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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猜测也只是猜测,陆菀又没有证据,只能把这疑惑先按了下去。

毕竟她也觉得这猜测不太靠谱。

林芸还指望着她给自己作陪衬,又如何会想要她的性命,实在是说不通。

她摇摇头,又沿着悬着挡风竹帘的回廊,回到了诗会所在处。

等陆菀到时,就发现南安郡主已经不见了踪迹,只还有谢瑜在原处。

他垂着眸静静而坐,不知在想些什么,出着神,如一尊钟灵毓秀的玉像,合该高踞庙堂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清冷疏离如斯,以至于周围竟是无一人敢上前与他搭话。

明明之前在城外时,还有些文人与他攀谈的,那会也不似如今冷淡,对比起来竟像是两个人似的。

陆菀也不大在意,她四处望望,出声询问着,“玉郎,郡主呢?”

见她回来,谢瑜抬眼望见她,微微一笑,这才有了人气。

“方才东宫来人,道是太子病发,来告知郡主一声。”

“她便匆忙离去了,还留了句话,让我带给你:以后有缘,就还会再见的。”

这话可太有意思了,陆菀甚至笑出了声。

“洛京的人来来往往就这些,想不再见都难,她这般说,那大约与此地所有人都有些缘分了。”

能说这等话的,也是个妙人,她突然对南安郡主有了几分好感。

不过,陆菀更好奇前一句,“南安郡主与太子不过才见过几面,便要去侍疾吗?”

不过才是见过几面,就得去照顾对方,听起来颇有些别扭,又不是没有宫人侍奉。

她这疑问一出,就引得谢瑜回想起前几日去东宫时的情形。

那日他去见太子,宫人入内禀告,一提及南安郡主今日要来,太子那苍白病弱的脸上抑不住泛起了笑容。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动了几分真心。

只可惜,真心又能如何?他们二人到底是有缘无分,怕是难得一个好下场。

这一点,他知,太子也知,可偏偏那人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谢瑜收回来思绪,敷衍了两句,“许是圣人下得令,郡主此次进京本就为备嫁,让他们早些相熟也是不错。”

陆菀点了点头,也是这个理。

“北边又来了云,”谢瑜指给她看,“想必不多时又要落雪,我送你回去可好?”

还真是,陆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铅云泱泱一片,占据了北边的远空,眼瞧着就要涌了过来。

“阿云,你去叫阿菱回来,顺便让阿余去问问五姑姑,可要一同回去。”

她回头吩咐着婢女,又开始寻找定阳长公主的身影,总要跟主人家告个别的。

就在此时,谢瑜的目光却落在她的发间,“阿菀发间的梅花不见了。”

竟被他发现了,陆菀暗道糟糕。

面上却慌慌地用手去摸,这才有些失色,“呀,竟是没了。”

她有些失落地望着谢瑜,腮帮都微微鼓了起来。

“方才去更衣时,遇着了阵风,许是那时就掉没了。”

“浪费了你的心意,”陆菀似乎很是难过,语气闷闷的都带了些鼻音,“是我的不是。”

“无妨。”谢瑜伸手自枝上又摘下了一朵,别到了她发间原来的位置。

“这便有了。”

陆菀……

好不容易没了的,又给她带上了,行叭,戴就戴吧。

她抚着发间的花,抬眼望着他,很是欢喜的模样。

“多谢玉郎。”

谢瑜翘了翘唇角,难得夸赞了一句,“你着这身红衣,甚美。”

这还是谢瑜头一次夸她,今天收获一定颇丰。好感度起码得涨上二十,才能勉勉强强算有排面。

陆菀心下满意,眼睛都亮晶晶的,就像落了夏夜的星子。

看在谢瑜眼里,他心下一动,却是有些好笑。

曾有一次,徐凛喝醉了,赖在他书房东拉西扯,说小娘子们都是喜欢自己被夸赞美貌的。

没想到陆菀也不能免俗,既是如此,日后自己多夸赞她几句,又不是什么难事。

【叮!陆菀好感度+15,此时好感度40!】

古怪声音一响,谢瑜原本含笑的目光又逐渐冷了下来,他见阿云已经回来,就没有开口。

“娘子,菱娘子说她要与顾家三娘子一同回去,叫您自己回去便是。珍娘子她……她说您随意。”

阿云咽了咽口水,神色不安,很显然,陆珍说的原话一定不太好听。

“顾家三娘子?”陆菀想了想,好像是裴侍中的外甥女,跟陆菱玩得极好。

“我方才看见顾家的二郎和五郎也来了,想必会护送她们回去,阿菀不必担忧。”谢瑜适时出声。

那倒也行,顾家的这几位可是出了名的和善,陆菀略略安下心,把阿云留下照看她,就跟谢瑜一同去向定阳长公主告了别。

老人家到了这个年岁,大约都有些保媒拉纤的爱好,看着他们一双璧人立在堂中,就打趣道,来日可以请她去纳采。

纳采是成亲六礼的第一礼,是指媒人上门提亲。

陆菀低头作羞涩状,倒是谢瑜含笑应了一声。

这才算是敷衍了过去。

可等到了真出了园,陆菀又忍不住频频回头。阿菱性子软糯,留她一人在此,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带了个孩子出门,又不亲自带回去,心里总是难安。

谢瑜察言观色,“我让谢觉也留下,待会护着她回去,阿菀这下可放心些?”

陆菀的目光扫了扫谢觉,见他手上有茧又兼身姿矫健,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心下稍安,就点了点头。

有素衣侍从牵来了马,谢瑜却是一动不动。

他似是才想到什么,有些迟疑地问道,“方才是我思虑不周,你若是离去,陆小娘子岂不是要与顾三娘挤在一辆牛车上?顾家向来崇检,我来时见着顾家的牛车并不如何宽敞,应是坐不下这许多人。”

还有这事?

陆菀停步,看着自家的牛车有点无奈,难不成她都跟主人家告完别了,还得厚着脸皮回去?

谢瑜垂眼看她,目光沉静,“你将车留给陆小娘子,我骑马带你回去如何?”

他这是想带着她骑马回去。

竟是这样,陆菀了然,心脏砰砰直跳,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原来谢瑜绕这么大一圈子,就是想让自己与他同骑。

啧,前几日还让她吃了闭门羹,今个怎么转性转得这么快,又是当众承认感情,又是设计她同骑的。

陆菀心下疑惑,但这个好机会也不能眼睁睁错过了,面上就露出丝喜意。

“那我也可让其他人都留下照看阿菱了。”

她轻咬着樱唇,侧目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娇俏又灵动。

“那便劳烦玉郎了。”

谢瑜似是被她这脉脉含情的目光看得脸上微热,略略侧脸避开了,轻咳了一声,“无妨。”

他翻身上马,然后冲着陆菀伸出了手,骨节匀称,修长而有力。

陆菀怔了下,才抬头望着他,就只看他高坐在枣红色骏马上,俯下身伸出手,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清润漆黑的瞳孔里正映着自己一人。

倒有点像某个读过的童话故事,虽然他骑的是匹枣红色的马儿。

心里摇摇头,散去了这个古怪念头,陆菀伸手搭上他的,借着谢瑜的力,坐到了他的身前。

前两天,周延不还带着她共骑一马了,她这是想什么有的没的。

陆菀是侧坐在马背上的,只能牢牢揽住谢瑜的腰,或是让谢瑜紧紧环住她,才能保持住平衡。

这正合她意,玉指戳了戳谢瑜的胸口,她似是极为不好意思,“我有些害怕,可否让我……”

谢瑜垂眸看着怀中人,目色如水,忽而一笑,“可。”

嗯?她还没有说完……

然后就被谢瑜不容置疑地拉过她的手臂,缓缓地环在自己腰身上。

“如此,你便不用担心掉下去了。”

!!!

他抬起头不看她,面色沉静,似是毫不在意,玉白的耳尖却有些红。

陆菀见状,索性得寸进尺,直接把自己埋到了他的怀里,看似害羞,其实是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想让他看见。

没想到谢瑜还有这么一面,她陷在清冽微苦的气息中闷笑出声,只觉得今日收获满满。

抱着她的人感受到胸口传来的声音,握着缰绳的手也攥得更紧,终是勒马回头,往陆府去了。

被冷风扑面一吹,陆菀就有点后悔了,这可真是寒气往骨头里钻。

可不比她方才在园内,处处摆了炭火,冷冽如刀的寒风都能被化了去。

她无意识地往谢瑜身上贴近了些,想从他身上汲取点透过衣衫的温度,即便是实在杯水车薪。

忍一忍,马上就到了,陆菀在心里安慰自己。

行了不多时,她就发觉谢瑜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满眼疑惑,抬起头询问着。

谢瑜抿唇不答,却是用力抱住她,两人一同跳下了马。

陆菀依仗着谢瑜站稳了,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长街上的一家成衣铺子前,这会来往客人也不多,一见他们二人停驻,马上就有热情的伙计迎了上来。

“两位快请进嘞!内中备了点心茶水,大冷的天,暖暖身子!二位可是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

陆菀疑惑地看了看谢瑜,刚启唇问了句,“玉郎这是?”

就被他执着手领了进去。

“取件上好的披风来,女子穿戴的,红色便可。”

谢瑜不惯来这种所在,打量了下墙壁上悬挂的满满衣物,略蹙着眉吩咐道。

“这一路有些冷,方才不曾思虑周全就让你与我同骑,是我的不是。”

他转过头跟身边女郎温声解释着,“我为你找件披风,虽是不合体但也可暂作避寒,便当做是赔礼了。”

原来他是发现自己有点怕冷了,陆菀怔了一下,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在慈恩寺抄写佛经时被冻红的手指,心头一暖。

“那我便多谢玉郎了。”她笑着点了点头,也不推脱,欣然接受了他的一番好意。

只有当男子心中开始在意女子时,才会关心她,为她花销。所以说这是谢瑜开始更在意她的讯号了。

不容易,这可太不容易了,陆菀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觉得几乎看见了自己成功回家的希望。

此时她再看谢瑜,甚至能看见他头顶上多出了个进度条,在蹭蹭蹭地涨着数值。

陆菀要求也不高,随意挑选了件樱红织锦绣藤纹样的,两人便打算离去了。

甫一出门,谢瑜就将臂弯搭着的披风抖散了开,披到了陆菀身上,近前细细地为她系上了系带。

“莫要着凉。”

系着系带,他的指尖就难免擦过她精巧的下颌,温热的肌肤触碰间,一人含笑一人羞怯,却都是各怀心思。

“询安兄!”一声男子叫喊声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就见到位清瘦的郎君往他们这边行来。

来人差不多二十出头的年岁,面容清秀,衣着普通,气质卓然,倒像是位寒门文士。

“云正兄。”

两人面色温和,抬手相互行礼,显然是熟人。

“这位是?”被唤作云正的郎君疑惑地看向陆菀,继而眉宇舒展开,“可是你府上的那位表妹?”

这是把她认作施窈了吧,陆菀不动声色地望向谢瑜,却没有开口。

“这是陆侍郎府上的五娘子,名唤陆菀。”谢瑜为两人引见着,“这是袁默,字云正,如今是东宫的少詹事。”

少詹事,不就是太子东宫下设詹事府的次官,官虽不高,能直接跟着太子,却也是个有前途的位置。

更何况此人姓袁,这洛京可没有什么姓袁的世家,显见得是为寒门士子了,能上此位,也是有几分才学的。

“袁郎君。”陆菀行了一礼,却对他并不如何感兴趣,毕竟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她自觉地收敛了自己的存在感,乖巧地依偎着身边的清隽郎君,等着他们叙完。

袁默回了礼,再看向谢瑜,脸上就露出些懂了的神情,“倒是我叨扰了二位。”

“不过是偶然路过,瞧着眼熟,便招呼了声。”他笑得和煦,“那我这便离去了。”

三人又行了礼,说了几句,谢瑜就带着陆菀扬长而去。

远去的陆菀没有看到的是,原本离开的袁默行了不几步,就驻足转头,望着离去的他们,若有所思。

此时他脸上的温和笑容已经全然消失殆尽,隐隐显出些扭曲燥郁之态。

方才那陆菀见了他,毫无异色也不似作假,难道说那日偷听之人,并不是她?

此事紧急,需得尽快告知那人。

袁默径直回转了住处,写下了字条,就让人传信过去那边。

不多时,洛京的某处府邸内,就有人低声禀告,“郎主,袁云正遣人送来了消息。”

也不用窗下那人吩咐,禀告之人就自觉将卷起的字条双手摆到了桌案上,躬身退了出去。

指甲修剪得圆润又干净的手指拈起了字条,徐徐展开,半晌,却是有人轻叹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那人拍拍手,就有随从躬身进屋。

“叫人去查查,那日与袁默在同一家酒肆的,都有哪些人。”

他顿了顿,声色沉了下去,透出了上位者的气势,“一个也不能漏下。”

“是!”随从恭敬地后退出门,仍不忘轻轻带上屋门。

嗒,嗒,嗒……

无规律的敲击声,自玉石的棋子与竹木棋盘的碰触间传出。

“二十余年,魂魄不曾入梦,”有人似叹似笑,“你是在怨怪我么?”

与此同时,陆府外,陆菀正站定,望着比她高上一头的郎君。

“玉郎是说,想邀我上元夜一同出游?”她瞳孔微缩,怔怔地望着提议之人。

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节日期间一连三日皆不禁百姓夜间出行,正是洛京一年间最繁华热闹的时候。

每年的此时,都有郎君约着自家心悦的女郎在上元夜一同出行,赏灯夜游。可以这么说,在洛京的上元夜,青年男女一同出游的,不是家人便是情人了。

谢瑜此邀,简直可以说是公然告白了。

即便是今日在诗会时他承认过一次,但那时可是南安郡主先提出的,难免有赶鸭子上架之嫌。

此时此刻,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表明心意。

惊喜来得太快太多,陆菀甚至觉得她需要缓缓,需要点降压药的那种。

“我前几日来访时,恰好见世子自府上出来,今日又见他欲赠花予你,由此不快,先是对你避而不见,又强让你簪花,皆是我的不是,在此,我需得向阿菀赔罪。”

他突然解释起自己这些时日来举动,又抬手一揖,面色郑重。

“或许是我太唐突,”谢瑜敛下眼睫,遮住眸中意味不明的深色,“误解了阿菀之意,以为你会欣然接受,才冒然提出邀约。”

“若是你不想去,”他面上浮现出些失落的神色来,露在袖外的手也渐渐收紧,“便当……我方才不曾提过。”

像极了被心上人拒绝后失落无奈的模样。

这……她当然是会答应谢瑜的邀约。

理智也告诉她,这会应该演出欣喜激动的神态。

但是,陆菀这会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隐约觉得,谢瑜这话说得,有点茶……

绿茶的茶。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人:他抱你回去,我也行。

陆菀:???

2号上夹子,以后都会恢复成晚上九点更新~

因为夹子看千字排名啦,想往上蹭蹭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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