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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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尚未正式开拍，工作人员都各忙各的，在这里围观的人并不是很多。在场之人，除李澄月外，有专业的音乐指导，但对古筝不是特别精通，而陆明郁与曾玦算是懂点音律，其他皆是行外人，只要看着姿势对、弹得流畅，那便没问题了。不过，说话这女的谁啊？居然敢当面指责陆影后，还自称本宫……怎么混进片场的？

陆明郁听得李澄月这毫不客气的评价，展现了良好的个人素质。她并不气恼，而是缓缓一笑：“澄月，你说说我哪些地方弹得不好，指导我一下，好吗？”

李澄月垂下眼，不说话，似有不满，过了半晌才幽怨地开口：“之前不是都叫叫我宝宝吗？怎地如此生疏了？既是生疏，也便没了指导的情分。”

围观群众：“……”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闻吗？

陆明郁：“……”

纵使陆明郁个人素质再良好她也快绷不住了，但众目睽睽之下，先前的话已经说出口，只得顺着李澄月的话往下说，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宝宝，指导我一下，可以吗？”

陆明郁笑容依旧，却在助理小一的听辨下察觉到了一丝丝咬牙切齿的凉意。

李澄月听罢，这才展颜一笑，带着满意之色盈盈走近，越到陆明郁身后。陆明郁本想起身让她，却被按了下来，只听得李澄月说：“不用起，我直接给你说。”

陆明郁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坐了回去，她起身让位的意思明明就是：你行你上啊，可惜澄月宝宝没有领会。

“陆老师方才的弹奏中，大致有三个问题。首先，按音有三处错误，一处是四音按在了四弦上，两处是七音按在了七弦上，不过我听其它的按音都是对的，这三处应是无意弹错，并非技巧问题。”

李澄月刚说了第一点，陆明郁便暗自心惊了。她知道四音按三弦、七音按六弦的常识，方才也正如李澄月所说，是她弹快按错了，不过李澄月只听一遍就能听出三处分散开的按音错误，看来确实是个中高手了。

李澄月见陆明郁坐直了身子，神色越发地谦虚起来，顿时升起了一股虚荣感，接着又说道：“第二个问题，曲子第二小节开始处的琶音，陆老师因左手无名指与右手食指力度稍浅，致使左右手弹奏的七个音不够统一，影响了音色。”

“第三个问题，点奏……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不是叫点奏，就是除摇指之外的另一种长音弹奏方式，陆老师在点奏连弹时速度与力度有些不够，使得点奏时的音有些混乱。”

李澄月嘴里的专业词汇不少，陆明郁有基础，都懂，于是正色问她：“那如何避免这些问题？”

“哦，不用避免了，随便弹弹就好，反正别人又听不出来。”李澄月无谓地摆摆手，这是熟练度的问题，一时半会儿又改不过来，何必浪费时间。

在场其他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腹诽：那你刚刚说那么多不都是废话吗？！

陆明郁还是起身了，将位子让了出来，深邃的目光在落在李澄月身上，有些期待地说：“我想听你弹一曲，不知道可不可以？”

李澄月心思转了转，点头说好，又把小雅叫到了一边，低声吩咐让小雅用手机将她待会儿弹古筝的画面录下来。小雅连声说没问题，她虽然不知道宝宝有什么打算，但录一个视频还是可以的，还可以把爱豆也录进去，美滋滋。

“那就弹一首本……人当年自创的曲子吧，曲名为《北征曲》。”李澄月说罢，缓身坐在了古筝面前，右手拂过筝弦，很轻，像是在与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她的双眸蒙上了难以言明的情思。静坐片刻，她的手开始动了，随意拨动着筝弦，弹了几个音，却是杂乱无序的。

听她弹得毫无章法，有人困惑，有人暗讽，也有人明笑。

陆明郁环抱双臂退到了李澄月的侧后方，她从目光从古筝移到那精致的侧颜上，细细望了两眼，又落回到那双修长的、像是为弹琴精心打造的手上。

李澄月很美，是那种大气的古典美，本身气质也好，如果忽略到中二属性的话……若要演古装戏，更加适合身居高位的角色，如端庄优雅的皇后，如杀伐果断的女将军，又如有着铁血手腕的公主。而陆明郁就属于那种小家碧玉型的千金小姐，文文弱弱的，但好在演技过硬，大气的角色还是能够驾驭。

陆明郁突然觉得《未名宫传》中新添的遂阳公主角色倒是与李澄月挺契合的，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按照她的意思量身打造而成。

陆明郁飘飞的思绪在一行清冽的筝音的指引下回归到现实，她看到了那如素色蝴蝶般翩飞的十指，在弦上按压、勾勒、弹抹，奏出如流水汨汨而出的弦音，自然而流畅，清冷而孤傲，勾勒出了一位出征在即、满怀愁绪的将军形象，只是不知是愁的是离别还是思念。

进入到第二个乐章，筝弦上手势渐快，而乐音也由先前娓娓的心事描述转成了激昂交战的紧迫，连续几个小节的连弹似将战事推向高峰，听来让人眼前仿佛不断闪掠过战火交织的画面，直到最后连弹长音急转而下，心绪下沉，却又在骤停处猛地升起，弦音炸裂，如惊天炸巨响，最后才逐渐归于平静，余韵初歇，万籁俱寂。

弦音停罢，众人这才从古筝曲的双重意境中回过神来，正欲纷纷鼓掌，却又听得悲戚的弦音起，一弦一断，错落低沉，断断续续的，像是一个女人若有似无的呜咽声，从呜咽化作悲鸣，响于天地。

曲终音绝，陆明郁的心头涌上一阵阵的刺痛，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竟接连闪过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从出征到身死的画面，感同身受，痛彻心扉。

一曲终了，李澄月缓了缓神，面上透着些许的惆怅，再度抚了抚筝弦，这才起身。

《北征曲》，全名为《遂阳长公主送镇北将军北征曲》，前两段是以前作的，最后一部分是临时有感新添上去的。只不过，前尘往事，在时空交错中早已无迹可寻，她早已身死魂穿……等等，既然她能穿越过来，那其他人是不是也有可能？

想到此处，李澄月身体一颤，几步上前从小雅手中拿过手机就夺门而出，给她母亲安女士打了个电话。

“喂，宝宝，有什么事吗？”电话响了很久，安女士才接起，听那慵懒迷糊的口气应当是在午睡。

李澄月深吸了一口气，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道：“母亲，我还有没有妹妹？”

“……不是，宝宝，你都当了二十几年独生子女了，你怎么还问这个问题？咱家还有独生子女证的，要我拍照发你吗？”

李澄月不死心：“那父亲在外面还有没有私生子女？”前世除了老四和小九外，她有十几个皇弟皇妹都是同父异母的，如今孤身处在这个时代，难免会觉得寂寞，如果有人能陪她穿越的话、就算是她最讨厌的三公主她也会觉得有个依靠，要是能遇到小九那混蛋就更好了！

“他敢！”安女士又默了默，迟疑着问道：“宝宝，是不是你听说了什么？难不成你爸真的在外面有野女人了？我……我……”

“我只是随口一问，母亲不要多想，近来研究剧本，对剧中姐妹之情有点难以把握，才有此一问。”

“……”安女士想了想，说：“要说姐妹，不是有你堂姐吗？有空打电话跟她聊聊。”

大概是因为脑子受过伤，李澄月记忆中对她堂姐的印象有点模糊，记不起长相来，就连名字也记不大清楚，不过既然是比她大的，那肯定就不会出现被她的妹妹们穿越过来的情况。

挂了电话，安女士始终对女儿的话半信半疑，躺在床上琢磨着是请私家侦探去调查她爸还是直接揪回家严刑拷问一番。

李澄月有些失望地回到琴室场景中，刚一进去，就被导演叫住了，陆明郁也在一旁，似乎刚刚跟导演谈完话。

导演姓涂，叫涂洪，是个和蔼的大胖子，在业内有一定的知名度，拍了几部大热的民国剧。

“李小姐，刚刚明郁跟我说了，后期古筝配音时还想请你弹奏录一段，你看可以吗？”涂导裹着一身军大衣，见李澄月过来，搓搓手，笑呵呵地说道。

“当然可以。”李澄月没有丝毫迟疑地同意了。就在导演想夸她一句时，却听得她说了一句：“不过条件时是必须给我加戏。”

涂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还头一次见到这么直接要求加戏的，要知道当初试戏时眼前这位的惊人演技差点震得他被口水呛死，简直太臭不要脸了！

陆明郁也是忍不住扶额，无奈地瞄了一眼李澄月，又对导演说：“涂导，当我没提过，等下还是现场收音吧。”说完，过去找曾玦对剧本去了。

李澄月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找到小雅要了先前拍摄的视频。

“宝宝，这个视频我可以留一份吗？”

“为何？”

“视频里的宝宝太美了，弹得太好听了！我想留作珍藏。”小雅睁大明亮的双眼说着瞎话，她总不能说视频里有她爱豆出镜想要每天舔一遍吧。

听得小雅吹捧，李澄月满意地挑了挑眉，痛快答应了。

下午的拍摄很顺利，教授音律的对手戏部分几乎是一条过，就是未名弹古筝的画面重录了几次，提前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