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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气话,蒋岑却是听得面上一笑:“抱一个嘛!”
“去去去!”秦青将他往外赶着,“一会芦苇要回来了。”
“不可能,我有安排。”蒋岑突然无赖一般凑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人给抱了个满怀,“你别赶我!方才被虫子咬了,手可疼了!”
“虫子?”秦青将他手摊开,上头什么也没有,“你唬我?”
“没有。”蒋岑眼睛亮晶晶瞧着她,“真的,咬得木通哇哇叫呢!”
那大手被秦青抓在手里,下一刻就给扳住一扣,秦青:“蒋岑!你最近是觉得自己太能了?”
“哎呀哎呀!疼!”蒋岑抽了自己爪子回来,“我就随口一说么……”
“木通在外头缠着芦苇呢?”
“怎么能说缠,这个词多不好听。”蒋岑纠正道,“羁绊,叫羁绊。”
“……”
“好吧,也能说是缠,不过肯定没问题的,那小子能耐大着呢。”蒋岑不怕死地仍是伸手将她拉了过来一并坐下,“我有话与你说。”
秦青本也不是真的发火,这便就随他下了台阶:“刚好,我也有事与你说。”
“好!”蒋岑应了便就巴巴瞧着她,见得后者去书案前拿了册子过来。
秦青捧了册子上前,却是瞧见他那翘首以待的模样,十足可笑,便就也不看他,径直将手里的都一并塞给了他。
“啊?是书么?”蒋岑愁了眉眼。
“不要还我。”
“要要要!你给的我都要!”说着便就赶紧将册子扒拉开来,这一看,才看出些不同,整个人都怔住了,再一抬首,面前人已经兀自开始喝茶了,似是毫不在意。
“夫人!”
这一声没头没脑的,秦青立时就扬了剩下的册子扇过去:“胡喊什么!”
“我太感动了,我就过个嘴瘾嘛!”蒋岑护了脑袋,人却是直直送上门来挨的打。
秦青一把将册子盖下:“再这样我就把秦府的墙上全部撒上狗血,窗子也都封死!”
“好好好,秦小姐!”蒋岑虽是答应了,可是嘴角仍是上扬的,“秦小姐这时论分析的好生详细,比那屈南栖的也不差。”
“屈南栖?”秦青拧眉想了一瞬,“既然他也给你做了,那我的不要也罢。”
“怎么说话呢!我不允许你这么妄自菲薄!”蒋岑护宝一般按住册子,“再者说,这是我准夫人给我写的,等闲人等能比上?要脸不要?!”
“……”秦青过去就是一脚。
蒋岑这次不喊疼了,反是将册子都揣好了:“你放心,那司吏监擢考,我必然能过的。否则我这辈子岂非是白活?”
“当真?”
“自然!”蒋岑观她面色,又加了一句,“自然不全是,本来是有七分把握的,有这本册子,便就是十分了!”
这天下有情人多半是半痴人,自知又自洽。对蒋岑,秦青向来知他嘴欠,却总也做不得与他较那个真。
此生重逢,她才突然明了,只要那人在眼前心中,一切皆为浮云。一辈子或许并不够长,世人总言相守不若长相思。
可只有走过那一辈子,才能确定,再长的相思,又哪里抵得过一日相守。她不是圣人,自有贪念,看清本心,并无甚好羞惭。
故而对着这灯下人,她越发坦然起来,闻言便就点了头:“说罢,你寻我又是何事?”
“惦念你。”
接得太快,秦青来不及反应已然骂了出去:“不准油嘴滑舌。”
“你又冤枉我,一个月了!”蒋岑伸出一根手指来。
眼神灼灼,叫人险些生出些安慰的心思,好在秦青还算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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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不错,这一个月秦府门口的包子你可还吃得惯?哦,秦氏医馆边的茶铺如何?听说里头的蒙顶黄芽都被蒋公子喝完了,人家小本生意,这般茶本就少,你何必为难?还有那……”
“……”蒋岑听她一一数过去,似是晓得的还不止如此,面上一转,“其实今日来,我确实有几桩事情要与你说的。”
“好,我听着。”秦青这才微笑点了头。
这一笑,叫蒋岑心下一熨,跟着清了清喉:“其实这辈子,我本不该入这政局。方醒来之时,我还在军营,未曾入书院。那时候我便就想,此生就算是豁出了命去,断了蒋家前途,我也要带了你远走,回南隅待着,不问世事,乐得自在。”
“前时你爹问过我今后有何打算,你亦问过我。两月之前,其实我并不清楚。”蒋岑顿了顿,“我只清楚,什么仕途,什么天下,这些劳什子的玩意儿,与你我何干。”
“可后来我觉得,我错了。你爹说得对,大兴哪一个将军家,是能得善终的。”
说到这里,声音已然低下,秦青抬眸,她并不知父亲竟是与他这般彻谈过。
只听蒋岑接着道:“父亲几经换防,那异族小国,哪一个不是知晓蒋家军威名。大厦将倾,我纵是领了他们浴血奋战,换来的,不过是仰桓与异军勾结,血洗我七万大军,夺我暗门。”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他正式说起那前世背后,秦青揪心,却也只能瞧着他。
蒋岑忽而与她宽慰一笑:“你放心,我不是要复仇。古来定国哪里没有鲜血,国君总必要考量,只倘若他仰桓做下这所有,能叫大兴安平,百姓安乐,我认。”
“可你看那世道,可有转变?”
秦青摇头:“其后十五年,京城看似无波,却边关告急,贵胄待嫁之女,惶惶抢着定下姻亲,只为免于和亲之苦。大兴无兵,养兵需得千日,赵怀为你我义子,虽是复又领军,可哪里再寻得当年蒋家军。”
蒋岑点头:“那镇国公府门楣,全不是平,反重振,不过是他仰桓想要稳定天下人心之策。”
可笑,她竟是还记得他那日之语。
朕的镇国将军,唯蒋岑耳。
哪里是说给她听的,那是说给天下人听的。叫他们有所期盼,而后,才逼得蒋家再为之献命去。
“纵帝王铁血,亦当先民后君。民不聊生,谈何君权。”蒋岑低头,“我如今选择的人,我不知他往后可会改变,但他是现下,唯一的选择了。”
蒋岑停了一刻,心中难受,因为未知,所以无法给她一个当真安稳的一世。那此前种种便似是空谈,委实辜负。
“我知道我很自私,即便这样,我还是想要娶你。”他总问自己,该不该,每一次,脑海中的自己都指着他鼻子骂他不该,若是真的爱她,就应将她置于安全处,远远瞧着,望她安好。
可他每每想起那十五年煎熬,都狠狠摇头将那天人甩去。他就是个凡夫俗子,她又能去到哪里才能叫他安心?他要带着她,牢牢牵着她,他放不开这个手,真的放不开。
他自认成了自己最不齿的小人,却不想退步。
再行启齿,蒋岑空张了口,无言。
“原来如此。”这声音清醒冷静,蒋岑抬头,却是见秦青站了起来,手掌一凉,竟被她握住,“但是蒋岑,你可明白,我陪你,不需要理由。前世我没曾陪你做的事情,今生我都会陪你。”
回去的路上,蒋岑没有骑马,端是一路走了回去,走得缓沉至极。木通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扭头险些吓得趔趄。
“少爷你……你……”
慢慢抬手往脸上抹去,竟是沾了一点湿润,蒋岑傻傻复又笑出声来。
这是——疯了?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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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哭出声来:“
少爷,秦小姐骂了你什么?姑娘家的话不能当真的!那芦苇说是要打死我,这不也没打死么?”
“少爷别憋着,要是难受你跟小的说,你听见什么了?”
“听见……”蒋岑站住了,半刻才道,“听见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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