知州府上的夫子单独教学,有父兄把关。姬绿珠的文采不错。洋洋洒洒,很快就写了四五封同样的信。
文果儿瞄了一眼,内容都是让舅舅回乡路过兰州来看望他们。文叔给外公留了虎胶,去风湿骨痛有效。还提了下某人跟她抢儿子的事情。连她自己怀孕的事都说了。还道孩子出生,他们一家四口去福州看他们。就这样姬绿珠还不放心,她又给在盛京做贡生学习的侄儿去了三封信。
姬绿珠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她觉得有靠山不用,那才是傻瓜。原身要是亲近娘家,也不会落得那么惨。福州老家,娘亲早已过世,剩下年迈一身病的父亲和长兄,侄儿侄女他们。若是父兄对她好,她也会投桃报李,报答他们。
文果儿看着姬绿珠把信写好,装起来,又开始写。最后姬绿珠给福州老家去了四封信,给盛京侄儿去了三封。
她送信也不是胡乱送的,她记得那一世的时候,这时父亲在福州养病。而长兄在福州为长史。侄儿才学出众,才十七岁考上贡生,在盛京太学院学习。虽然那时父亲并没有调进盛京,可也快了。安洛生就是因为这些讯息和自己夫人七年未出,才会找到原身的。
过几天,安管事就又该上门了。
文果儿频频往外看。姬绿珠坐在堂屋门口屋檐下,回身就看见文果儿往外看,她道:“果果看什么?看你那些小伙伴们?要去玩就去玩。”看他旁边写了那么多,劳逸结合。进学堂了就没那么自由了。
至于文果儿换回来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姬绿珠也懒得理他。反正孩子皮一点没关系,不要好吃懒做闯祸就是了。
“娘,那我出去玩了。”姬绿珠拿出旁边竹篮子里的布头碎料准备跟文果儿还有文德忠捺鞋,她笑道:“去吧。顺便把你写的字拿给我瞧瞧?”
文果儿把晾干的字迹摞在一起,给姬绿珠带过去。姬绿珠接过纸页看他一眼,“做沙盘要河边的沙子最好,等你文叔回来,让他去弄。”要是她或者文果儿去了。文德忠回家又该担心了,那家伙转弯抹角的,就差没说,我不在加,你不要出门了。
“出去玩小心点,饭点回来啊!”
文果儿应了一声,“好。”漫步走向院门,很快又回来了。姬绿珠还在看文果儿的字迹。果果天生就是的读书的料写的非常好。她听到文果儿的脚步声,“怎么回来了?”
“突然想到不出去玩了。”
其实是发现文德忠把院门锁了。
姬绿珠垂眸,把纸张放一边,只是道:“待会儿娘给你做好吃的。”
而另一边,文德忠直接去了孙妙手药房。昨天他忙,来时孙妙手不在,他没等。特意打了招呼今天来,现在他就去了。
孙妙手那日回去,半路遇上来接他的儿子。他把老虎肉递给儿子拿着,说起了文家的事情。他信誓旦旦道:“文家那个傻子,还以为他媳妇有了。花那么多银子,白花了。”
孙妙手的儿子没有接话,他想起犀牛村老张家媳妇,“爹,你忘了老张家媳妇了。”
老张家媳妇说是有了,可是把脉没有。结果后来没注意落了胎。为这事,孙妙手儿子出钱摆平的。
一提老张家媳妇,孙妙手脸色难看,他也想起来了。当时孙妙手要回去说清楚,孙妙手儿子猜文德忠可能还会上门来。再说文德忠疼媳妇,不会发生老张家的事。
昨日文德忠来,那大嗓门吓了他一跳。当时孙妙手正好出诊不在。孙妙手的儿子孙芳见了他。孙芳想解释一番,没想到文德忠听说孙妙手不在,就说今日来。那傻子脾气暴躁,离去速度又快,孙芳没拦他。
文德忠这个大傻子脾气不好惹,今天孙妙手特意没来药房。
孙芳准备了那腿老虎肉的钱包在红封里。引文德忠进内堂他寒暄了几句。给文德忠递上红封,“恭喜文兄,贺喜文兄……”
孙芳还没说完,文德忠打断道:“喜从何来?”
“……家父回家翻阅典籍后发现,嫂子可能是怀孕了。”这是孙芳早就想好的托词。
“你说我媳妇可能怀孕了?”文德忠声音特大。屋外所有往内堂里看。隔着布帘什么都看不见。
孙芳苦笑,递上红封,慢慢解释了一番。
因为媳妇爱钱了。文德忠离开时,带走了那笔“卖”虎肉的钱。走在大街上,文德忠脚下都是飘的。
媳妇十有八九是有了。
最多下过月可以确诊。
到时候,孙妙手免费去他们家坐诊。
文德忠一路嘿嘿傻笑,背着包裹,脚步轻快直接去了福运商行。
福运和云浮商行是金华县最大的商行,两家隔着一条街,是对头。装潢和名字都差不多。谐音,一般外地人不熟,就会找错地。
文德忠卖老虎是出了名的,他一走进那两家店铺。云浮的跑堂就在门口招呼,“收购虎胶,虎皮,虎骨喽。价格高昂,好商量。”入冬了,虎胶,虎皮,老虎身上所有东西都是畅销货。
他断对面福运的财路,有掌柜的默许。
文德忠回头看他一眼,踏进福运商行,挂着他招牌式的嘿嘿傻笑,“李掌柜,我卖虎胶。”文德忠打老虎出了名,一同出名的还有他的傻,还有他的脾气。
一头顺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要哄!
要他高兴。
李掌柜听声音,看他一眼,见着个四方脸,剑眉星目的男人。他手里擦玉盏的动作顿了一下,“文家老三。”先是诧异,他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嘿嘿,是呢。”文德忠接过话,他把包裹往柜台上一放。“二百六十两银子。”
李掌柜皱眉,以前送虎胶过来卖可没这个数,若是虎皮又便宜了一点。虎皮可是贵族才能享用的起,甚至算是贡品。在他们手里走一圈,三百多两银子翻一倍。
李掌柜放下玉盏和帕子,到文德忠面前把包裹打开。里面十罐虎胶用蜡封好了,罐子上面缠绕着一只寒梅,很好看。与以往不同
“你虎胶数量不够,哪有那个价格?”李掌柜垮下脸不高兴。手一放打算就不要了。
福运商行的掌柜比对面浮云商行的掌柜手段光明磊落点。但并不代表文德忠是傻瓜,现在虎胶本来难得,更何况涨价了。想因为他是“傻子”就用以前的价格交易是不可能的。
先前他意识到这点,虎胶都是托熟人出手的。运到外地,要的银子要过些时日,甚至一个月两个月。现在媳妇急需要钱,出门以前媳妇就交代好了,罐子十几文,卖过十二三两就赚了。
文德忠脸上的傻笑还没散去。他像看不懂掌柜的打算不要,“我媳妇说了,罐子好看。直接翻一倍。”反正你不要,就不要怪他不照顾老主顾了。
李掌柜一数,按照原来的价格翻倍,价格都超了六十两,“你这东西太贵了!”
李掌柜摆出一副架势,他不要。
“贵?”文德忠满脸疑惑,“我媳妇说啥就是啥。嫌贵我卖对面去。”
李掌柜伸手按着包裹,“对面不会要你的。”
“不要就算了。”文德忠把包裹扯过来,“背回家吃了!”
听说文德忠打了四五只老虎了,福运商行只收到文德忠两只。李掌柜问,“你其他虎胶卖哪里去了?”
“当然是……”文德忠说着有点不自在,“吃了,吃了。”
“墨迹啥,我走了。”文德忠一点犹豫没有转身出门。快要踏门槛了,李掌柜把人拦住。等一下,“我又没说不收你的。”
“两百六十两成交了。”
夕阳西下,给文家院子染上了一层红霞。
文果儿在院子里喊,“娘,娘,天上好红啊?是不是不吉利?”
姬绿珠算时辰文德忠要回来了,她在灶房里热冷饭。从窗户里看了一眼,她道:“是火烧云,最近几天都是晴天,哪有什么不吉利。”
是吗?文果儿仰头看着天空,陷入了沉思。
没多久,院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家吗?”
“谁呀?”姬绿珠在灶房里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一时没想起来。
文果儿站起身走向院子门口,自己绊着自己脚差点摔了一跤。他稳定心神,慢慢靠近院门,从缝隙里看出去。
他问,“你谁啊?”
那玉树临风的男人看着从门缝里偷看他的孩子,他微笑,“你可以叫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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