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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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李澄月便出现在了片场。除了小雅之外，安女士与经纪人程谙也来了，毕竟是第一次拍戏，他们还是决定跟来现场看看，顺便与剧组沟通联系一下。

涂导在见到安女士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始终处在亢奋状态，尽管他已经从制片人那里得知了安清到来的消息，但也还是难耐激动——这是作为一个几十年小粉丝的基本修养。

涂洪刚过不惑，他出道之时，安清正处在其演绎生涯的巅峰。在他那个年代，安清就相当于国民女神，几乎是家喻户晓的，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涂洪所仰慕的女神，同时也希望有朝一日安清能够在他的镜头下释放出她的美。然而他尚在剧组打杂之际，便传出了安清退出娱乐圈的新闻，这让他遗憾至今。

只是……李澄月作为安女士的女儿，怎么就半点没遗传到她母亲那出精湛的演技？涂洪很不解，又暗自揣测，会不会是出生时给抱错了。

李澄月没空去管导演对她母亲倾诉了怎样的仰慕之情，她去到了化妆间。虽然如今她已经上升到了女四号，但由于咖位不够，剧组并没有为她设置一个单独的化妆间，因此只得跟其他几位女配共用一间。

她的第一场戏是群戏，皇宫场景，皇后生辰。这场戏处在整部戏前期，太子尚未登基、苏未名尚未进宫之际，因此这一场也只是后妃、命妇、小姐等一众女眷的聚会，看上去并不十分重要。但是在这场戏中，楚萱受太子所托向皇后请旨纳苏未名为良媛，这恰恰就是苏未名进入东宫的契机，属必不可少的情节。而接下来的戏份，则是宫宴结束后，太子妃与原有的几位侍妾向公主发难责备。

导演知道李澄月是第一次出演电视剧，因此也不敢在一日内安排太多的戏份，就怕她吃不消，于是选了这两场连贯、且表演难度不大的戏出来，先让她找找戏感。

《未名宫传》投资过亿，服饰自然是精心制成的，很是华丽，由于剧本背景设定类似于唐代，因此演员服饰是参照唐朝服饰来设计的。

在所有演员感叹戏服精美时，李澄月也见到了那套专属于“楚萱”的戏服。看罢，她嘴角抽搐几下，开始怀疑这劣质低廉的宫装穿身上会不会硌着皮肤……况且，这粉色低胸襦裙配一根浅蓝肩披帛巾，如此羞耻装嫩的配色搁小九、小十那俩傻白甜身上估计都没脸穿出去，她身为长公主又怎么好意思穿身上出去晃荡？

于是，李澄月面对着戏服久久没有动作。十分钟之后，造型师忍不住出来说话了。

“哎，怎么回事呢？是衣服有问题还是怎么着？再不换衣服可就要迟到了呀！”这造型师也是个带资进组的，年纪很轻，大概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据说是某知名造型师的弟子，他师父一年至少得为六七个剧组设计造型，很大牌的那种。因此见一个新人还磨磨蹭蹭地，心里顿时窝了一股无名怒火。

嘿，这女的难道还瞧不起我师父设计的服装了？

李澄月目光冷冽地扫了他一眼，年轻的造型师顿觉背脊一阵凉意，缩了缩脖子，气势顿时就蔫了，弱弱地问道：“是怕穿出去冷吗？没事，这料子其实挺厚的，就胸前低了些，拍快点就没事了……”

李澄月懒得再理他，收回了目光。纵使她再不赞同造型师的审美，但服装已经摆在眼前了，要换的话估计也没法了。在心里叹了句“凤落沂阳被犬欺”，默默地取下襦裙进了更衣室。

小造型师还特意在外面问了句：“会不会穿呀？要找人帮忙不？”

李澄月进到了隔间，听闻这句话，冷冷扯了扯嘴角，想她一个穿惯了宫装的长公主，怎么可能……呃，好像还真不会穿——毕竟以前都是有侍女伺候更衣的。

最后，还是在小雅的帮忙下才将这一身宫装穿戴整齐。待得化完妆，李澄月看也不看那些还在或准备、或休息的女配们，带着小雅气势十足地走了出去。

女四号的戏服自然不是最精致、最华丽的，但李澄月这么一打扮，尽管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羽绒服，依然是让人眼前一亮。不说别的，单单是那长相和气质就超出旁人许多。

“宝宝，你这扮相倒是有了我当年一半的风采，真不错。”安女士上下打量了很久，一点也不害臊地称赞道。

李澄月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着陆明郁。也是，今日没她的戏份，肯定还在医院跟她表妹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咦，牙根怎么有点疼了？

导演调试好镜头，见李澄月来了，又耐心地为她讲讲戏、讲拍摄要领，最后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女二号，问：“还有点时间，要不要过去找小霍对对戏？怎么说呢，小霍拍戏时气场稍微有点强，咱们这剧组也就明郁能压得住她了，你是新人，我担心你到时候被她带着走了。”

李澄月看了看女二号霍悠悠，婉拒了涂导的提议：“还是不去打扰霍老师了，昨天晚上已经跟母亲练习过，感觉还不错。”

安女士目光一滞，宝宝怎么净睁眼说瞎话呢？昨晚自己好心与她对戏，结果这死孩子死活不肯，抛下她去看小说了，也太不谦虚好学了吧！

不过安女士也不好戳穿自己的亲闺女，只是淡淡地笑着，不发一言。

涂导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勉强了，又安排了宫廷礼仪指导对演员们进行礼仪讲解，便继续去监督场务工作了。

上午九点，进入正式拍摄。

“《未名宫传》，第39场，1镜1次，a。”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眷们迈着细步朝着凤鸣殿走去，在婢女的指引下依次落座。座位共分两列，右侧为宫中女眷，左侧为官员家属，只是主位与两边首位的主人尚未到来。

落座之后，镜头依次扫过几名主要角色，这些宫妃们神态不一，有翘首张望的，也有淡然饮茶的，还有冷目凝视的。

“过！”毕竟是群戏，且不是主要戏份，导演对配角与群演的要求并不高，况且这些人表现得也算中规中矩，是以一次就过了，“调整机位，演员准备！”

李澄月此时正在候场中，她的身旁是扮演皇后的中年女演员蒋秋华老师，以及扮演太子妃的霍悠悠。

“39场，2镜1次，a！”

“皇后娘娘驾到！”小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在场所有人起身，收敛神色，恭敬地跪在了座位旁。

太子妃与公主于左右两侧搀扶着皇后从偏殿缓缓走来，待皇后落座之后，二人分别走下台阶，回到两侧主位旁，与其他人一般行跪拜之礼。

“卡！”导演皱着眉喊停，眼光瞄了瞄安女士，忍住了没发脾气，反倒是和颜悦色地对李澄月道：“澄月，别紧张，记住了之前说的动作步骤，我们再来一次。”

导演话音刚落，在场几十双目光刷刷地同时停在直直站立的李澄月身上，有人疑惑，有人不满。

李澄月此时也同样蹙着眉，从那复杂的神色看来，她的内心似乎在激烈挣扎着。

跪？还是不跪？

自打她的皇帝老爹驾崩后，她就很少跪了，就算是在新皇与太后面前也几乎都免了跪礼，此时要让身为长公主的她对着一个不熟悉的女演员跪下去，还真有点难以办到。

“第39场，2镜2次，a。”

……

“卡！”

涂导望着那独独站在大殿里一脸纠结的李澄月，无奈地把人喊了过来，好言相谈。

“澄月，你……你是不是很紧张？”涂导掀掉帽子，焦虑地薅了一把自己那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调整一下，可以吗？将表演流程在脑子里过一遍，咱们争取下次过。”这要换个人，他早就爆发把人骂得狗血淋头了。

李澄月被安女士拉到一边问话去了：“宝宝，你这是怎么了？前边表现还挺不错的呀。”安女士可不认为自家闺女是在紧张。

李澄月纠结了几秒，说出了实话：“本……我跪不下去。”一想到要下跪就立马出戏。

安女士：“……”她怎么就没出来宝宝有如此的铮铮铁骨？无语了好一阵，安女士便开始侃侃而谈，从演员职业素养讲到自己当年的拍摄经历。

“老娘当年拍《淡月无痕》时，在雨中跪了大半天，你就跪这么几秒算不得什么，演戏嘛，当不得真。而且这里几十号人就等着你呢，你要再出错，人家指不定怎么抱怨呢！”

李澄月最终迟疑着点头：“我尽量试试。”要再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就让编剧改剧本吧，把跪礼给删了。

好在她心理素质过硬，第三次拍摄时虽是迟疑了一秒，但还是跪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涂导笑意满满地向偶像夸奖道：“不错，澄月的镜头感十分好，拍摄效果极佳，虽然与小霍分属在不同的镜头里，但两张对比之下她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弱。”

安女士心虚地笑笑，不过是动作与神态稍稍合格，等宝宝说台词的时候的你就不会这么想了。